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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
自创世之初，龙族覆灭以后，现世的下界生灵几乎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龙。
只有些许记载曾说，它们体型巨大，背生双翼，四爪尖利，长尾结实有力。
路西法一统地狱，自冕为王以后，倒是传出风声，七宗罪之“嫉妒”魔王利维坦，本体正是如今这世间唯一尚存的龙。
但利维坦认为人形更有利于日常活动，再加上地狱对他而言很安全，故而从未展现过本体的形态。
但今日，不息海屿所有人都看见了。
路西法抬起头，目光从利维坦锋利无比，反射着亮光的鳞片上扫过。
他忽地想起当年在那魔王的地牢里发现利维坦的时候，他瑟缩成小小一团，坐在角落，迷茫地看着来来去去的人。
跟他关在同一间牢房的小孩都说，他是个傻子，问什么关于自己的信息都不知道，就会一个劲追问别人的事，问完所有人之后就缩回角落，只会在送饭人来的时候再积极地凑过去。
但若说他馋嘴，也不尽然，他吃得很少，只是喜欢每种都尝一口，所以一直很瘦弱。
可是在那魔王派人来挑挑拣拣的时候，利维坦每次都和最胖的小孩一起被选中，然后再浑身是伤地被送回来，而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只会迷茫地说不知道。
路西法看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他的灵智被上了二重锁。
而在遇到路西法那一刻，第一重锁自动解开，利维坦想起了一切，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扑了过来，一边害怕得瑟瑟发抖，一边抱住他的腿死死不放。
至于第二重，就是路西法适才解开的。
第一重锁解开之后，利维坦的思维行为便已经与常人无异，但解开第二重之后会如何，始终是未知数，别西卜等人的意见都是不支持立刻解开。
当然，最重要的是，路西法认为，一开始就全部解开，很没意思。
他想，耶和华如此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这第二重锁，要在特定的时候解开，才会更有意义。
比如刚才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利维坦追着荀舟来到海底秘境的时候，遇见了什么呢？
路西法想，应该是一些当年的真相。
比如，他从前那么瘦弱，为什么还会被那个魔王看上，骗来关进地牢中，却不吃他，只是定时带走他。
那时他们便发现，利维坦身上的伤口，不是被打出来的，而是被割开放血的痕迹。
做这事的人很小心，应该是不希望被利维坦记住他们的脸，所以每次都打晕了他，取完了血再让他醒过来。
只是当时利维坦还小，那魔王和他的下属又已经死于路西法之手，告诉他这些，只会徒增烦忧，他们也就都隐瞒了下来。
但背后之人总要付出代价。
因此路西法专程带利维坦来了不息海屿，就为了今日，让他亲手复仇。
利维坦是傻了点，很好欺负，但也是他地狱的人，怎么能当真被区区下界生灵玩弄于鼓掌之中？
欠他的，就要十倍百倍还回来才行。
相较于他的悠然自若，米迦勒和加百列却是高度紧绷。
自从米迦勒将那把剑连同着死死咬着剑身的利维坦拔了出来，不知何时化作本体蜷在洞中的利维坦便像失去理智似的疯狂无差别攻击。
它身躯巨大，双翼展开几乎能盖住整个不息海屿，暴怒之下张口朝着四面八方喷出熊熊火焰，又长又硬的尾巴一甩过去便能摧毁无数建筑。
米迦勒和加百列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加百列提剑径直迎了上去，六翼张开，左手聚起灵光闪耀，法术不间断地瞬息释放，右手剑势凌厉，合成巨网朝着利维坦拢去！
米迦勒的剑还在利维坦嘴里紧紧咬着，它像是对这把剑格外仇恨，就算被剑身的焰光烧得嘴上起了几个燎泡，喉咙里痛得发出警告似的声音，还是不肯放开。
利维坦的本体皮糙肉厚，炽天使的攻击固然让它痛苦，却也不至于受重伤，而它一难受就再次四处无差别攻击，霎时间整个不息海屿大半都成了废墟！
米迦勒眉心紧皱，六翼一展，他欺身上前，虚晃一招攻向利维坦鼻尖，趁它躲避摇头之时一踩还露在外面的剑柄，借力一拳打向它的眼睛。
