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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岛不见旧时风(GL百合)——林子周

时间:2024-05-27 19:01:00  作者:林子周
  “你平时有没有在淘宝网上买东西?”
  “淘宝网?当然有了。那市里年轻人都玩网上购物,你哥我也是在市里混的。”
  “那你也有那个用来付款的支付宝咯?”
  “有。怎么了?你想上网买东西?买什么?你跟阿哥说,阿哥帮你搞定。”
  “没什么,我就是看网上买辅导书挺便宜的,下次我想买了再找你。”她拍掉光辉再次伸到盘里的魔爪,“别吃了!再吃妈祖都没得吃了。”
  她捧着盘子,一溜烟跑进屋去。她在网上买过几次书,都是细姑帮她下单,但若是想买些“不该买”的东西,不靠谱的光辉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说她只是问问,并没有真的要买些什么。
  院子外头有个村里的小孩在喊她:“阿柔姐姐!排档婶叫你回家,有电话找你!”
  回到自家,阿妈说:“喏,去听电话。一个女孩子,奇奇怪怪的,我叫她晚点再打来,她说她就等着。那电话费不要钱的哦。”
  泳柔奔到收银台后的电话机旁,将听筒紧紧抓在手里。“喂?”对面没应,像电波路途遥远,还未送达。这样奇怪的人,想来只有那一个:“周予?”
  “嗯。你到家了。”
  “嗯,刚刚去了我大伯家一趟,帮我妈送东西,离我们家很近的。你找我干嘛?”
  周予说:“今天天气很好,可以去看灯塔。”
  泳柔吓了一跳,“今天?今天我们村里在拜神,我要帮我妈忙。”她望向屋外无限绵延的瓦蓝天空。“今天的天气是很好,明天后天应该也不错。你要过海吗?”
  “今天你走不开吗?”
  “……也不是。”供品已准备得差不多了,她也只是充当跑腿而已,只是,哪有人像这样,到了当天上午才忽然打电话来约人的?她们又不是住在对门的邻居。
  周予用平和却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那就今天。不要明天,也不要后天,万一下雨了呢?”
  看来,她确实对上次下大雨而没能去看灯塔的事情耿耿于怀。方泳柔憋着笑,双手捧住听筒,小声地向那一头作出郑重承诺:“那就今天。我在岛上等你。我们去看灯塔。”
  哪知周予说:“我到了,在县城,县府广场公交车站。”
 
19(下)
  方泳柔将衣橱翻了个底朝天。一边翻一边骂:哪有这种人?说来就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自大狂,自恋狂,自作主张,自行其是……她翻到一件秀气的衬衫连衣裙,是细姑在广州给她买的,一直挂在衣架末端。只看一眼,她就急忙将它丢回衣柜里——这只是一次临时起意的出游,又不是什么精心筹备的约会,没必要穿得那么煞有介事的。
  挂电话前,周予叫住她,磨磨蹭蹭地问:“你一个人来吗?”
  “干嘛?你怕我不是一个人?”
  “……没有,就问问。”
  为了报复周予的“突然袭击”,她故意答道:“你管我几个人?老实等着!”
  于是,泳柔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周予面有菜色地坐在候车长凳上,旁边是个喋喋不休的老阿嫲。
  一见泳柔来,周予马上弹起:“你来了。我们走吧?”
  泳柔摆手:“你坐。我们坐公交车。”
  老阿嫲闻言,大喜过望,伸手将周予拽回凳子上:“对嘛对嘛,天时那么热,有车干嘛不坐?你们坐这个方向啊?正好跟阿嫲一起走,阿嫲继续讲古给你听。”
  上了车,泳柔特意拣老阿嫲身后的位置坐,周予想坐她身边,她使使眼色,周予只好扭头回应阿嫲热切的眼神,老实在前排坐下。
  没有空调、车厢内散发着鱼腥味的破公交车驶向夏天的海岸,每个人身上都沁着汗,方泳柔倚着车窗,随着车子摇晃,一边偷笑一边观摩周予应对长辈时那力有不逮的窘相,见她实在无言以对,就搭腔几句帮忙解围。窗外阳光刺眼时,周予侧过头来,她便可以看见她深褐色的眼睛透亮如琥珀。她像个宝石商人,萌生出了探究的愿望。周予穿着一件纺织精细的藏蓝白色条纹衫,还背了一个牛皮小挎包,看起来很是秀气。她忽然有点后悔没有穿那条衬衫连衣裙。
  到了东港村,阿嫲终于下车,车子绕过小岛的最东边,逆时针往北开。周予松一口气,挪到泳柔身边坐下。见她面带哀怨,泳柔笑说:“干嘛?偶尔多跟人说说话也挺好的。”
  周予看向窗外,“她好像过得不太容易。”
  泳柔方才也听了一点,大抵是些她耳熟能详的桥段:孩童时失学,少女时嫁人生子,生子,再生子,年方二八青春已逝,困囿于海腥味与便溺味,受过一些世人从不当回事的委屈,抹去无人在乎的泪水,寻找一些鸡零狗碎的欢笑,渐渐老去……“我们这里的老太太,很多都是这样就过了一世。我不知道别的地方的农村会不会好一点。”复制粘贴的人生。
  周予神色彷徨,但没有悲喜,她在需要表露感情的时刻总显得吃力。她张了几次口,终于说:“她去县城看医生。医生让她去市区医院,说可能是癌症。”她停顿片刻。“她说不去了,没钱去。”
  周予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泳柔明白了,她是因不知如何向苦痛的人伸出手而感到无助,因为惧怕这种无助,所以想从苦痛身边逃走。“倾听本身就是一种安慰,小周同学。”
  “那对不懂安慰的人说倾听本身是一种安慰,算不算一种安慰?”
