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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岛不见旧时风(GL百合)——林子周

时间:2024-05-27 19:01:00  作者:林子周
  小叔小婶像没听见这番对话,还在一边与大伯姆说些家长里短,说完了,才不痛不痒地训堂弟妹一句:“吃饭别那么多话,吃半天才吃几口,是在数米粒啊?”
  或许小叔小婶根本乐于听到堂弟妹说出这些话,这样子就彰显出他们一家的显耀,彰显出,他们现在已是真正的城里人了。
  可惜大伯还不死心,“哦,什么p,我们家也有呀,阿耀,我之前不是给你买了一个?你拿出来给弟弟妹妹玩嘛。”
  方光耀不耐烦了,“那个才不是psp,是mp4。”
  “你管什么p什么4!叫你拿出来就拿出来!”
  方泳柔小心地将碗放下,没发出半点声音。她听见方光耀与她一样,紧张得连呼吸声都变了。“……吃饱饭再说啦。”
  “你上楼去拿一下,半分钟的事情,你还怕饭给别人吃光了?”
  光耀猛扒了一大口饭,把嘴里塞得满满都是,嚼得脸通红,用力咽下去,才终于说:“没在家,我借人了。”泳柔装模作样地夹了一根菜叶子送进嘴里。
  “借人了?借给谁?”
  “同学。”
  “你去拿回来。哪个村的同学?县里的?”
  “怎么拿?答应借人家,又半路拿回来?哪有这样的?”光耀犟嘴。
  一向老实少话的阿爸终于开口调停,起身拿了茶具要大人们过厅堂去喝茶,嘱咐小孩们一句:“吃饭吃饭,赶紧吃饭。”大伯脸色难看,泳柔与光耀偷偷对视一眼。
  到了假期最后一日,早饭过后,小叔一家启程回市里,小汽车刚刚开出院子,大伯转身抽了皮带,审判即刻开庭,光耀被从床上揪起来,严辞拷问:mp4到底去了哪里?
  泳柔听到消息时,他已挨了一顿打,正在祖宗牌位前跪着,大伯气还不消,眼看还要再打,大伯姆赶紧打电话来泳柔家里,求三叔去拉架。阿爸在厨房忙,阿妈接的电话,泳柔在旁听了,鞋都不换就拔腿往大伯家跑,既是自己惹出的事端,绝不要其他人来帮忙承担。
  跑到大伯家院外,就听见斥骂声:“借出去,是借给谁,你马上给我讲来!是借给县里老黄家那个小六,还是光庆?你那几个狗屁兄弟,我哪个不认识?你说是借给谁,我打电话去问!还是你在骗我?被你卖了,还是拿去送女同学了?你给我讲!”
  不讲。泳柔喘着气,进了院门,看见光耀跪在正厅地上的背影,下一秒,大伯飞起一脚,那背影便歪斜在地上。
  “牙关咬得硬啊?骨头硬啊?好啊。”大伯抄起扔在桌上的皮带,啪一下厉声响。
  泳柔大喊:“大伯!”她止不住地喘。
  大伯转过脸来,满面凶神恶煞,见是她,脸上的肉抖一抖,面色终于缓和了些。
  “大伯,”她走过去,“那个mp4是我弄丢的——”
  刚刚还咬着牙关的光耀忽然大吼一声:“关你屁事?滚!”
  大伯被他吓一跳,又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吼妹妹做什么?要滚,你第一个滚!”
  泳柔稳住呼吸,清清楚楚地说:“我带去学校听,结果,被人偷走了。不关光耀的事。”
  大伯呆了,难以置信,追问她:“怎么会?阿柔,你别骗大伯,你从不撒谎的。”
  “我不撒谎。我已经在攒钱了,攒够了,就赔给光耀。”
  方光耀嘁一声,用力别过脸去。
  大伯知发错了火,面上挂不住,舔一舔嘴唇,将两个小孩看来看去,终于说了句:“丢了就丢了,一家人,不说还,小孩子攒什么钱。你们两个去玩吧。”又喝他儿子一句:“你!作业写完没有?有不会的,赶紧问问阿柔!不生性!”
  从头至尾,无一句歉,往侧厅走了,边走,边把皮带系回啤酒肚上。
  方光耀用手撑住桌子角,踉跄着站起来,还不忘恶狠狠骂泳柔一句:“你真多管闲事!都是怪你,我是借给小奇,又不是借给你。”
  “怪我你就把我供出来啊!逞什么英雄?”