利维坦吃痛，挣扎得越发用力，它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一瞬间，整个海洋都震动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利维坦现在毫无理智，化作本体的时候攻击力又暴涨，而且不知为何现在的实力比从前似乎强了百倍！
这下，无论他们要束缚它还是击杀它都得费一番功夫，他们倒是没关系，但就怕其他生灵在利维坦发疯的破坏力下压根无法存活。
但有一个人兴许有办法。
加百列聚起灵光，以法力围成一个罩子覆盖在岛屿上空略做抵挡，再将自己的剑往米迦勒怀里一丢，匆匆道：“你先顶住，我有事走一趟。”
说罢，不顾米迦勒在她背后如何呼喊，她找了找方向，急冲冲地飞向了海底秘境。
正落在嫌弃地皱着眉观察一根触手的路西法面前。
“路西法，利维坦发狂了！怎么回事？”她急得想抓住他的肩膀，却又想到了什么，及时地缩回了手。
那位可不太喜欢旁人与路西法亲密接触，对色胆包天的人向来毫不留情。
“我有眼睛，又不是看不见。”路西法无所谓道。
“那你不想办法管管？”
“管？为什么要管？”路西法故作惊讶道。
“他发起狂来无差别攻击，无辜者也因他丧命，若你不阻止，及时止损，路西法，父神对你是最宽容，但对他可未必！别忘了，龙族本身就是一重忌讳！”加百列严肃道。
路西法摇了摇头，殷红眸中笑意漾漾。
诚然，他这张脸，无论何时看到都会让人心旌荡漾魂不守舍，纵使是炽天使们也会下意识地一愣。
“你还笑什么！”反应过来后，加百列又气又急。
“我笑你，加百列，这么久了还没有长进。”路西法看她的目光似乎还含了怜悯，“你也知道耶和华就在这里，你想想看，他着急了吗？你又急什么？为了这群……贪心不足，漠视生命，自私自利的下界生灵，不值得。”
“他们胆敢算计魔王，自然要付出代价。”路西法微笑道，“玛门喜欢金钱，他们送上金钱，也就罢了，但利维坦喜欢……”
他压低一点声音，尾音微微上翘，像羽毛轻轻勾人心弦似的：“……杀戮。”
“你去问问耶和华，他会告诉你，他原本定下的，海域的领主，应当是谁？”
加百列一边警惕他，一边又不由得有些踌躇。
论起对父神的了解，他们谁也比不上路西法，他所言不无道理，父神就在此处，但一直作壁上观……是否意味着，眼下发生的这一切正是他的安排？
但，毕竟是一场生灵涂炭的灾厄。
路西法看出了她的犹豫，笑意加深了些许：“加百列，你觉得不息海屿繁华么？”
“昔年繁华程度可谓下界一流。”她下意识回答道。
“是呀，很热闹，所有人都富足安乐。”路西法伸出手，随意拽下了一片海底秘境的植物叶子，“——建立在最后的海域领主利维坦的血肉之上，怎么会不繁华呢？”
加百列惊愕地看着他。
“这洞里的，是这些年人鱼族枉死冤魂的怨苦孽息。”
“唯一可以平他们的恨的是利维坦的血。”
“正如……唯一可以织出万金一寸的烟霞纱的，生下来耳聪目明的，都是饮下他的血的人鱼。”
借着他的血肉，人鱼族昌盛繁荣，富庶至极。
但他本身，却要蜷缩在阴暗不见光的地牢里，等待着没有希望，也从不会更美好的明天。
“不该恨吗？”
加百列哑口无言。
“好了，回去吧，做你该做的事就可以，不必违拗本心。”路西法忽然温柔地笑了笑，“你不信我，也要信耶和华，他不会让事态超出控制之外，安心去吧。”
加百列脑中一麻，下意识听话地转身离去。
她张开六翼飞向米迦勒，余光一瞥，看到那些触手还恐惧着，不肯吃七倒八歪的尸体。
加百列皱起眉。
她原本以为是因为利维坦，但它现在分明已经离开了洞中。
难道……洞里，还有什么，才是它们真正恐惧的？
加百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
路西法若有所思地看着洞口，随后……
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加百列：父神！你老婆想不开了啊啊啊啊——
米迦勒：谁心疼一下我的剑？
利维坦：好烫嘴
阿斯：？我还没说烫呢！利维坦你小汁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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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surprise～
若是米迦勒能丈量这洞的深度，只怕也就不会惊讶为何适才要召回剑那么艰难。
路西法刻意控制着坠落的速度，却也很久之后才接触到地面。
