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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既然回来了，那……陛下应该都想起来了吧？”法则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好奇地自说自话，“陛下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只是他千番布局都是为了让‘路西菲尔殿下’和您生出间隙，最好顺利堕天之后再无联系，眼下却什么都没成。他现在恢复了记忆，肯定就会发现其中种种都有您的手笔，他会不会不高兴呀？”
“比起不高兴，路西现在更多的是纠结。”耶和华心情颇好，甚至回答了法则的碎碎念，“他需要一点时间去思考。”
法则突然后知后觉，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一直都知道，从来都没有生气吗？”
将心比心，假如换作是它，恐怕会心存隔阂，完全不能如耶和华一般视若无睹。
甚至现在他们还真好上了。
“我知道。”耶和华抬起手，他的掌心蓦地出现了一枝芬芳馥郁的白蔷薇，它的枝叶讨好地缠绕着他的手腕，万分依恋。
“我一直都知道，他在骗我。”
倏然，那枝纯洁的白蔷薇渐渐垂头，变成了靡丽香艳的鲜红玫瑰。
“没关系，谎言与真实，本就可以没有区别。”
法则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
总感觉……路西法陛下一时兴起，倒是给自己惹了个终生的麻烦呢。
它还在猜测着路西法此刻的心情，倏然，一股深沉厚重的气息席卷了整座水晶天，它不禁通体发麻，惊愕地抬头，只见神座处缓缓出现一条裂缝，渐渐上下延伸，左右拓展。
好似一道门。
只是那“门”后密不透光的浓稠黑暗里传来的气息却足以叫所有生灵恐惧战栗。
法则对它并不陌生，它强撑起身体关切问道：“父神，您进入周期沉眠的日子怎么提前了？”
正如江河溪流的终点是汇入无垠之海，耶和华身为创世神，三界运行发展之中的灵气运脉也终将归于他一身，所以，在固定周期到来时，耶和华会进入这道“门”沉眠，调整平衡神力。
法则在这世界尚为一点雏形之时便诞生，早于此间所有生灵，然而它也只知道，这“门”背后，是一个名为“虚无之界”的地方，更多的，它也一概不知。
耶和华说，这是为了它好，它只是这世界的法则，不能接触到更高层次的隐秘，它也就只能按捺下好奇心，尽职尽责地在耶和华沉眠时拒绝每个想来水晶天拜见的申请。
但现如今分明未到时间，耶和华怎么突然就要提前进去了？
法则一边问，一边紧急查探着三界的情况。
不看还好，一看它就精准地发现了问题，但也自觉地闭了嘴。
它就该知道，能引起一切计划之外变故的，除了创世神情有独钟的那位，还能是谁？
那位这些年在地狱的种种行为，累积起来，对三界灵气运脉造成的影响足以反馈到创世神本身之上。
耶和华知道，但他从不曾阻止。
他没有解释过，法则自己也能猜到原因，终归不过还是因为路西法。
它撇撇嘴，目送创世神进入那扇“门”。
“父神再见，我会想念你的，父神……不对！父神，你还没说这次进去要待多久！父神！父神！父……”
法则郁闷至极，躺回了地砖上，焦虑地打了个滚。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潘地曼尼南罕见地落了小雨，阿斯蒙蒂斯借着这由头，理直气壮地留在了贝利亚的府邸，还不忘指使他的侍从去给他做一碗甜汤。
“不要太甜，会腻得慌，自然的鲜甜就很合适，对了，食材也要仔细挑选，我喜欢新鲜的。”阿斯蒙蒂斯细细吩咐道。
贝利亚嗤笑一声：“你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我跟你什么关系，还需要见外吗？”阿斯蒙蒂斯觍着脸凑到他的躺椅上，随即就被嫌弃地推开。
“他不是也在吗？你怎么就说我。”阿斯蒙蒂斯万分委屈，指向蹲在窗边看雨的利维坦，忿忿不平。
利维坦被提到，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又聚精会神地观察窗外的小雨。
阿斯蒙蒂斯没等来贝利亚的回答，转头才发现他竟是又睡着了。
阿斯蒙蒂斯不死心地把他摇醒，抱怨道：“你怎么这么困呢？总好像睡不够似的，我记得你在天堂那会儿也这样，所有差事能推就推能躲就躲，真是怪了。”
“你在天堂的时候不也只爱和长得好看的天使走得近吗？”贝利亚不耐烦道。
阿斯蒙蒂斯撇了撇嘴，他没法否认。
“算起来，咱们在地狱也待了好多年了，现在回想以前在天堂的日子，真是跟梦里似的，一点儿怀念不起来。”
