手机屏幕上看不着后面的词,但可以脑补一下极尽浮夸的吹捧和夸赞,比不靠谱都不靠谱。
林郁略一思索,悄悄戳了郑导,问:“闻致知拉到电影投资了吗?”
郑导:“没有。”
林郁沉默了。
真的好惨一导演。
社会阉割,从不留情。
林郁给闻致知发消息:【我替你问问他的投资意向,你稍等】
闻致知:愣住。
别人帮他写的彩虹屁都没吹完呢,林郁这么快就明白了?
林郁没多解释,只是把他的话截图下来,有意把他打错唐绍钧名字那段给盖住了,转发给了唐绍钧。
同时,也委婉的提醒闻致知说:【我尽量帮忙,闻导也多做做功课,知己知彼,才百战百胜。】
唐绍钧那儿,盯了林郁发来的好几张照片,陷入了沉思。
夜灯昏黄,室内暖气熏人,唐绍钧莫名觉得好笑。
这个林郁,现在就学会张着他的旗子出去招摇了?
唐绍钧沉吟片刻,揶揄说:【空口套投资,没有什么表示吗?】
文字能传达的情绪有限,不过林郁的确从这两个短句里看出了开玩笑的口吻。
于是他也笑着回说:【西郊也不远,我给你送个果篮?】
不知道为什么,半天都没人回复。
于是林郁拉了灯真要睡。
这时,手机又响,又一次打断他睡觉的进程。
唐绍钧:【人来吗?】
林郁:???
为什么突然gay我???
第22章
西山疗养院,虽名曰西山,但其实并不在城市西边,而是在越江大桥东侧外的新开发区。
这地方之所以叫西山,是因为有个财大气粗的房产商在这儿靠人工堆出了个土坡,号称是城市高点,半山置业,眺望城景,尊贵上流阶级的领地。
有钱闲得慌的上流阶层们纷纷听信了他的忽悠,在在此处置业安居,渐渐形成了A市的富人西区。
——可见只要有钱,指着东喊西也有人信。
闻致知从出租车上下来,瞟见疗养院前成排的豪车,又嗅见空气里沁人心脾的金钱气味,心里默默泛了酸。
林郁紧随其后,拉下口罩,扫了一眼西山疗养院的外景。
修剪平整的大草坪,阳光下喷出一道小彩虹的浇水器,散落在四处的小花,还有被护工推出来散心的病人。
“进去吧,”林郁心里合计了一下,“这个时间应该吃过药也吊过针了,可以会客。”
闻致知正暗自观察他,听了这话也点头跟进去。
但刚走了没两步,突然又看见林郁顿足,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顺着林郁目光往右看,一位来探病的女士正抱了个和自己比例十分不协调的鲜花果篮,踩着细高跟鞋走的一摇三摆,实在诚意十足。
林郁瞄了人家一眼,被提醒到了:“闻老师,咱们先买个果篮再上去。”
看病人,不捎点东西说不过去,更何况自己昨天也提过这事。
昨晚他和唐绍钧聊了一会儿,问了他的恢复情况,得知他手术成功,术后一切也颇为顺利,放心不少。
开玩笑归开玩笑,都提到探病的事了,林郁当然要来看一看,毕竟这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和唐绍钧说好一个时间,就放下了拍摄的事过来了。
鲜花水果店位置绝佳,装修到位,但生意稀疏,成因就是那定价666到8888不等的鲜花果篮。
闻致知好奇瞟了几眼,也没看见哪根香蕉渡了金、哪颗草莓镶了钻。
老板娘倒是很热情,迎上来笑吟吟的接待。
林郁把店里扫了一遍,没找着自己方才看见的女士捧的那款,便照着比划着:“这么高,这么大,里面有鲜花和水果……”
老板娘听了两句,恍然大悟,“您说的是‘真心满满’,我们家的招牌鲜果篮,里面配有五色水果,红白两色花卉,一般得提前一周定制,您赶巧了,刚做了一个,还有原料,您想要的的话,我让人现在给您做。”
……一个果篮,还搞饥饿营销。
老板娘试图给他解释葡萄是法国哪个村的,车厘子是美国哪个镇的,林郁赶紧阻拦,“麻烦您现在做,我等着,立刻用。”
老板娘高高兴兴的应下来,进去现场做艺术鲜花果篮。
闻致知又酸了,这个果篮定价8888,每月宰上几个冤大头,比他接零活一年挣得都多。
唉,贫穷啊。
他还踩着大学买的破帆布鞋,背包里除了快长在他身上的手持DV以外,还有一份影视项目策划书,是他自己一字一字敲出来的。
可林郁和唐绍钧关系这么近,都知道要买个果篮,他却就这么两手空空上去打扰人家养病,不好吧?