当初从天堂一跃而下，一直落入地狱，大约也像这么久。
洞中黑雾浓稠，密集得如有实质，几乎能隔绝一切。
仅仅是经过它们，即便是给自己加了护罩的路西法也感受到了浓郁的不甘、痛苦与怨恨。
哭声，哀嚎声，叹息声，怒骂声……
在他抵达地面时，一切化为寂静。
路西法随意一挥手，那些怨苦孽息便自动退开，这方空间也显露出全貌。
有一黑袍人盘腿坐在中央，膝上横着一根木质手杖。
而在他面前，有一个通体白色的盒子，向上四方雕着上翘的山羊角，正中间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红玫瑰。
见到路西法以后，他撑着手杖站起身，恭敬地俯身行礼：“陛下，您来了。”
正是布松。
他没有提自己等了多久，甚至在设下圈套算计路西法之后，见到路西法还保持着这般恭敬。
一如他最初见到他时那样。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下来？”路西法对他兴致盎然，“若我认为这里未知太过危险，决定不下来，你就会在这里一直等下去？”
“陛下面对未知从来不会退却。”布松肯定道，“无论这下面是什么，陛下一定会来查探。”
路西法哼笑一声：“你好像很了解我。”
布松却摇了摇头：“陛下，我不了解您，您的所思所想，对于我来说，始终捉摸不透。”
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握着手杖的手苍白发抖。
“你受伤了，而且还不轻。”路西法盯着他，“你和米迦勒动手了？”
布松点了点头，比起从前，他的面容明显憔悴了许多，但眼中却分外有光采。
“你身负预知之术，难道不知道，米迦勒是武职天使之首，更有耶和华赐下的剑，你对上他毫无胜算？”
“我知道，但能与米迦勒殿下那样的顶尖强者过招，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幸，于我来说虽败犹荣。”布松温和回道。
“不计较结果的胜负，只在乎过程？”路西法挑了挑眉，“所以你去劝说格莱温斯的时候，也没有指望他能欺骗我，对吗？”
“陛下明鉴。”布松微微欠身，“精灵王顾虑太多，必定不会当真像我所说那样去做，折损自己的族人，还见罪于父神。”
“那么以他的性格，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才对，你拿捏了他的把柄？”路西法试探道。
“陛下也知晓他的弱点是什么，我只不过稍加利用罢了。”
路西法的确知道。
格莱温斯丧父丧母，如今只剩一个弟弟，那也就是他唯一的弱点。
当初见到他们兄弟之时，路西法就发现，格莱温斯虽然相较于他的弟弟算得上理智聪慧，但兄弟俩其实和他们父亲一样……感情用事。
他们的父亲尼亚尔身为精灵王，明知自己的妻子莱雅一直以来野心勃勃，但仍然自欺欺人放任她，甚至试图用所谓的情爱感化她，最终落得家破人亡，自己再也生无可恋，追随她殉情而去，把烂摊子留给了年纪尚轻的长子。
而格莱温斯，很明显继承了他父亲的这一特性，当初面对自己的童年玩伴，哪怕对方父亲反叛，彼此之间再没有和好如初的可能，也仍然打算手下留情。
知子莫若母，他的母亲预料到了他的决定，于是先下手，强硬地杀死了他心软的可能。
但……她何尝没有料到，他的亲弟弟，奥特兰，也会是他的弱点呢？
当年，奥特兰通过不竭泉下的水路离开星雾森林，前往升月湖精灵族求救，然而被强硬拒绝，之后才选择冒死登上天国的阶梯。
后来所有人才知道，升月湖精灵族暗中早就被莱雅掌控，该杀的都已经杀光了，而奥特兰身负求助之责，还能从升月湖全身而退，大家都以为是莱雅对于自己的亲儿子还有一丝慈爱之心，这也才导致了她最后的失败。
可是她当真还有慈爱之心吗？
她陷于尼亚尔的真心深情，也最恨尼亚尔生而拥有一切却优柔寡断软弱仁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儿子也有这样的缺陷？
“格莱温斯真不像他母亲的儿子。”路西法感慨道，“她连自己的小儿子都能痛下杀手，他却宁可以损耗自己为代价救他。”
“先精灵王后的设计是一击毙命，但她没有料到，自从动乱之后，精灵王兄弟向来形影不离，一旦出事，精灵王必会察觉，也定然会不惜以任何方式救他。”布松对于自己知晓的一切毫无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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