  他哼一声,“打小报告,那是孬种才做的事,是你们这种好学生、好孩子才做的事。”他一瘸一拐地往楼梯走去。
  泳柔独自站在正厅,望着阿公阿嫲的牌位。她心里忽然悟到,大伯气的,不是mp4丢了,不是方光耀不生性,大伯是气小叔,也可能,是气他自己。一个娘生,一个家养大,踏出了门去,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人散了,心也离了。亲兄弟姐妹尚且如此,生来就地位有别的人,又如何?就像她与城里生长的堂弟妹,生来,就无法互相理解。
  她返身往家走,决定吃过饭,就去县里找小奇,尽早些回学校去。在学校,大家都换上一样的校服,领到同样的课本,看起来就像在同一起跑线上,不像在家,她是添茶水的小妹,她的同学是座上宾。她要去参加排球社的招新考核,她打得不差,一定比城里那些小孩打得好。
  *
  刚过正午,周予拉着行李进了校门。爸妈都忙,晚上也不一起吃饭,她爸要回英德中学去开会,兜个大弯先把她送到学校来。
  这么早就返校的学生不多见,宿舍楼鸦雀无声,静得她也不自觉将脚步放轻。进了天井,再走几步,发现108的宿舍门竟没锁,虚掩着,已有人回来了。
  是谁这么早?
  她将门拉开。
  程心田坐在自己的铺位上,耳中戴着耳机,许是被她吓到,慌忙伸手去扯,一手扯耳机线,一手扯那耳机线连着的设备,二者分离,小方块一下被抛落,掉在地上。
  心田猛地站起身,头撞到上铺床板,脱口一声惨叫,周予往里走了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
  黑色银边的小方块躺在她的手心,她看着那上面的英文字母。
  SNOY。
  这便是前两个礼拜,每日夜里下铺亮起的蓝色光源。
  心田家店里的水族箱,也发着像这样的蓝色光。
  她不说话,心田先磕磕绊绊地说:“周予,你,怎么这么早?我在听歌,”两声干笑,“被你吓死了。”
  “嗯,我爸爸去上班顺路,就来得早了一点。”她配合着闲谈,目光下移,又看那个mp4,“这是你的mp4吗?”她躲开心田的目光,心田肉嘟嘟的脸涨得通红,她不忍心看。
  “嗯……对。我,我借的。”程心田站起身,扯着手里剩下的耳机线,声音忽然不自然地高亢起来,“你、你要不要听听看?有几首歌很好听。”
  沉默。
  这强装的高亢,在空气中,一点、一点地沉寂下去。
  周予终于说:“跟方泳柔借的?”她实在想不到更妥帖的问法了。
  “嗯……”心田倚着上铺的梯子,低头看交织的双手。
  “……用不用我帮你还给她?”
  再一次沉默。程心田看来就要哭了。
  “……好。你拿去。”她将那耳机线整理好递给周予,始终低着头。
  周予马上归置好行李箱,将mp4揣在兜里,她一刻都无法在这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待下去了,实在太静,静到就算她不看,也可以感受到空气中传来心田抑制不住的颤抖,好像身体中噙着马上要喷发的泪,还有羞愤与后悔。
  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她再次开口说:“对了,”幸好,她擅长将任何话讲得平淡,“社长师姐说,见面会是周几?”
  心田听了,又惊,又有一点欣喜,如获赦免一般,急忙答她:“周、周三。周三下午,在社团办。”
  “好,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我去图书馆,走了。”
  她走出门,反手将门掩上,松一口气。
  她不知方泳柔会如何想,但她决定将这件事当作从未发生过,从她的生活中,也从程心田的生活中就此抹去。
  一赌再赌的人也还有家可归,一直在给别人机会的人,也应得到一次机会。
  *
  假期到了最后一日,烫头染头的人就少了,但生意还是好,学生开学,要来理板寸、修刘海。丽莲姐对自己的女儿毫不心慈手软,说要来店里上班,就真的盯足七日,早开铺晚收工,店里一忙起来,八九点钟才吃晚饭,小奇也真的干足七日,一句苦也没有叫过。
  店里帮工的王姨拉小奇的手,看手指尖上被水泡出的褶皱,说你妈妈怎么舍得哟!丽莲姐听了说有什么舍不得?也不是玉做的。
  给学生理发,一忙就忙过了正午,王姨扔了垃圾回来,店里只剩小奇一人,“你妈出去了?”王姨与丽莲姐年纪相仿,四十岁上下,模样丰腴,肩膀与腰都圆厚。
  小奇对镜,用卷发夹卷自己的头发玩,“嗯,说是饭冷了,拿回家热热吃。”
  母女俩人就住在店后头的巷子里。
  等剃头的男学生问:“丽莲姐什么时候回来?”小奇答:“很快,顶多二十分钟。”说完,她看看男学生那头烫了卷的短发,“欸,你就卷这么七天?为了上学,全推了?”
  “推了。在学校被班主任烦,在家被我妈烦。推了拉倒。”
  小奇闲得无聊,起了玩心,找出理发推子和洒水壶,“要不,我帮你推,怎么样?”