那时候，每时每刻一言一行都守着规矩，阿斯蒙蒂斯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还有那么端庄矜持的时刻。
利维坦终于舍得将视线从窗外挪回到室内，好奇道：“那陛下呢？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他在天堂的时候开心吗？”
“陛下以前……是众天使之首，父神的光耀晨星，觐见父神之时，我们需跪在阶下，而他，可以坐在父神身边。”阿斯蒙蒂斯说着，忽然有些感慨，“但是谁能想到以后呢？那时候，我们从来没想过陛下会……罢了，也没什么不好。”
利维坦皱起眉：“阿斯蒙蒂斯，我又没问你这个，我是想知道，陛下在天堂的时候开不开心。”
“陛下难道是那种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吗？”阿斯蒙蒂斯被他一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哦，所以你不知道。”利维坦油盐不进。
“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不知道了！”阿斯蒙蒂斯恶狠狠道，“陛下当年在天堂可谓风光无限，还被授予副君之位，父神亲自赐下权杖，天国事无大小均可由他决定。而在私生活方面，那个雅威一直常伴左右，亲密无间，你说，哪儿能不开心？陛下要是都能不开心，那其他天使个个都该哭自己命苦了。”
“那就是过得开心。”利维坦点点头。
他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正好和来送甜汤的侍从撞上。
阿斯蒙蒂斯眼疾手快地凑过去拯救了甜汤，侍从贴心地送来了三碗，他迫不及待地端起一碗一饮而尽。
嗯，香。
虽然不如别西卜府邸上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厨子，但也很是不错了。
“你要去哪儿？汤都来了，喝完再去也不迟。”
利维坦摆摆手：“我去找陛下。”
“啊？你要做什么？”
利维坦没有理会阿斯蒙蒂斯的呼喊，一头撞进了雨里。
万魔殿的守卫没有阻拦利维坦，只是好心地提醒他：“陛下这两日不怎么见人，所有的侍从都被派遣出去，您……多加小心。”
利维坦点点头：“我有分寸。”
他进了万魔殿的花园，绕过矜贵优雅的水仙和繁密茂盛的花树，最终在玫瑰丛中找到了半醉半醒的路西法。
“陛下。”利维坦躬身行礼，他从雨里一路过来，衣衫尽湿，就连睫毛上都挂着雨珠。
“说。”路西法依旧躺在花丛里，随手折下的一枝玫瑰在他指间转动，张扬热烈。
“我……这段时间，想起了很多事。”利维坦低下头，眸中有些茫然和挣扎，“我好像有些分不清真假。”
路西法哼笑一声。
“不必怀疑，你的族人都是我所杀，你记忆中见到的耶和华不过是去替我收尾的。”
若是利维坦想要复仇，那就尽管来。
“啊？是这样吗？”利维坦眨了眨眼，“那，父神他……是有意让我，以及其他三界所有人都认为，是他动的手吗？”
路西法没料到他的关注点竟是这个，一时也有些沉默。
“我起初不知道父神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感觉，他这样做对陛下而言似乎有益无害。”利维坦思考了会儿，道，“后来我想，他是希望我对您始终忠诚如一，对吗？”
路西法没有回答，但那枝玫瑰在他指间旋转得越发快速。
“但我又想，您天资出众，地狱所有魔王加起来也难以望您项背，就算堕入地狱，您也毫无疑问会成为地狱之主，父神是造物主，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但他还是这样做了，为什么呢？
“我想不通，所以后来我就去问了几个魔王……亚斯塔禄告诉我，您堕入地狱的那九个晨昏，父神，一直守在您身旁。”
明明没必要，却偏偏还是这样做，难以自禁，放眼这世上也寻不到旁的理由。
答案呼之欲出。
“利维坦，你越界了。”
玫瑰停止了转动，依偎在撒旦陛下苍白的掌心，艳丽之余更添可怜。
利维坦俯下身：“抱歉，陛下，利维坦愿领任何惩罚。利维坦不知道您经历了何事，但利维坦希望您不要有任何遗憾。我想，如果您想要一个答案，没有什么比直接去问更快了。瞻前顾后，从来不是您的性格。”
说罢，他维持着姿势等了许久，也未等来路西法的回复。
利维坦并不急躁，还是静静地等着。
忽地，一枝玫瑰砸在了他的身上。
“送你了。”
利维坦受宠若惊，手忙脚乱地去接那枝玫瑰，不叫它跌落到地上伤了芳容。
“回去吧，再不回去，阿斯蒙蒂斯就要将你那碗甜汤一并喝了。”
