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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从前熟悉巴尔的人在此，恐怕现在也会怀疑牢房里那个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恶魔到底是不是巴尔，他这一副惨状实在惊人，为他上药包扎的天使医师都面露不忍。
“轻点轻点，疼疼疼！”巴尔痛得直抽气，天使医师讷讷道：“……已经是最轻的了，但你伤得实在太重……”
巴尔听得很想张嘴骂罪魁祸首路西菲尔两句，却在看到牢房外神情严肃冷酷的审判天使萨麦尔时换了说辞：“喂，你是叫萨麦尔吧？审判天使萨麦尔，我说，你有没有觉得，你们那个炽天使长路西菲尔，他这性格，跟你们整个天堂，都挺格格不入的啊？”
“与你无关。”萨麦尔冷淡至极地回道。
“与我无关？你看看我这满身满脸的伤，你怎么说得出‘与我无关’这种话的？”巴尔情绪激动，牵扯到了伤口，又疼得抽气，“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我从头到脚就没有哪里不痛！你们天使不都该善良温柔爱好和平吗？那个路西菲尔跟这几个词哪里沾边了？要我说，地狱最毒的恶魔都没他心黑手狠！你们就不觉得他不对劲吗？”
他话音未落，萨麦尔的长鞭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沉声道：“污蔑炽天使长，罪加一等。”
“我又不是天使，污蔑他也要受罚？”巴尔叫嚷起来，“何况我哪句不是实话？萨麦尔，你自己想想，若当时是你或其他炽天使与我对战，你们会对我下这么重的手把我打成这样？”
“无须挑拨。”萨麦尔还是面无表情，“你对守卫天使出手的时候也不曾留有仁慈，路西菲尔殿下心系天堂所有天使，对你自然也不会留情。”
“没想到你对我印象这么好。”路西菲尔从门外缓缓步入，金银双绣的衣摆滑过监狱的门槛，他的到来好似晨星临世，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不过显然这里除了天使医师以外没有人会在此刻沉迷他的容貌，萨麦尔移开目光：“……只是听不下去他胡言乱语而已。”
路西菲尔本还想打趣他两句，但顾及着耶和华还在身旁，现在除了他以外没人能看见耶和华，若是把萨麦尔逗急了在耶和华面前失态可就不好了。
于是他转向恶狠狠盯着他的巴尔：“若我不够仁慈，就应当把重伤的你扔在地狱门口，让来来往往的三界生灵都好好欣赏一番七十二魔王之首的英伟姿容，巴尔，你真该感恩我的善良。”
“听到没！你们听到没！这是什么话？这是炽天使长能说出来的话？路西菲尔，你也配为炽天使长？”巴尔大叫，奈何周围除路西菲尔之外的天使和神都不为所动，甚至是刚刚还挺同情他重伤的天使医师从路西菲尔的美貌冲击中回过神来，也是非常不赞同地看着他。
巴尔一口郁气闷在心里，他只觉得天堂个个都是眼瞎耳聋，路西菲尔哪里有什么天使表率的样子？恶魔模范还差不多！偏偏他们就当没听到没看到！他承认自己有挑拨的居心，但路西菲尔的所言所行怎么就像个天使了？
“他没资格议论你。”在路西菲尔的视角，耶和华语气不悦，看向巴尔的目光冰冷无情，巴尔毫无察觉，只是感觉身上莫名有些发冷，他也只当是失血过多再加上被路西菲尔气的。
路西菲尔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他完全不担心耶和华会对他起疑，他本性如何，三界之中，没有谁会比耶和华更了解。
看见他笑，巴尔火气更是上涨：“路西菲尔，你别得意，我告诉你，我输你一次不代表我会输你一世，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唔唔唔唔！”巴尔惊恐地瞪大眼睛，他还没放完狠话，突然不论如何都张不开嘴，上下嘴皮死死封在一起，他不顾身上的伤口，拼命挣扎起来。
萨麦尔也是一惊，旋即冷静下来，他让那不明状况的天使医师先行离去，待他走出牢房以后，萨麦尔看向水晶天的方向：“父神？”
路西菲尔腹诽他虽然猜对了但是看错了方向，却仍面上一派温柔虔诚之色：“父神对于今日的闹剧有所耳闻，特意派我来提审巴尔，想来应是父神仁爱，不忍听他多出污秽之言。”
萨麦尔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待我为他搜身之后，殿下便可提审他了。”
“有劳。”路西菲尔神情真诚又感激。
耶和华一直站在他左右看他表演，不由得失笑，比起路西菲尔，萨麦尔还是太过天真好骗，不过三界之中，想来应当没有路西菲尔想骗却骗不过的对象。
萨麦尔皱着眉头检查巴尔的随身物品，巴尔刚听见耶和华正在注视这里的时候还安分了一会儿，现在又忍不住挣扎起来，推搡之下，竟有一团白色的东西从他的腰带里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萨麦尔捡了起来，他看了看巴尔，没想到巴尔也是一脸茫然疑惑。
