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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岛不见旧时风(GL百合)——林子周

时间:2024-05-27 19:01:00  作者:林子周
  “那你光看人打牌,有意思?”
  “怎么没意思?我伺候我姑,给她端茶倒水,她会给我小费的好不好?不过也就打几天,初五开市以后就没什么人打牌了。欸,初五我们这儿有活动,迎神,会游街,有舞龙舞狮、锣鼓队、英歌舞表演什么的,要游整座岛呢。小奇要去跳英歌舞,我堂哥也去,就是上次你们见到的那个,方光耀,他也去。”
  “你呢?你不去吗?”
  “我不去。”想了想,她又改口:“……可能会去看看吧,县里有庙会。”其实,往年她都会和小奇一起骑车跟着游行队伍,队伍会走过每一座庙、每一个村子,最后去到县城,一路锣鼓喧天,宣告神明自天上归来,要全岛出来迎接。
  话说到这里,泳柔瞧见楼下两个年轻的身影说说笑笑地自前门进了院子,她下意识想往后躲——“方泳柔!”讨人厌的声音。光耀看见她了。“你躲在家做什么?快点,下来!”
  小奇也笑盈盈地喊她:“阿柔!新年好!快来,我们下海滩去。”
  原来他们约好了去海滩。可从来没有人事先问过她想不想去。
  光耀说:“你去不去?你大伯叫你带你那两个讨嫌的弟妹去放炮。先说好,你看着他们,我可不管。”
  周予问:“有人叫你?”
  她匆匆与周予道别:“嗯,我要挂了。新学期见。”
  距离新学期,还足足有半个多月。
  用小朱阿姨的话说,一回到自家厝里那冷板凳上坐着,像屁股底下有蚂蚁在爬,无聊!度日如年!
  不知怎的,周予近来竟对这番话颇为感同身受。大年初五,小朱阿姨就急吼吼地从乡下赶了回来,原本阿妈是应允让她歇到元宵节后的,可她嫌在乡下无事干,年前她才拿到了驾照,更是心猿意马,“阿姐,你不知道,我现在是做梦都想摸那个方向盘,你知道上路的感觉有多好,像长了翅膀一样的。我现在知道男人为什么那么爱车,我们女人也爱车的呀……”
  周予对着镜子换上外套。她听见小朱阿姨将大门敞开,在外边与对门邻居家的月嫂谈天。她想,这外套是不是颜色有些暗了,正月上街,总该穿喜庆一点……她又将黑色外套脱下来。
  对门说:“一年到尾才回家这么几天,你就不多陪陪丈夫孩子?那车再好又不是你的,车再好,也是冷冰冰的。”
  小朱说:“车冷,你知道那车是钢铁做的,犯不着跟车置气。可有些人呢,你明知道他是个血肉做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摸上去也是冰冰凉的……”小朱噗嗤笑了,“不说那个。你看我们头家钟医生就说得好,我们女的,也不能天天不是老婆就是妈的吧?”
  要说这房子也算大的了,可大门外的两位实在声如洪钟,周予全听得一清二楚。她重新打开衣柜,将里头挂着的外套逐一翻了一遍,全是些乏味的素色,东挑西拣,才选中一件深蓝色的牛角扣兜帽大衣。
  “钟医生她们两公婆呢?出去了?”
  “出去了。朋友聚会,各玩各的。你说他们多好,有钱有样貌的,花花都市,就是他们的乐园。”
  周予笑了,她经常看见小朱阿姨在读一些封面花花绿绿、纸页泛黄的小说,指不定这话就是从里边学的。穿好了外套,她又开始挑围巾。
  对门阿姨也在笑,“那小孩呢?小孩在家?”
  “在家。”
  下边一句听不见了,但周予知道,对门阿姨压低了声音,肯定是说:“那你说得那么大声,不怕小孩跟她爸妈讲?”“那不会。钟医生家这个小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欸,阿姐,过几天,你跟我一起跳舞去呀?等舞厅营业……”
  周予戴好了乳白色的羊绒围巾,站在镜前仔细地将自己看了又看,原本她还想戴上毛线帽,但岭南的冬天不算太冷,她怕被人瞧出她臭美,这才作罢,于是换好鞋袜,背上相机,出了门走过小朱阿姨身边,将她吓了一跳。“你去哪儿?”
  她应:“去逛庙会。”
  其实,庙会在哪儿举行、几点钟开始,她统统都不知道,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她如此这般说服自己。
  只是因为无事可干,才想去看看的。
  她搭船过海,下船后,在轮渡码头边等了许久,才终于等来南岛唯一的岛内公交,107路,她查过路线,绕岛半周就可以到县府广场。到全岛最繁华的地方去,这总不会出错。
  可去了之后呢?去了,就一定会遇见谁吗?
