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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海在前面走着，江修就在后面跟着他。
穿过长长的走廊，江修才意识到，这不是他认识的奎因伏萨家族。
或者说……自己当年所在的奎因伏萨家族，正是复刻的这里。
这里是两百年前真正的奎因伏萨家。
歌海把江修带到了一座后花园里。
一个漂亮的修女正在这里朗读圣经。
江修愣愣看着这个修女，歌海回头看了他一眼，就朝着修女径直走去。
江修刚想喊住他，歌海却在触碰修女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圣经朗读完毕，修女抬起头，对江修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能看见江修。
“你是奎因伏萨的后代，血脉却不纯粹。”修女如是说道。
江修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身世，他确实不是什么纯粹的奎因伏萨血脉。
“我的母亲是奎因伏萨家族的人。”
江修如实告知，修女却摇了摇头。
“她不是人类。”
修女一语道破，江修就抿着唇一言不发了。
修女放下圣经，往面前的两个杯子倒了茶，招呼江修过去坐。
江修便真的听话上前去坐着。
他大概猜出来了这位修女是谁，只是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见到她。
在江修的印象中，他和这位没有半分联系才对。
这位，恩德·奎因伏萨。
“你在想，为什么会见到我？”恩德依旧笑着，把茶杯推到了江修面前。
江修就像是在她面前无法撒谎一样，他只能点头。
“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礼物。”
恩德开口解释。
江修却愣住了。
恩德继续道：“你还有个妹妹吧？你两都是亡灵者，对吧？”
江修还是点头。
“燕枭死了，你们的异能被回收，她本来就是被你连累，所以回收异能的结果也是由你一个人承担。”
江修皱起眉，他猜到了这层。
恩德站起身，走到江修身后，从背后俯下身摸着江修的脸。
“但你不知道，抽走异能，意味着过去异能帮你修复的伤都会反弹回你身上，也就是，你现在本该是个死人才对。”
江修瞬间浑身冰冷，他过去受过的致命伤不多，但也足够在反弹时让他死得彻底。
恩德的指甲戳在江修脸上，惋惜道：“你母亲喝了我的血液变成了亚种，又吃下了被龙晶辐射感染的人诞下了你……你恨她吗？”
恩德突然问，江修的表情则是极其痛苦。
他不恨，他从来不恨那个可怜的女人，就是杀了她，也只是不想她在黛尔菲的执念里继续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死亡，对母亲来说是种解脱，就像燕枭一样，死亡也是对他的解脱。
“我不恨她……”江修的眼眶通红，眼泪莫名其妙地流下。
恩德温柔地替他擦去眼泪，“她把基因里我的血液传给了你。”
江修就这么看着恩德，喉咙发紧到说不出话。
“知道为什么两百年前，我是3S级别的亡灵者吗？因为我能操控引力？因为我能用我的血造出亚种大军？都不是。”
恩德的语气变得有些冷。
“罗尔维克管理局对于亡灵者的危险等级划分，从来都是以多种异能划分，引力是我的第一个异能，我的第二个异能，是永生。”
江修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但恩德的表情很快又变得落寞：“你以为什么叫永生？是我的细胞，而不是我这个人，我的血细胞可以撑起本该死亡的身躯，我的意志将永远和我的细胞一样延续下去，就像现在，你所见到的我。”
江修觉得脑子有些混乱，拼命摇了摇头。
恩德见此，不免叹了口气：“我的细胞修复了你所有的伤，但也只能到此了，这微小的细胞已经快要死亡了，永生只是谎言，连燕枭都死了，我怎么可能一直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江修还没死只是陷入了沉睡的原因。
江修不知道说什么了。
恩德坐回到她的位置上，端起面前的茶杯十分优雅地喝了一口。
“后生，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我的豪心壮志早就跟随我的身躯一起消失，作为意志，我辗转不同的躯体，也在你身上寄存了二十几年，帮你修复身躯，就算我的住宿费吧。”
“为什么？”江修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在历史上，那么厉害的恩德，她的野心经过两百年，也会消失么？
恩德闭上眼想了想：“因为我想建立的世界，只是为了那些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可两百年已经过去了，他们早就不存在了，连奎因伏萨家族，也都只剩你和黛尔菲那个丫头，这样的新世界，没有意义。”