  “这是什么绕口令?”泳柔故意不看周予,“不过,敢于承认自己不懂安慰人,也算是某人的一大进步。”
  她们在海之角公交站下了车,顶着近午的烈日走到陆地尽头,才发现灯塔方圆十米处拦了几个水马,其中一处贴了告示:开渔期近,灯塔大检,谢绝游客登塔。
  周予不解:“开渔期?”
  “嗯,最近几个月在休渔,过两天就开渔了,8月16日。”
  “干嘛休渔?休渔,意思是不让出海捕鱼了吗?”
  “当然要休渔了,每年夏天这几个月我们这儿都休渔,禁止渔船出海。不让大海休养生息,那叫涸泽而渔,还怎么可持续发展?”看来这世上也有些她知道而周予不知道的事物,这么一想,泳柔心里平衡了许多。
  “可我们家每天都吃海鲜,不让渔船出海,那些海鲜怎么来的?”
  泳柔噗嗤笑了,“不让出海了,还有养殖的,有冰鲜的,还可以在浅海钓鱼。你爸妈有没有说,这几个月,菜场的海鲜要贵不少?”
  “我爸妈从不去菜场。”
  差些忘了,大小姐家有工人帮忙买菜。
  周予指着大检的告示:“我们被谢绝了。”
  “跟我来。”泳柔带着周予拐入灯塔边上一条长而狭窄的人造防浪堤,入口处封有铁丝网,但年久失修,早就烂掉了,用力一折便敞开一个可供成年人蹲身入内的破洞。
  长堤两侧的海面上堆满了消波块,那是一种用来减弱海浪拍击的大型水泥块,可在周予眼中,那就是一堆形状一致的大石头,她们走在石头色的长堤上,身前身侧都是广辽无际的海,头顶是正午发白的天空,浪花一簇一簇上涌,又一簇一簇消失,周围已没有人声了,她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海风吹起她们的头发。此处像另一个世界,她们是世上仅存的两个人。
  周予转头望向仍矗立在原地的灯塔,被阳光刺得眯起眼,灯塔的白色外墙斑斑点点,与她所想象的那种碧海蓝天圣洁无瑕的感觉有所不同,但她更喜欢此刻此地,真实的风,海浪,以及走在前面的女孩因轻微汗湿而贴住纤瘦背脊、又被海风吹起的白色恤衫。她拿出相机,拍下她的背影。
  泳柔停下脚步,回过头对周予笑:“欢迎你来我的天涯海角。”
  海风与浪将她的声音吃掉大半,过了半个暑假,她晒黑了一点点,彻底成了健康的小麦肤色,周予凝望着她,有那么片刻,两个人就这么站在海风与旭日之中。
  泳柔看着眼前这张白皙的脸,愈发觉得眼前人就该坐在高楼玉宇之上,透过冷气森森的玻璃窗俯瞰世间,不该沾上海风的咸味,也不该被烈日晒出汗。她走近一步,举高手臂,将手掌挡在周予的头顶,搭起了一个只遮住她们两人的小屋檐。“这里太阳这么大,把你晒黑了怎么办?要不,我带你去拜妈祖,妈祖宫就在这附近。”
  “妈祖是谁?”
  “妈祖就是天后娘娘,是保佑大海行船的神明。”
  周予心不在焉地说:“我不认识她。”她抬起手,站在这方屋檐下,轻轻地拨了拨泳柔被风吹乱的刘海。
  前往妈祖宫的路上,周予从挎包中取出一个信封。“有人托我送信给你。”
  泳柔接来一看,收件人处写着她的名字,看起来像是程心田的字迹。
  信的封口完整,上面还有可爱的印花。她心生困惑:有什么事情需要特意来信?上网留言或是打一通电话都比这便捷得多。
  “心田托你带的吗?你们暑假见过面?”泳柔心想,真是多此一问,她们都住在城里,当然会相约出游。可她从来都不知道。
  原来是为了帮人送信,才突然大老远跑来。她不免酸溜溜地想。
  “嗯,我们住得不远。”
  “见面去做什么?”