  她坐在驶过海边公路的公交车上,车上只有她一个乘客,再没有其他人在大年初五自海的那边来。这一路自海滨转入腹地,公交报站,西滨村,冯家村,地王大仙桥……没人等车,车子也就不停,实际上,她压根没看见一个正经的站台,冯家村站就是在泥土路边的电线杆子上绑了个牌,上边用马克笔写了“107”。但她一点也不害怕自己会遭遇什么不测,因为沿途路过的每幢土屋都挂了灯笼、贴了崭新的福字与春联,大仙桥边上有几个小孩在撵狗,把狗惹急了,又反被狗追着一路尖叫着跑走。乡间的一切人声都很响,沿途好几户电视都在重播春晚,多声道叠在一块,同时奏响《难忘今宵》,人们用乡话大声问候彼此:吃了未?来喫茶呀。这些影像与声音的碎片随着风与乡间的尘土一同滚落入车窗。
  原来乡下春节时候是这样子。
  阿妈从来都厌恶乡下,尤其是阿爸的老家,周予只去过一次,还是在爷爷去世的时候。阿爸这人好像也不看重宗亲,面上对乡下亲戚们仗义疏财,平日却从不去走动,阿妈笑话他虚伪,他就说阿妈势利眼,两个人剑拔弩张,实则是在打情骂俏,但这样的温情时刻往往只有一瞬,很快,他俩就各拿起各的车钥匙,去赶赴自己的花花乐园了。
  此刻,坐在这辆老旧的乡间公交车上,空间内飘荡着一阵鱼腥味,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充盈起来,不知是为一场未知时间地点的庙会,还是为某个未知声音样貌的谁。
  近来,她的心里藏着一个“问题”,但她从来不去想。
  公交车报站,县府广场到了。
  县城的样子变了,主街上拉起一条又一条钢丝绳,沿街挂满了红灯笼,这么一变,周予彻底辨不清方向了,压根想不起上次方泳柔带着自己都是怎么走的,她跟着人潮走了一会儿,站在一家士多店门口,盯着人家的台阶看了半天,总觉得像是上次泳柔在相片背面写祝语时她们坐着的那一处,但又认不大出了,上次,这家店没有开门。
  店家看她奇怪,这才问她:“小妹,买什么?”
  “嗯……”她想问路,但人家都问她买什么了,总不好意思不买,“这个吧。”她拿了一瓶蜜桃多结账。“请问,今天是不是有庙会?”
  “庙会?你说营老爷啊?有啊,你看前面那么热闹,搭戏台子了,等下要唱戏。”
  “唱戏?那游神呢?”
  “有,还没到呢,快了,从圣伯公庙一路游,估计再有个半小时一小时就过来了。”
  这下她放心了,道了谢要走,想了想,又回头另买了一瓶鲜橙多,将两瓶饮料抱在怀里,站在街边等。
  街边的人越聚越多了。
  终于,远方隐约的锣鼓声清晰起来,街道两侧已挤满了人,她被挤到人群后头,只能尽量伸长脖子,透过脑袋与脑袋间的缝隙去看,有个穿短褂的年轻人挥舞手臂飞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各位乡亲让一让让一让,老爷来了,给老爷让一让路——
  游行的队伍来了。
  打头的是鼓队,所有人都穿着红色褂子,整齐划一地锤着腰鼓,几只明黄色的醒狮在浩大绵长的队伍间摆头穿梭,行进不是持续的,他们走一段路便停下来表演一段,鼓队之后是舞龙队,龙头点燃一串挂炮,几个穿戏服的人在盘旋的龙与噼啪作响的炮仗间左右跳动,随后竟从口中喷出一束火焰,吓得周予连连退后。
  太吵了,声音与声音叠在一起,全都变得难以辨别,于是世界变成声道损毁的彩胶电影,一切颜色都生猛浓郁,红色黄色水泥色,互不避让地搅和在一起。队伍行进,走来一队穿戏服、画脸谱的人,螺号吹响,这些人执起手中的舞棍,用力甩动双臂,跳起节奏强劲的交叉舞步。周予特意在网上看过,这是此地乡下独有的民间舞蹈,“英歌舞”。
  年轻女孩们跟在英歌舞队之后跳同样的舞步,她们是县里招募来壮大声势的业余女子舞队,小奇也在其中,她模样最好,因此站在排头,一对眼下描了红色油彩,高高的马尾辫随着动作左右飞舞,她笑着,皓齿如贝,忽然向人群中招起手来。
  周予顺着小奇的目光,看见了挤在街对面的方泳柔。
  方泳柔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棉外套,衣领子上还有两个白色的绒毛小球,这样的衣服,周予是绝不肯穿的,可爱得像是童装店春节时候挂在橱窗里的款式。
  她没来由地笑起来,抱紧怀中的两瓶饮料,左右张望,可通往街对面的路被游行的队伍完全堵死了——紧跟在英歌舞少女们之后的,就是坐在八抬大轿上的“神明”,那是个穿着华服的彩色泥像。神明一出现,街边的人们纷纷双手合十,口中祈拜着“老爷保佑”,商铺老板们捧着贡品出来,将贡品举过头顶,好像神明真能看见、能吃到、能护佑他们的新一年。
  方光耀站在业余男子舞队的边缘,仰头看着前方的神像,从圣伯公庙到县里,沿途边走边跳,少说也有三个小时,他心中有些不耐烦了,若不是为了与小奇一起参加,他才不要舍弃那么多玩乐的时间,天天来跳这劳什子大神。他混进街边的人群中,终于寻了个机会,脱离游行的队伍,打算躲入后头的巷子偷闲,哪知他刚挤过人群,就被熟人给逮住了——
  “方光耀!你去哪?你偷懒啊?”