萨麦尔展开那团白色的东西，竟是一张纸条，他看着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看门狗不配和我说话，叫那个看门的什么乌列尔，对，叫他来……”
“要就这么乖乖等着，我岂不是很丢脸？这样吧，要是一刻钟以内乌列尔没来，我就杀一个天使，直到他来为止……”
“注，打量一下乌列尔再说。亏我还以为炽天使乌列尔会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一条高级些的看门狗！从前我从不屑于告诉手下败将，不过今日我心情好，破例可以告诉你，听好了，我叫巴尔，是地狱七十二魔王之首……”
纸条还没念完，萨麦尔突兀地停住，他看向巴尔的目光震惊错愕，巴尔从未在一个天使身上看到如此清晰的情感表现，他在听萨麦尔念前面的内容时还颇觉羞耻，但看见此刻萨麦尔的表现，突然心生不妙。
“怎么了？”路西菲尔出声问道，萨麦尔沉默着捏紧纸条，难以启齿，路西菲尔好奇地接过纸条，目光定格到最下方的内容：
“我，巴尔，要让你们的炽天使长路西菲尔，宣誓效忠做我的奴隶玩物。”
轰——
若有若无的寒意消失，巴尔不妙的直觉成了真，转瞬之间，冲天的火焰吞噬了他，灼灼热浪几乎烧穿天使监狱，雷霆万钧从头顶劈来，与此同时，神明的怒斥震得三界众生头晕耳鸣：
“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法（乐）：谁宣誓效忠谁啊，蠢货
巴尔（痛心疾首）：你们又瞎又聋啊tmd他哪里像炽天使啊！
神（戴上有天堂到地狱那么厚的滤镜）：路西本性纯善，只是爱开玩笑而已，巴尔真不禁吓，真没用
第8章 巴尔他，生不出那种想法的。
月球天，天堂与地狱的交接之处入口在送走巴尔后又迎来了第二个恶魔。
那恶魔戴着单边眼镜，衣着素雅，气度从容，彬彬有礼，若非身边萦绕的浓重魔气，全然不会让人联想到地狱。
他绕过登天梯上几处破损和尚未清洗干净的血迹，又看向天堂大门右侧石柱蛛网似的裂纹，诚恳对接任的守卫天使们道：“愿父神保佑受伤的天使平安无事，我会时刻真诚地为他们祈祷。”
为首的守卫天使倒是没有换人，他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看他，还是礼貌回道：“玛门大人的关怀，我会为您带到。路西菲尔殿下吩咐过，您到了以后通过例行检查便将由我带您直接到天使监狱，您的朋友在那里等您。”
听到“朋友”二字，玛门脸色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恢复笑容：“有劳了，请。”
即使是监狱，也保留着纯粹的天堂风格，光明圣洁，整洁明亮，甚至周围都是芬香四溢的花海，若没有硕大的牌匾和门口森严的守卫，只会叫人觉得是一处设计特殊的旅店。
这样好的环境，却也减轻不了丝毫巴尔的痛苦。
玛门第一眼看到那滩躺在地上不成人形的焦炭，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但他又想起带路的天使说过巴尔是天使监狱目前唯一住户，于是试探地叫了一声：“巴尔？是你吗？”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你还活着吗？”
“暂时还活着，但再过一会儿就不好说了。”焦炭巴尔气若游丝声若蚊呐地回应道。
“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等过会儿你死了我再来。”玛门松了口气。
“玛门，你还有没有良心！”焦炭巴尔尽力动了动表达不满。
“良心？”玛门的斯文优雅面皮几乎维持不住，他表情扭曲了一瞬，“你跟恶魔讲良心？巴尔，你问我有没有良心，我倒还要问你有没有良心！我白手起家，每天起早贪黑，费了多少事，付出多少心血精力才有今天的家底！我为维护这份家底耗尽一切心神，米迦勒来闹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不能惹别理他！你倒好，你直接闹上天堂，叫路西菲尔当场抓住！”
他焦躁地踱步：“今日我从登天梯上来，一路坑坑洼洼，甚至天堂门口的石柱上都有裂纹，血迹都没清理，很明显，这是路西菲尔刻意给我呈现的‘罪证’，巴尔，你下手没有数吗？打天使就算了你砸什么建筑？那可是三界最好最坚实最昂贵的材料铸造成的，把你我打包一起卖了都赔不起！良心？巴尔，你告诉我你的良心在哪里？”
焦炭巴尔艰难地扭动起来，委委屈屈地打断了他的爆发：“可是……”
“可是什么？不是你砸的吗？”玛门没好气地说。
“是我砸的……”
“那你开什么口！”
“是路西菲尔用我的头砸的！”焦炭巴尔蓄力一阵以后大喊了出来，他早就无比后悔那天的冲动，委屈地一股脑倾诉出来，“那天我被他抓住以后，他掐住我的脖子，拽着我的头到处乱砸！你看到的破损都是他用我的头砸的！偏偏那会儿那些天使要么晕了要么是他朋友！”