  “看电影。”
  她追问:“什么电影?”
  周予答:“《哈利波特》,最近电影院在放。你去看了吗?”
  当然没有。县里没有正经的电影院,唯一只有县政府的放映厅,专门用来组织学生们观看红色电影,偶尔才放几部旧的商业片。
  “……没有。我租过碟,《哈利波特与火焰杯》。”
  “那是第四部,现在上映的是第八部,最后一部。”
  (作者注:《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下》于2011年8月在大陆上映)
  看来她比时代整整落后一半。
  妈祖宫就在海之角与东港口之间,坐落于依山而建的高台之上,临近开渔,庙里香火鼎盛,乡民们踏破门槛,各个村都凑钱祈福,殿前的法事整日都不停歇。
  “我从小就在想,灯塔一定很不喜欢妈祖,明明是它在守护海上的渔船,功劳却全给妈祖占去了。”她们在侧殿檐下沿海散步,此处地势高,往西北方向可以远眺灯塔,东南朝向则可以看见停泊在港口的大型渔船。泳柔邀功道:“对了,上次我跟我妈来,有跟妈祖许愿,希望我们大家都分在一个班,还有还有,我去圣伯公庙的时候也求圣伯公了,双重保险。”
  周予淡淡地说:“我记得你之前说不信神的。”
  “你烦不烦?你的脑袋里是只有一根筋吗?一码归一归!”泳柔想了想,又说:“不过,我们人类是有点薄情,要用到神了就三请四请,坚信神无所不能,用不上的时候,又觉得天大地大我最大,根本用不着靠神。”
  “你代表全人类?”
  泳柔作势要踢周予一脚,周予急忙缩到一边去。
  行至庙宇边角,远远望向正殿门前,“道长”们正摆布旗幡,一场新的法事亟待开始,泳柔一眼瞥见大伯正与道长密谈,拽着周予躲到墙后,生怕大伯要嚎一嗓子叫她过去。
  那么,下一场法事的香火想必是由方口村捐赠了。
  她们在墙角后躲着,不知何时身后射来一道阴怨目光,察觉异样,两个人同时回过头去,顿时被吓得四臂交缠、面挨面缩成一团,定下来,泳柔松开手站好,向眼前低矮腐木问好:“老叔公。”周予仍拽着她的衣裳下摆。
  老叔公不答,一对微小的浊目仍旧酷戾地、尖酸地盯着她们,他整个人已彻底坍缩了,像一株多年的死树,身上发着霉味。
  泳柔被他盯得心里发凉,她小时就曾被他吓哭过,可她此时已长大了,大到觉得自己几乎要有勇气去锨断他。他的声音污浊得像来自上个世纪:“抛头露脸,真不像样。”
  他略过她们,极慢地向正殿广场走去,周予问:“他是谁?”
  “我们村的老叔公,是我们村里年纪最大的,快要有100岁了。”全村祭祀时,总由大伯搀扶着,站在男丁的最前头。
  老叔公不喜欢村里的女孩子们,这种不喜欢甚至像带着恨。尤其不喜欢不嫁人的、读书识字的、成天在外面晃荡的。若单只嫁了人,但生不出男丁,也一样遭他嫌恶。
  “他刚刚说什么?”
  “他说你抛头露脸,真不像样!”
  “啊?”周予一脸纯真地疑惑着。泳柔偷偷发笑。
  殿前的大伯正展开一卷长长的字幅,泳柔示意周予看,“那是我写的。”
  “写了什么?”
  “……我们全村男丁的名字。”
  “写那个干嘛?”
  “写下来,好让妈祖为他们祈福。还有,我们村在建新的祠堂,要修族谱,写下来,好拿去刻成碑。”
  “只有男的吗?”
  泳柔没好气地说:“是!你说,男人的名字写在族谱上,女人的名字可以写在哪里?”
  “女人的名字……”周予指着她手中的信封,“喏,你的名字。”
  方泳柔三个字,端端正正地写在粉色的信封上。
  周予就像一个天外来客,不置身于此地,无法真正感受她的愤慨,因此可以做出轻松的结论。“还可以写在试卷上。不是经常写吗?”
  “照你这么说,还可以写在大考光荣榜上、录取通知书上,写在机票上,这样就可以去很远的地方了。”
  周予说:“嗯。还可以被喜欢她的人写在草稿纸上。”
  泳柔沉默,只半秒,她埋下头,说:“走吧。”她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大伯果然看见了她,朝她挥动肥胖的手臂,用足以惊动妈祖娘娘的音量大喊:“欸!阿柔?来来来!”他气壮山河地向身边人介绍:“那是我们家老三的女儿,去年中考,考全岛第一的那个呀。你们家里小孩有什么学习问题,尽管来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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