  人群中冒出一个他熟悉的女孩。
  “我*,你不知道这有多累,反正一时半会都在县里,我歇会儿,等下去追就是了。欸,正好,你有烟没?给我来一根。”
  “大过节的你躲起来抽烟?不怕被你爸揍啊?”
  “这烟火炮仗的,身上有点烟味怎么了?他问我,我就说是给老爷上香沾的。”他摇头晃脑,得意洋洋。
  方泳柔看着他俩前后走入最近的一条窄巷。
  方光耀身边的女孩叫冯曳,就是上次小奇生日聚会上的“化妆包女孩”,从小她就是县城孩子中的大姐头,个性嚣张叛逆,若不是小奇与她要好,泳柔是绝不会与她扯上干系的。
  这俩人鬼鬼祟祟,一起偷溜到哪里去?
  泳柔谨慎地靠近窄巷,往里探头一瞧,没人,那两人已经拐弯了,她走入巷中,往前走了一些,靠近拐角处,便听见冯曳说话的声音。
  “这破年没什么好过的。倒是情人节快来了,喂,情人节,你准备怎么表示?”
  泳柔停住脚步。
  这时,周予也走到了巷口。
  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总算找到机会,从街对面挤过了游行队伍,然后,便看见方泳柔走入了一条窄窄的巷子。
  她向她走去,正要问她:你喜欢蜜桃多,还是鲜橙多?
  可她发现方泳柔神情奇怪,憋着气,紧张兮兮,生怕她开口说话似的。
  拐角处响起男孩的声音:“什么怎么表示?”
  ……怎的又在偷听人说话。周予无奈地看看泳柔。
  “你别装!我说,情人节,你打算怎么跟小奇表示?”“表示什么?”
  那边厢的两个来回打着太极,这边厢偷听的两个各自靠着一边水泥墙面面相觑。
  “你不说是吧?随你!不过,姐还是劝你一句,别抱太大希望了,你跟小奇是一路人吗?你想她那学校,闭着眼睛都能考上重点大学,你呢?你考个大专都悬……”
  泳柔用嘴型说:你怎么在这儿?
  周予用嘴型说:你要哪个?
  她俩一边偷听,一边瓜分起饮料来。
  后巷的男孩沉默了一阵,烦躁地嘟囔道:“烦不烦?”
  “怎么样?你跟我说说呗?”
  “说什么?”
  女孩说:“说,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周予与泳柔看着对方。
  周予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泳柔:“那你呢?”
  外头的锣鼓声与炮仗声仍不止不休,这条小巷就像世界的一道小小裂缝,被撕扯开了,她们掉进来,忽然发现是条死路,那个“问题”就是横亘的墙,就这么挡在她们面前,令她们避无可避了。
  锣三声,鼓六声,两声强,四声弱,周予听得一清二楚,她的感官本是不敏的,此刻却发达得不得了,她以为那是她神经跳动的节奏,是她心脏跳动的节奏。
  她在等泳柔回答,尽管她知道泳柔并不会回答。
  学期末的考试好像还未结束,摆在她们面前的卷子上,仍有一道题是空白的——
  我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
  “神经病!我回去了。”
  方光耀忽然窜出来,方泳柔吓得倒退一步,踩了周予的脚。
  “方泳柔?你在这里干嘛?”他回头看一眼,意识到她可能听去了他们的对话,顿时大为光火,“你偷听人说话?喂!你丢不丢人?”
  他指着她的鼻子骂人,正欲接着发作,周予忽然拉住方泳柔的手腕,冷淡地截住了他的话头,“我想去看唱戏。”她对泳柔说,“你带我去。”
  她们将方光耀甩在身后,走出窄巷,游神的队伍已往前走了,早看不见小奇的身影。
  那道仍空白的题,到底该怎样答呢?
  泳柔望着那已望不见的背影,想,或许距离更远些,便能找到答案吧。
  而周予垂眼偷瞧着泳柔衣领两侧的白色绒毛小球,想的是,若挨得更近些呢?
  她问:“你在学校,都和谁一起吃早饭?”
  泳柔心不在焉地应:“嗯?早饭?跟室友还有心田……有时跟小奇一起。”
  周予说:“下学期,我们一起吃早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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