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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岛不见旧时风(GL百合)——林子周

时间:2024-05-27 19:01:00  作者:林子周
  她分明记得,她亲眼盯着小奇交的表,两张交去了英语社,两张交去了排球社。
  “我交了呀,我不知道,我交了吧?”她支支吾吾。
  大头说:“交了。今天中午我去面试了。李玥,你怎么没去?”
  李玥急了,“今天中午面试?没人通知我呀!”
  “英语社的师姐写了一张小纸条给我。你没收到吗?”
  两张与两张,一张与三张……泳柔心中浮现一个离奇的假设。若是一张交去了英语社,三张交去了排球社呢?
  她忽然想起初中某次大考,小奇的答题卡涂错了一行,一行错,行行错,成绩出来,单科47分。
  这么一想,这假设也不算太离奇了。
  她咬咬牙,决心先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还没开口,她那位离奇的好友来了,两边袖子卷到上臂,一来就勾住大头的脖子,活像个女阿飞,张口就是:“大头,听说你这次又考第一啦?厉害死了你。这两天英语社面试,你去没去?我估计你没问题。我亲手帮你交的表,你还不谢谢我?”一转头,见了李玥,又说:“欸,李玥,你的我也帮你交了,你面得好吗?你就免谢了!”
  李玥那不笑便显得严肃的脸此刻活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泳柔那已彻底放弃挣扎的心此刻活像焚烧透了的死灰。
  小奇与山风师姐认出了彼此,兴奋得活像两只从动物园离家出走的猴子在他乡遇到了故知。
  大头优哉游哉地走了,没人会去找她麻烦,她就是个神游的野鹤,对一切世俗免责。
  “齐小奇。”
  方泳柔好似听见了李玥念这三字时将牙关咬得呲嘎作响,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出窍了,灵魂飞过了岸去,问岸那边的周予,你那爱心是怎么折的?你再折一遍给我瞧瞧。
  “干嘛?”
  “你是不是有病?”
  泳柔想,宇宙是不是爆炸了?宇宙爆炸之前没能学会折爱心,真可惜啊。
  *
  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英语社的办公室,李玥去了一次,小奇与泳柔去了三次,毫无商量余地,英语社师兄啧声说,我们面试已经结束了,不可能搞特殊,连表都能交错,我看,也不太适合我们英语社。
  泳柔与李玥的关系再次如坠冰窟,明明前后排坐着,却好似相隔喜马拉雅山脉,冰峰吹来寒风阵阵,吹得泳柔脊背发毛。幸好有心田在,每日找时机撮合她俩说话,可惜家用小暖炉要烤化冰山,可谓是杯水车薪。
  小奇痛定思痛,对泳柔说,要不,你跟她说,我们已经绝交了,此事与你无关,让她恨我一人。
  泳柔愁情万丈,答小奇说,算了。恨你跟恨我,有什么区别?
  她们双双苦着脸前去参加排球社的考核,山风师姐热切欢迎,当场就批入社申请,还劝她们回去多多做李玥的工作。山风师姐有言道,英语社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大不了我们以后练习也讲英语,不喊我来,喊all right就是了。
  话可以讲得轻巧,泳柔心中有愧,虽只是个学生社团,也是一生中仅能有一次的经历,千百句道歉也换不回的了。考试失利,又闹得同学间不愉快,这一周简直糟透,周六回了家去,阿妈不在,寒露节气一过,天转凉,海边游客稀少,家里生意淡,岛上的紫菜养殖场恰好到了采苗的季节,大致一个月就出头水紫菜,养殖场就数这几个月收益最好,阿妈每年这个时候都去帮散工。
  阿爸坐在院内抽烟,见她远远来了,就起身走来接她书包,讲:“回来了。家里有客来。”
  “谁?”
  “你最乐意见的。”
  “细姑!”她将书包甩给阿爸就跑,连阿爸问她早饭吃了没有也没听见。
  铁架楼梯被她踩出咚咚咚的声响,跑上二楼去,方细果然坐在客厅窗户旁,窗户外头金光乍现,那是晴天在远处海面上被折射开来,方细就坐在这金光里头,清亮,但并不扎人眼。
  “姑。”她叫。
  “嗯。回来了。”方细对她笑。
  一见这笑容,她马上挨近去撒娇:“我考坏了!”
  “哦?也还好吧。还没跌出前五百,还在中段。”
  “就是坏了!”她从客厅茶几底下找出装花生糖的铁罐子,“姑你不喝茶,我烧水你喝。”
  阿爸走到楼梯上,不露脸,只听见声音:“细妹,我煮了稀饭,下来吃点。等下大哥过来。”泳柔马上会意,细姑姑来不是闲坐,多半又是为了大伯那村委会建宗祠的事。
  方细起身要下去,泳柔连忙拉她:“细姑姑!先别走。”
  “干什么?”
  “你带成绩册了没有?借我看看。”
  “在我包里,自己去看,年级的没有,只有5678四个班。”走至楼梯口,方细回头,“对了,小不点。”明明都长高了不少,还要这样叫她。“你在学校,有没有谈恋爱?”