江修又问：“怎么样的世界，才叫意义呢？”
恩德回答道：“起码，那个世界，有你在乎的人，有你活下去的希望，这个世界不必光明灿烂，不必和平，也不一定是乱世，能让你心甘情愿活到长命百岁的，就是有意义的世界。”
战争打响的第七天，罗城边境城市沦陷，双方伤亡统计三十万人口。
仿生人军队退至罗城中央城市。
冯胜教授以死明志发布的反战宣言遍布全世界。
战争打响的第八天，江修醒了。
第73章 四面楚歌
助理推开办公室的门，昏暗的房间里只能看见两个相拥的人影。
是0923在抱着个和他面容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在跳舞。
那仿生人只是被雕刻出了这样的面容，它没有任何“活过来”的迹象，因为0923并没有赐予它启动自己的能源。
就像一开始没有被启动的0923自己。
“……董事长，我们的军队又输了，夜河和天空城的军队加起来，武器比起我们来说，更加厉害，且战场上的仿生人无法回收，还有的被带走了。”
助理将前线战报如实汇报给0923。
0923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指示，只是依旧抱着那个仿生人在黑暗里翩翩起舞。
如果是他是按照白梧的样子建造的，那么他怀里的仿生人就是按照白栖的模样制作出来的。
但可惜，0923深刻知道，真正的白栖已经死去，怀里的仿生人只是脸一样而已，他根本不是白栖，甚至没有白栖的基因和记忆提取。
大概是想到了这点，0923的表情垮了下来，他愤怒地把仿生人扔在一旁，又回头看向助理。
他的助理是个人类，大概是世界树目前为止唯一没有被替换成仿生人的人类。
“从亚卢笛死的那刻起，我们注定会输。”
助理只是垂着头，乖巧听0923撒气。
“新的救世主？这个世界根本就不会有救世主！人人都是灭世的罪魁祸首！”
0923愤怒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上面的零件散落一地。
“苏澜谙，她以为自己真能做成这种事？她不怕背负骂名是吧，去，把苏寒死前传过来的消息散出去，我看她的反抗军还愿不愿意跟着她！”
“明白。”助理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0923看着倒在地上的仿生人，那张紧闭着的脸和他印象里白栖的脸相差无几。
但他就是没办法再复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白栖。
0923都有些羡慕燕枭了，毕竟燕枭的死是去跟随白栖了。
“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呢？”
0923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那仿生人的脸，像是透过它在看两百年前的那个人。
“你给了白梧人生最后的快乐，却让我一被创造出来，面对的就是无尽永恒的悲伤，我明明只是一个仿生人啊……为什么你们兄弟俩要赋予我在这种感情呢？”
0923自顾自的，眼中满是痛苦之色。
他和燕枭到底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白栖孤独存世这么久的悲哀之人。
0923突然苦笑起来，他伸出手，掐住了那个仿生人的脖子。
根本没有被激活的仿生人就算被摧毁了也不会有别的情感。
脖子被拧断，滋滋电流发出闪电一样的光照亮了0923的脸。
他仿佛在透过这个仿生人而对白栖进某种报复。
仿生人不会落泪，机械的构造注定了他们不会变成人类。
所谓的情感，也只是在建造时添加的情感系统。
但0923总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他时常幻想，自己就是真的人类，自己就是白梧。
可惜他也很清楚知道事实。
他只是一个陪伴型仿生人，是白梧的替代品，不是真正的白梧，也不会变成真正的人类。
江修醒来对于霍曳来说是惊喜的。
在江修睁开眼的下一秒，霍曳就迫不及待俯身抱住了他。
江修还没回过神，他呆呆望着木屋的天花板，感受着自己身躯那颗强力跳动着的心脏。
按恩德的话来说，是母亲给了他新生的机会，让他真正的从歌海·奎因伏萨，变成了他想要成为的江修，一个与救世主亡灵者都没关系的普通人。
大概是看江修半天没反应，霍曳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心开口：“修仔？宝贝？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江修的视线这才落在霍曳身上。