要不下次?
其实今天本来就是唐绍钧叫他过来的,但事到临头,他却有点打退堂鼓。
在闻致知给脚底抹了一层又一层油的时候,林郁也有点奇怪的打量着他这一身。
闻致知前几部片子都泡了汤,照例说,潦倒一点是理所当然,但是吧,据他所知,闻致知自己有份不菲的积蓄,是很早以前从他去世的母亲那里继承来的,他在书里的人设就是不缺钱的桀骜大咖,怎么现在穷成这样。
这是不是个假的闻致知?
林郁斟酌着用词,想探探虚实。
这时闻致知反倒先苦兮兮的说了:“卖一个果篮挣得比我俩月都多,让我妈知道了,能气活过来。”
交浅不言深,林郁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侧目注视他,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遗憾。
俗话说相由心生,准不准还两说,但微垂的狗狗眼的确是能给人传递一种“低威胁”、“共情”、“专注”的假象,尤其那人还正刻意传递一种安慰和鼓励的情绪,更是让人防备都卸没影了。
闻致知本来也就是随口抱怨一句,但在那样的目光下,不知道怎么就把心里话掏给他看了:“我妈走的早,听说是留了点钱给我,我没见过,估计我爸拿走了吧。”
“你爸?”
“嗯,离婚还没办好,她就走了,我那时候也小,弄不清他们的事,反正听我小舅说是有那么一笔钱,还不少呢,但那时候我爸公司欠了不少外债,他拿走肯定就没了,要没这事,我也买一个金价果篮去。”
他念念不忘果篮,怨念颇深。
林郁知道闻致知如今情形和剧情完全不同,便暗自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
林郁并不知道闻致知的具体故事,毕竟没有哪本书会细致的把每个配角的故事都描写一遍,闻致知只是与他在事业上携手共进那么一段路,之后就被剧情丢到了一边,其他背景都没有别写出来过。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闻致知是这样的家庭。
人设变动一定和这里有关。
林郁追问:“那你爸现在呢?”
“死了。”
“??”
“不说我妈走了吗,他思念成疾,殉情了。”
闻致知讲的很平淡,但架不住这剧情九曲十八弯。跌宕起伏之间,林郁不知道被哪个词给戳中了,生生愣了片刻,忘了自己刚刚想追问的东西。
像这种事里,为人子女的,可以选择认为自己是局内人,毕竟那都是父母;也可以选择认为自己是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毕竟他刚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爱情的结晶,结完就只是个讨厌的惹祸精,上一辈恩怨其实和他干系不大。
闻致知向来想的很开,自然是后者。
所以他三言两语把自己的事说了,半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相反,他还能跳出话题,观察着林郁的神情,夸赞说:“你共情能力真强,小眼神跟真的似的,放大屏幕上一定很有感染力。”
林郁飞快收回撒丫子奔了老远的思绪,冲闻致知笑一下,“我去看看果篮好了没有。”
说着快步往里间走,好像在逃窜。
临到里间,林郁扶住门框,深呼了口气,把那个难看的表情抹去,才出声问:“老板娘,好了吗?”
“好了好了,”老板娘赶紧加快动作,把跟艺术品似的长签往里面插,回头冲一侧的小妹喊,“早上写了两张卡,抽屉里,你翻翻!”
“啊?”
不等她反应,老板娘飞过来,拉开抽屉,翻出张烫金纸卡片,林郁在旁边一瞧,上面花里胡哨的勾了英文花体字,还挺好看。
变魔术似的,老板娘将卡片折成了一朵玫瑰,往果篮顶上里一卡,用这份光明正大的金色压住了鲜果篮里的妖艳货,堪称点睛之笔。
叹为观止,难怪卖八千八,都是手艺人啊。
抱持着对八千块艺术品的尊敬,林郁到病房前都没敢乱动这东西。
本来照他这个手贱程度,怎样也得掏俩樱桃出来尝尝味道。
闻致知则瞟了又瞟,看得出对八千八很在意了。
走回医院,绕过走廊,二人来到了病房前。
林郁对对信息上发来的数字,“就这儿了。”
闻致知:“……”
他又想打退堂鼓,他其实和林郁一般大,并不是那种游刃有余的老江湖,因此在这时又被某种不太实用的自尊感拦了一步。
也就是那一步,让他俩听见了病房里娇滴滴的女声。
“绍钧哥哥,你吃不吃苹果,我帮你削,老板娘说这些都是温室里栽培的,是那种玻璃小格子,没有脏兮兮的土。”
嗯?