  细姑姑讲得平淡无比,泳柔听得神经一跳,马上否认:“当然没有!怎么可能?”
  “那有喜欢的人没有?”
  她猛摇头。
  “想也是。你跟我最像。”细姑姑下了楼去,好似压根不把这两句问话当一回事,只是随口一问。
  泳柔定定心,翻出那几页成绩册来看,先看6班那张,在后半段找到小奇的名字,全级七百多名,她叹气,照这样下去,怎样考同个大学?她进自己房间锁了门,翻出日记本,将小奇各科成绩照抄下来,语文英语好些,政史地生勉强看得过眼,数理化一塌糊涂,抄完了,她在前一行写标题,2010年10月,高一,第一次月考。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支英雄钢笔,吸了墨水,一笔一勾都停顿一下,格外细致地写下小奇的名字。
  再看5班那张,对照着第一行大头的成绩,望洋兴叹一番,随着指尖移动,再逐行往下看,第十行,指尖停住,横向在各科成绩间划过。也没多好嘛!少数几科,还没她考得好。
  那是怎么考的第十?
  泳柔将周予的各科分数心算加总一遍,确实没错。再细看几眼,她明白了,周予确实哪科都不算拔尖,但胜在哪科都不拖后腿,平均优良及以上,这才名列前茅。她的钢笔尖在本子上晃,及时收住,换回了塑料圆珠笔,从一摞题册里扯出一本草稿纸来,草草抄下了周予的分数。这下,她心里有了各科的基准线,下午再花些时间,逐科看看自己的卷面都差在哪些类型题。
  说到周予。泳柔取过三角尺,将草稿纸的下半部分撕下一页长方形。那爱心是怎么折的?她对折一下,再折两个角,回忆着那日周予手里的动作,七折八折,越折越小,越不像,不像个爱心,倒像只牛蛙。
  有喜欢的人没有?她看着手中这颗错误的心,忽而想起细姑姑这句云淡风轻的问话。
  楼下传来轰隆响,是大伯的摩托车声,房里的窗看不见院内,泳柔偷摸到客厅的窗边去听墙根,院内已支起了一张木桌板,白粥盛在高压锅里,边上几碟杂咸,细姑姑慢条斯理地吃着,大伯一屁股坐下,嘴动个不停,这天风大,泳柔在楼上只听得只言片语,足够了,按她对大伯的了解,都能配着大伯的口型给加上台词。
  开门见山是不可能的,首先是一通废话,啊呀我刚从村委会过来,这帮人啊,难搞死。喝一大口茶水。接着是村委那些人家里长长短短的屁事。再接着是,最近工作好吧?你没事到哥家里来啊,平时也过来住嘛,你那宿舍哪有家里好?帮帮哥的忙,教教光耀,我和你大嫂又不会……
  讲着讲着,茶水不喝了,杯子放到桌上,大岔开坐着的两腿也稍稍并拢一些,身子往前倾,凑近细姑姑。泳柔知道,大伯这是要讲正题了,她更贴近窗户一些,伸长耳朵。
  偏偏这时风大,什么也听不清,她观察细姑姑的反应,还是淡淡的,偶尔开口,话都不长。两人谈了一会,大伯越讲越激动,简直要唾沫横飞了,音量大起来,泳柔总算听清一句:“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点头?你跟哥讲嘛,你怎么样才满意?你不想出这个钱,大哥帮你出了,现在离明年休渔还有一点时间,哥还攒得下,就当哥再给你添点嫁妆,就是要你出个名字,算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细姑姑的口型像在说:“什么交代?”
  “什么交代?你不想想,你以前上高中上大学,村里多少户都帮忙添了点学杂费的,就为等你这个全村唯一的大学生回来给祖上添光彩咧!”
  “添光彩?族谱上无名的人,也配给祖上添光彩呀?”细姑姑声音平静。
  风停了。泳柔抬头看,好像风能用眼睛看见似的。
  “你讲这个话有什么意思?难道要哥去跟老祖宗争,去跟地方神争,说我们家的女儿家也要一起刻在族谱上,将来也要一起供在祠堂里?自古没有这个道理的嘛……”
  “我的态度很简单,既然结果与我无关,那过程也就一样。你不用去跟谁争,别说刻在族谱上供在祠堂里了,你要单独立一座庙给我,我也不需要。”
  再谈几句,细姑姑始终淡淡的,软硬不吃,刀枪不入,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终于撞得大伯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哀怒道:“方细!你就当大哥求你,卖大哥一个面子都不行吗?阿爸阿妈走得早,大哥这么多年,有哪里对你不起?就别说这么多年,就说二十七年前,1983年,壬戌年腊月,天寒地冻,没有我,没有我瞒着阿爸走十几里地去把你捡回来,你早就死了!”大伯越讲,越像在咆哮,“你知道吗?你早就死了!早就到地底下去见祖宗了!哪还有你今天?哪还有你什么金榜题名?哪有你现在坐在这里跟我叫嚣!”