看见霍曳满脸担忧，江修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嗯。”
只是这一个字，就让霍曳的担心又变成了笑脸，他依旧死死抱着江修，就像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
“你先起来坐会儿，你躺了八天，身体肯定难受，我去给你倒杯水。”霍曳说着就起身去忙活了。
江修没有拦着他，看着霍曳出门去的背影，江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识图召唤异能，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毫无所获，异能彻底消失了，不管是白栖的，还是恩德的。
肯定了这点之后，江修终于松了口气。
异能确实给他带来了很多东西，但也让他不断痛苦。
他早就受够了异能的反噬，做回一个普通人，和霍曳就这样生活一辈子，这就是江修想要的人生。
霍曳端着水回来了，递给江修之后霍曳就发现江修一直在盯着他笑。
“怎么了？”霍曳也跟着笑，还没忍住伸手往江修脸上揉了一把。
江修喝完水很顺从地贴在霍曳的掌心亲昵蹭了蹭。
“没有，就是，我不是亡灵者了，很开心。”
霍曳眉眼也柔和了许多。
江修因为这个亡灵者的身份实在是吃了太多苦了，现在终于变回正常人了，是该开心些。
“对了哥，我们不是在天空城吗？这里是？”江修放下水杯问道。
霍曳解释道：“这是老爹以前给我说得地儿，老实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想到这木屋居然还在，反正外面开始打仗了，我寻思就先带你过来观望观望。”
江修消化了一下霍曳的信息，点点头又问：“那清清呢？其他人呢？”
霍曳脸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了。
“清清在老薛天空城的家，不用担心，老华跟希墨回南海了，但是……小路一直没消息，本来夜河反抗军突袭罗城的时候，涂宴凛是派了军队去守着边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撤兵了，我有点担心，小路是不是落到夜河那边了。”
闻言，江修也不免担心起来。
“那个苏澜谙……她很偏执，之前在夜河被袭击，她甚至把自己的女儿推出去当替死鬼，现在两边已经打起来的话，那路学长真的有可能落在她手里成了威胁涂宴凛的筹码。”
夜河，一架来自罗城的谈判航舰被反抗军的无人机让出一条路。
航舰在反抗军的大本营外落下后，里面出来的人就被夜河的军队团团包围。
苏澜谙站在最前面，朝着涂宴凛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好久不见，涂市长。”
涂宴凛笑都懒得跟她笑：“好久不见，苏首。”
正常打过招呼，苏澜谙就带着涂宴凛进了大本营。
周围的士兵对涂宴凛虎视眈眈，但也知道自古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
更何况涂宴凛会到这里来，还是苏澜谙亲自邀请的。
“首先感谢您的撤兵，让我方势力能进入到罗城边境。”
苏澜谙撑着脸，依旧笑眯眯看着涂宴凛。
涂宴凛只冷声道：“边境三十万民众还未撤离，燕城的袭击甚至发生在晚上，三十万条人命，不是您一句话就能轻易抹去的。”
苏澜谙挑挑眉，那是罗城的民众，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或者说，就算死的这三十万人是夜河的，也不会阻止苏澜谙的野心。
“革命嘛，哪有不死人的。”苏澜谙无奈端起面前的咖啡饮了一口。
涂宴凛也冷笑起来：“到底是革命，还是您的私心，只有您自己知道了。”
苏澜谙保持笑容看着涂宴凛，只是那笑容比起方才的和蔼，现在来看，是有些危险的。
“世界树凌晨发布的公告您不会没看吧？”涂宴凛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设计害死自己的亲人，又扶持苏寒上位，天空城早就你的囊中之物，可怜苏寒到死才想明白，如今这条关于苏寒死前的血证已经公之于众，这几日关于呼吁和平的声音也不在少数，你当真还要一意孤行下去吗？”
苏澜谙摇摇头：“反抗军停止前进，那么回头针对人类的就是仿生人，我所做的哪怕有我的私心，但也是不过是为了人类的延续，我没有错，就像两百年前的白栖，总是要有牺牲的，哪怕背负骂名。”
“你说得对，但白栖死了两百年，当年引星塔的牺牲者可比得上你这一场突袭的受害人百分之一？”涂宴凛都懒得跟苏澜谙争了。
苏澜谙眯起眼，又变得和煦如春风。
“你又怎么知道，这三十万人的牺牲，不会铸就人类三千年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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