  “真的?你会?”“推个头发,有什么难?”“你拿我当小白鼠?也可以。你留个电话给我,怎么样?”对异性的殷勤与示好,小奇早见怪不怪了。“可以。”她大方地笑。反正留了电话,他也只能打去找丽莲姐。
  有人推店门进来,小奇认得是总在附近闲逛的跛脚阿伯,一进来就问小王在不在,说最近头皮屑好多要洗洗干净。王姨从后头出来,迎了他去帘子后的洗头间,不一会就响起水声与热水器响声,店里的热水器旧了,每次开水,噪音巨大。
  小奇还在研究那理发推子,把男学生的头发喷湿了,一点一点试着推。男学生忽然说:“欸,那老头,经常来你们店里?”
  “不知道,来过几次吧?”老男人不讲卫生,从不洗头,只偶尔来找王姨洗,小奇见过他几次。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认得他,以前是收废品站看大门的,后来给开除了。你知道因为什么给开除的?”
  “因为什么?”
  “咸猪手!脚也是因为这个给打瘸了。”
  小奇听了,扭头去望洗头间门口的珠玉碎帘子,还可以隐隐看见王姨半个侧影。水声哗啦,从里头传来,不一会儿,水声停了。
  她悄声走近去,站在柱子后头,隔着帘子瞧一眼,老头闭着眼躺在洗头床上,王姨在他头上搓开泡沫。好像没有什么不妥。
  站了一会儿,她正要走,忽然听见老头低声说:“你的手真好,被你一摸,我浑身都舒服。”
  王姨说:“冲水吧?”
  水声又起。
  白色浮沫一捧一捧地自那颗衰老的头颅上流淌下来,老头忽然抬起手,去摸王姨放在他头上的手背,王姨躲一下,被他抓住了,他摸了手背,执住手腕,又往上,往手臂摸,王姨的手臂往前抬着,离胸部很近。
  王姨的背影瑟缩了起来。
  齐小奇大怒,血气上涌,斥骂冲口而出:“王八蛋,你干什么?”帘子后的两个人大惊失色,老头睁眼想从床上起身,年老力驰行动不便,小奇已大踏几步抄起倚在墙边的笤帚,断然用力挥去,把老头打得滚下了床。
  他在地上爬着,连挨了几下,终于两脚站稳,一瘸一拐地往外逃。
  王姨要拉小奇,嘴上说着算了算了,却突然潸然泪下,捂住嘴说不出话来。小奇追着再打,动作敏捷,每一下都结结实实打个正着,一边打一边骂:“老东西!老变态!”
  打出了门去,笤帚忽然啪一声断了,只半截留在手里,老头见状,赶紧加速逃跑,她一扬手将手中剩下的半截丢去,正正打在老头的瘸脚上。
  这时候,泳柔骑着车,正从街道另一头骑来。
  她撞见这一幕,看见那老头被一节棍子打得跌落在地,连滚带爬,终于远去了,小奇站在店门口,正在破口大骂:“给我滚!再让我看见,见一次打一次!”
  泳柔急得猛蹬几下,靠近小奇,还未刹车就迈腿下来,连连问怎么了?
  “老变态!咸猪手!”
  听了这话,她以为是小奇遭了欺侮,顿时心惊肉跳,马上去拉小奇的手,车摔倒在地也顾不上了,她将小奇左看右看,“发生什么事了?”她一把抱住小奇,“是他欺负你了?”
  “他欺负王姨了!”
  泳柔听了,心才放下一半,吓走的魂魄又归了来,两个人一起进店,她始终紧紧拉着小奇不放,失而复得一般。王姨躲在后头哭,店里坐着的男学生起立鼓掌,说同学,你真是个烈女。
  是王姨受了欺侮,那如果是小奇去帮那老头子洗头呢?泳柔不敢想了。
  丽莲姐回来,听了事情经过,打发她们走,“你们回学校去,我来跟你王姨说。”临别,丽莲姐塞给小奇一支新的护手霜。
  两个人各自取了行李,揣着心事,沿着海往学校走。
  小奇心里有火,骂了一路,泳柔便也不敢讲光耀一早挨了打的事情,她心中滋味错综复杂,这一天太跌宕,装在16岁的小小的心中,沉甸甸的,又酸又涩,方才被小奇一吓,心跳得太猛,这下慢慢定了,但还后怕。
  小奇掏出一张百元与一张五十,塞给她,是这个假期给丽莲姐打工赚的。她攥着那钱,差些要哭出来了。
  但她忍着,什么也不说,只听小奇说,顺着小奇的话,一心想让小奇消消气。两个人在宿舍楼分别,小奇的同学邀她去吃饭,泳柔毫无胃口,独自走回教学楼去。
  她走下宿舍区往教学楼的连廊,抬眼一看,走廊的另一头,周予自楼梯口走了上来。
  她移开目光,避免眼神触碰。
  但周予停下了脚步。
  看来是避无可避。她走过去,眼神始终看着别的地方。
  走近了,周予叫她:“方泳柔。”
  她只好停下来。
  “什么事?”
  周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摊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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