玛门总算明白了那时守卫天使的眼神，深吸几口气，冷笑道：“蠢货，你用脚趾头想想，就算那些天使醒着，他们会为你作证是路西菲尔用你砸的？你做了什么，路西菲尔又是什么身份？这次，是你砸的就是你砸的，不是你砸的也是你砸的！”
“不、不至于吧，天堂不是最讲诚实守信吗……”焦炭巴尔缩了一下，“父神就在水晶天看着呢，他们敢吗？”
“哦，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原本确实也有转圜之处，父神在上，他们的确不会撒谎。”玛门笑得狰狞，“可是，你要不先告诉我，前两天，父神是为什么发火，甚至降下神罚？他罚了谁？”
“那是有人陷害我！”说到这个，巴尔又悲又愤，“你也知道我不善言辞，临场发挥更不行，我担心输了气势，是提前准备了要说什么狠话，但我可以对着父神发誓！以我的灵魂性命起誓！我绝对没有想过最后那一段！掉出来的纸条也不是我写的那张！真的！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吗？路西菲尔他再好看也是男的！哪个男的会对另一个男的有那方面的想法！再好看也不行啊！”
玛门眯了眯眼，若有所思：“我当然相信你，可问题是我信不信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天堂信不信。你老实告诉我，半年前我让你替我去比武对战场巡视检查，具体发生了什么？”
玛门迈出监狱时又恢复了优雅从容，早有一个天使在等着他：“玛门大人，路西菲尔殿下有请。”
“正要去见路西菲尔殿下。”玛门微微欠身，往门内望了一眼，“这罪犯巴尔，他实属可恶，罪当重罚，严惩不贷，可是他眼下伤得太重，若是任他如此，恐怕支撑不到审讯，能不能先为他治治伤？起码在审讯时能好好回话，免得在路西菲尔殿下面前失仪。”
“您放心，路西菲尔殿下早有吩咐。”来引路的天使声音清脆，充满对路西菲尔的崇拜，“路西菲尔殿下仁慈善良，纵使是对如此可恶的罪犯，也为他向父神请求宽容，允许每日为他疗伤，保他不死。”
玛门哑口无言，不死？以巴尔的自愈能力，就算放着不管也不会死，这疗的到底是哪门子的伤？但面对这个明显极为崇拜路西菲尔的天使，他只是感激地道：“路西菲尔殿下真是心善，不愧是父神的光耀晨星。”
玛门踏入火星天的议事厅之前，不着痕迹地顿了一顿。
议事厅内，路西菲尔端坐上首，除米迦勒和养伤的乌列尔外其余炽天使各自坐在下方左右，身后皆跟着侍立左右的智天使。分明人数众多，厅中却没有一丝杂音，只能听闻到不知何处传来的仙乐渺渺。
玛门心知这是到了最难缠的鸿门宴，更是打叠起精神，郑重地先向路西菲尔行大礼：“久闻路西菲尔殿下大名，玛门今日有幸得见，方知百闻不如一见，路西菲尔殿下远比我等凡俗之辈所能想象的更加威仪赫赫。”
接着，他按座位顺序挨个儿恭维了一番每位炽天使，就连他们身后的智天使也不忘夸赞一句风采出众。
然而他这一圈下来，只得到了几句礼节性的回应，天使们表情都不曾有变化，但玛门心中早有准备，也不懊恼，仍然面带春风化雨般的微笑。
客气完以后就到了正题，玛门换上沉痛悲切的表情：“昨日我听闻罪犯巴尔冒犯天堂边境，简直是晴天霹雳。路西菲尔殿下明察秋毫，应当也知晓我同巴尔的关系，我与他从创世之初便有交情，得知这一消息，也是极为悲伤愤怒，他怎么会是这种卑鄙无耻的恶魔？他怎么能做出这种狂妄嚣张的事？他怎么对得起父神的期望与教诲？简直不像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简单率直讲义气的他！”
他一顿声情并茂的陈述，倒让下首原本神色冷凝的几位炽天使有所松动，路西菲尔仍旧漫不经心，好似不过在听一件无足轻重的趣事。
“正因为我不敢置信，故而我斗胆请求路西菲尔殿下允许我见他一面，作为曾经的朋友，我要痛斥他的罪过，让他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不可饶恕，也要告诉他，我对他的失望与痛心。”
加百列已经听得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心想玛门这个恶魔还算品性端正，可惜就是交友不慎。
“感谢路西菲尔殿下的宽宏，我今日在天使监狱见到了他。我刚见到他，就狠狠责骂了他，骂得他痛哭流涕，深刻认知到了自己的错误，表达了强烈的悔恨与自责，并表示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接受天堂的一切处置，只是恳求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对损坏的设施及无辜受害的天使们展现他悔改的诚意。作为朋友，既然他诚心悔改，我也愿意同他一起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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