孤男寡女?
还绍钧哥哥?
闻致知的眼睛不易察觉的瞪大了,小心的去观察林郁的神情,看他头顶有没有冒绿。
林郁表情果然有点微妙。
他通过没关紧的门缝往里扫一眼,瞧见了一位踩细高跟鞋,穿高定裙的年轻女士,这位女士五官标致,胸大腰细,生的丰盈娇俏,还颇为眼熟,就是林郁进来时碰见的那位,连俩人拿的果篮都是同款。
林郁低头扫一眼果篮。
他没有要刻薄这位女士的意思,但脏兮兮的土……是个什么说法?
算了,傻白甜讨人爱。
林郁宽宏大量的接受了唐绍钧的直男品味,并决定不打扰他二人的温馨时光,暂时先到一边等一等。
可刚往后退上一小段,病房门从里面被一把推开,无土栽培女士气哄哄的走出来,都快把鞋跟给踩断了。
得亏林郁退了,不然被她拍中花容月貌的正脸,能引起半个中国少女的心脏病。
“乔筠,你等等,”唐绍钧四平八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名叫乔筠的女士毫无缓冲的止住了脚步,惊喜的回头。
唐绍钧没有躺病床上,而是坐在窗前的阳光中,淡淡的说:“果篮拿走,我吃不了,别浪费了。”
乔筠:“………”
也就在这时候,她发现了站在一侧的林郁。
一瞬间,她那双小鹿眼变得通红,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多可爱的姑娘啊。
林郁顿生怜香惜玉之心,风度翩翩的拍了拍她的肩,温柔的安慰她道:“别哭,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于是乔筠真的嚎啕大哭了。
第23章
从泫然欲泣,到爆发式哭丧,乔筠只用了半秒,音浪太强,林郁差点被她晃晕。
怎么了怎么了,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有什么好哭的。
林郁如是再次劝慰乔筠。
这种南辕北辙的劝法当然取得了反效果。
闹了这样一出,唐绍钧自然也就知道林郁来了。
他按下轮椅按钮来到门口。
扫见林郁以及他手里的同款果篮时,唐绍钧微妙的一顿,很快说:“你来了,进来吧。”
林郁正手足无措的对着掉金豆豆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办,抬头道:“那她……”
乔筠是唐绍钧合作伙伴的妹妹,一直认为自己有将弯掰直的魔幻魅力,对唐绍钧纠缠不休,最近他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开门接客了,乔筠就见缝插针的攀了上来,三天两头来关怀慰问,怎么说她她都不听不听,非常搅人清净。
对于她,现在唐绍钧的态度只有俩字:“别管她。”
林郁听他言辞这么冷硬,很是心疼小姑娘,随即很会的从果篮里抽出一支玫瑰,往人手里一塞。
玫瑰娇艳欲滴,露水泛着微光,乔筠捏着这朵玫瑰,微微一愣。
林郁冲她一眨眼,道:“玫瑰赠佳人,哭就不好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回乔筠哭是不哭了,就是整个人都被仇恨占领了——她真的没有林郁好看呜呜呜呜呜。
唐绍钧目光在林郁脸上一顿,唇边不易察觉的掠过一丝好笑的弧度,“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林郁你进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是个什么说法?
不等林郁思考出此语的用意,乔筠先行认定谣言都是真的,心碎一地,泪奔离去,笃笃笃的高跟鞋把地板打出了一排洞。
林郁望着她伤心欲绝的背影,很有同情心的叹了声气。
闻致知:“…………”鳄鱼眼泪真可贵。
他真恨不得自己刚才没有跟上来,那样就不用看这种修罗场画面。
他硬着头皮拉林郁进病房,随手关了门。
林郁跟着带进了病房中,落座,还把果篮往它的双胞胎旁边一放,两个八千八闪耀着金钱的光芒。
他犹豫片刻,思及八千八的诚意,很委婉的对唐绍钧说:“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这样放一个小姑娘自己出去没事吗?”
唐绍钧还没来得及答。
砰——
乔筠破门而入,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刮过来,一把抱住果篮,再刮了出去,透着不给仇人留一针一线的决绝意味。
“她没事,”唐绍钧平稳的陈述事实,并画蛇添足了一句:“是朋友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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