利维坦睁大了眼睛，他面前已经没了撒旦陛下的身影。
他俯下身，再次行礼：“恭送陛下，利维坦预祝陛下，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要坦诚相待咯～
相较于路西的果决干脆，爱憎分明，耶总的爱就是像细密无声的夜雨，绵绵而无微不至，同时有一种因为处于更高维度俯视，所以有时候情感思维不能相通的微妙人外感，偶尔他向路西需求表达喜欢的方式甚至可能比较惊悚（参考旧约，这里不多说）
可恶突然想写习惯了欺负“温柔和蔼”新约耶总的路西穿越到旧约，习惯性欺负耶总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耶总好像很不一样于是反被拿捏（
话说我上次更新前做了个梦【跟我的预收没关系这只是个梦！！】，大致就是，耶总在人间开了个小号，路西想要他身上的什么东西，几次派人硬抢都以失败告终，于是怒而亲自下场色｜诱结果大成功，但是路西是个纯粹的爱情骗子，拿到东西以后在新婚之夜当众留下一封分手信就扬长而去，然后我就醒了（
盲猜后续他要被登录大号的耶总狠狠小黑屋爆炒了，没看到，可恶！【跟我的预收没关系这只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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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正文完结
水晶天云雾渺渺，站在圣山之巅的蔷薇台往下看，长阶在云雾间若隐若现，不见尽头，仿佛一旦坠下，便永无止境，令所见者皆不禁心头惴惴。
未知，永远是这世间生灵最为恐惧的。
但不包括路西法。
他对这水晶天比对自己的潘地曼尼南还熟悉。
路西法抬起头，神殿前的信仰炬柱顶端的火焰仍熊熊燃烧，下界各种族生灵虔诚的祈愿都流入其间，亘古不变。
——可是，路西法记得，从一开始，就没有龙族的。
耶和华知晓结局，依然选择纵容他。
路西法垂眸，敛去心头那一丝异样的情绪，整顿心情，不再犹豫，踏过那中央硕大的蔷薇浮雕，一如过往数次，推开了雕着浮云飞鸟的神殿大门。
故地重游，只是心境再不同以往。
这条从殿门通往御台的路，他曾雀跃轻盈地走过，也曾满怀恨意地走过，但到如今，那些浓烈的情感都褪了色彩，仿若陈酿化作白水，又如笼在雾中。
只剩面前的所有，最为真切鲜活。
路西法想见到耶和华，迫不及待。
但神殿中并没有耶和华的踪影。
“路西法陛下，您来迟了一步。”法则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边，毫不奇怪他为何突然来此，“父神已经进入虚无之界沉眠，您以后再来吧。”
“我怎么没听说过他还会沉眠？”路西法颇为怀疑。
“瞧您这话说的，我还会骗您？您不知道还不是因为您以往也不关心他呀……”法则在他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
它有点委屈，它又没说假话，就路西法剖心之后对耶和华的态度，哪怕天堂报丧，他估计也只会说一句“知道了”，然后便快活潇洒依旧。
纵使它遍览三界苍生爱恨痴嗔，它还是从来都想不懂他与耶和华之间的事。
“他什么时候出来？”路西法皱起眉问道。
“这个，长长短短的，不太好说……也许一天，也许，也许百年，千年也说不定………”法则吞吞吐吐，它只觉得路西法的神情渐渐有些可怕，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已经来不及，被一丛蓝紫色焰火紧紧攥住。
“怎么打开虚无之界？”路西法盯着它，殷红眼眸在未名之焰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妖异诡谲。
法则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路西法操纵着未名之焰加重了力道，法则尖叫一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虚无之界从来只有父神能打开！也只有父神能进去！”
“是么？那如今要多个我了。”
路西法眉头一松，忽地笑起来。
法则不合时宜地为他的笑容一怔，随即便被身上的疼痛唤醒过来。
好美丽的容貌，好狠辣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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