  阿爸吼一声:“大哥!”
  泳柔的腿软了,用胳膊撑住窗台,身子歪了,慢慢下滑,她抬起手,摸到自己脸上挂了一滴泪。
  大伯不讲话了,颓然坐下。细姑姑死死盯住大伯,许久,她站起身来,说:“烂名一个,你爱用,就拿去用个够。”
  语毕,她转身离去,桌上的白粥只吃了半碗。
  大伯捂面恸哭。
  *
  周予回到家时,家里有客人,是母亲的闺中密友们,在客厅坐了谈笑,大白天就开始喝红酒,还有一位在抽女士香烟。她打个招呼就躲进房间,虚掩房门,听见其中一位阿姨说,你女儿还是这样,不爱讲话。
  她妈妈钟琴是上世纪顶值钱的医科大学生,多年老友们自然也都非同凡响,从医从文从政的皆有,在这座小城市,都算得上各个圈子的名流。
  她在屋里上网,看些微博上的无聊消息,什么“最值得被爱的三个星座”,午饭是麦当劳,小朱阿姨买来的,女士们在客厅喝酒下菜,也都是外卖。她留心听着外边的响动,时不时抬头看挂钟。
  外边好像又在谈起她。
  那钢琴呢?也没学了?
  没学了。什么都不肯学。美术,钢琴,英语,学哪样,老师都说她天赋脑筋俱佳,值得培养,可惜学不多长,就闹情绪,怎么也不肯去了。我也搞不明白她,小小年纪,哪来那么深的心事?算了,我们家,提倡民主,不搞压迫。
  喔唷,你们看琴,讲是嫌弃的样子,其实得意得很哦。
  废言!你不看她是谁?没个性没想法的,怎么能是她钟琴的女儿?
  一屋子笑声,影影绰绰。
  老实讲,有时候我还真怕她,倔,比我和周伯生两个人加起来都倔。你们知道,她小时候,五六岁吧,有一次我带她出去,在滨江路那个南国百货,我找个机会,把她丢在一家金店门口,自己躲起来偷看。我想着她这下得说话了吧?得找人求助,找店员,找警察,找谁都好,大哭也好,至少表现得像个普通小孩一样吧?谁知道?我躲在一旁看她,两个小时,她站了两个小时,没有任何表情,不讲任何话。最后我投降了,走出来,她看见我,不哭也不笑,就看着我,看了一会儿,问我,躲到哪里去了?我的天,好像不懂事的是我……
  周予站起身,拧紧了房门。
  挂钟上的时间仍在走着,她趴在桌上睡着了,不多时醒来,听见房外大门开开关关,她猛一抬头,五点钟了。
  走出房间,客厅里已空了,她在家里到处转了一圈,书房里没人,主卧里也没人,小朱阿姨在阳台上晒衣,她走去问,我妈呢?
  小朱阿姨说,出去啦,说是有个重要的病人情况恶化,医院叫她回去参加专家会诊。你今晚想吃什么?阿姨出去买。
  她讲,不吃了,我去我外婆那里吃。讲完返身跑回房间去换衣服。小朱阿姨还想与她搭话,抱着本驾考宝典,探进门来:你给阿姨说说嘛,你背书怎么背得那么好?阿姨过两个礼拜要考科目一了,几百年没读过书,心虚!
  她套上牛仔衬衫,非常正经地告诉小朱阿姨: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
  讲完出了门,转两趟公交车到外婆家去。
  外婆今日满63岁。
  周予手中提了一只木糖醇蛋糕。
  厚重木门打开,她叫,阿嫲。不讲生日快乐,只是提起手中的蛋糕盒说:“有蛋糕吃。”想了想又补一句:你女儿没来。
  阿嫲舒朗地笑,“哦,随她去。我有蛋糕就好,我不要女儿。”
  她严令道:“只能吃一点。”
  外婆有糖尿病,还有个做医生的女儿,再有个总是一本正经的女儿的女儿,每日饮食科学控制,俨然只有被管的份。
  “那你进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嗯?”她脱了鞋,阿嫲拉住她的手,她细细看,老人精神尚好,身子骨笔直,头发染得乌黑,笑时神情仍像少女般,娇憨间有一丝狡黠。
  “今天是阿嫲生日对吧?”
  “是。”
  “你去楼下给我买杯奶茶喝,怎么样?”
  “想都别想。”她转身将蛋糕提去放进冰箱。
  “怎么这样小气!”阿嫲跟在她身后长叹,“没天理呀,虐待老人了,连杯奶茶都不舍得给我买——”
  周予低下头去憋住笑。
  此女总是一言不合就耍赖。她身上有某些无法被光阴侵蚀的东西,比如她从不穿菜市场卖那些松垮暗沉的“老人时装”,她喜欢玫色和姜黄色,好几件针织衫换着穿,套头的、开襟的、高领的,款式多变,衣服上连一个磨损的毛线球都找不见。讲究外表这一点,周予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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