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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时簪花(玄幻灵异)——冬咚

时间:2024-05-23 08:42:47  作者:冬咚
  扈月神情微变。
  一旁的晴良开口,“那日,周掌门曾言,吞天的心脏上有两柄剑痕。你可知为何?”
  “为何?”扈月望向他。
  “因为,我们的剑在吞天身上留下的伤,假以时刻都会自愈,唯有你的不会。”晴良托出,“所以那日,刺穿吞天心脏时,曾用了你的剑。”
  扈月目露犹疑和不解。
  夙离继续道:“我也是回去之后,翻阅了无数典藏古籍,方才寻到了原由。”
  “上古大妖,皆是自愈能力极强,杀之需用上古巫血浸泡剑身。这世上仅存的巫血,便是你洛山派先祖周闽杀裂山时留存下来的巫血。”
  说着,夙离目光渐渐冰冷,他指向轮椅之上的周洪,“是你,曾趁着吞天产子虚弱之时,夺走幼崽,然后借着幼崽控制吞天为你所用,做尽恶事!”
  “你又在修为散尽、洛山派人心动荡式弱之时,放出吞天,想让扈月杀死吞天,为洛山派挣下奇功,稳定人心。”
  “你暗地里将扈月的剑浸以巫血,这样,他就是唯一能够杀死吞天之人。”夙离缓缓道,“可你没有料想到,帝流浆之力强大到叫吞天狂性大发,脱离了你的控制,你也没有想到最后杀了吞天之人……是时鹤。”
  不待他继续说下去,扈月厉声大喝:“住口!”
  他额上有青筋凸起,“荒谬至极。至始至终,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证据呢,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所言为真?”
  “他已经说了,证据就在你手中。”晴良出声,“囚笼之中是未能吞噬母体的小吞天,你我一同刺它一剑,看看它是否能够恢复,便知他所言真假。”
  晴良神色冷然道:“如何?”
  扈月抿紧唇瓣,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不语。
  晴良转而将目光望向轮椅上的周洪与何归云,杏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恨意,“你二人操纵吞天,为达私欲不择手段,害人无数。你们泯灭人性、罔为修士。”
  贺兰熙拦在晴良身前,仍旧选择维护掌门,“一切不过是你身边这人的一面之词,你凭什么指着我师尊师叔责骂,你口口声声说他们害人无数,他们又害了谁?”
  晴良眼底浮现赤红,一字一顿道:“中州、寿城沈氏。”
  “他杀了我沈家上下百余口人。”
  一时间,场上寂静无声。
  听闻寿城沈氏,单婵衣瞳孔一缩,目光落在沈鸢身上。
  晴良对着何归云道:“何庄主脱离洛山派后,几年的功夫便建立起了势力庞大的归云庄。常人都言,你是经商鬼才,短短几年敛起巨额财富。”
  “可你分明是吞没了我沈家家财,踩着我沈家上下百余口人的尸体,建起的归云庄!”
  沈鸢的手无力地垂下,青蓝险些脱手。
  当年,全族被妖兽所害,而他因去千玉门大选,逃过一劫。
  他以为家人皆死于那场妖祸,不曾想弟弟还活着。
  他以为这一切是意外、是天灾,不曾想是人为主导。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在千玉门苟且偷生十余年!
  沈鸢捂着胸口望向晴良,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哑声道:“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哥哥?”
  “为什么,要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晴良眼里流露出哀色,他唇瓣嗫嚅,“哥哥……”
  他也是在前两日日方才恢复的记忆。是他想起了当年屠戮沈家满门的妖兽是吞天,方才从夙离口中得知了所有真相。
  沉默过后,夙离再次开口,他对扈月二人道:“你们若是还不信,大可掀开周掌门的裤管一观。”
  “周掌门与何庄主早年修习的速成功法有岔,到一定年纪便会修为散去。何庄主二十年前便修为散尽,而周掌门是去年方才失去修为。”
  夙离道:“一切皆因他多年来一直服食妖丹、妖血以延长修为寿命,只是最终也不过只推后了二十年。”
  “而他的一双腿,根本不是瘫痪。而是服食妖丹妖血过多,导致的兽化!”
  话音落,夙离便飞身至檐下,靠近周洪。
  周围洛山派弟子一慌,“快保护掌门!”
  夙离抬手,想去掀周洪的裤管,却被玄剑星回拦截。
  扈月绷着脸,阻止夙离靠近。
  二人再次交手。
  这时,人群里惊呼声响起。
  在扈月无暇分身之时,沈鸢靠近了周洪,他挥剑一划,青蓝整齐地削断了周洪的半截裤脚。
  一双恶心至极的异化兽足诡异地长在周洪的腿上,兽足之上有鳞、有甲、甚至还有毛发,像是混合了无数种妖兽。
  令人毛骨悚然。
  赶来想要阻止的贺兰熙顿在原地,他脸色苍白,“不、这不可能……”
  连原本护卫在周洪身边的洛山派弟子亦是满脸惊惧地退开。
  周洪双手死死掐着轮椅,目光怨毒地望着沈鸢。沦为废人,他连一点抵抗之力也无,只得任人宰割、任人羞辱。
  周洪的胸膛剧烈起伏,他仰起头癫狂大笑。
  他无章法地用力拍打着轮椅,拍打着那双异化的兽足。
  周洪双目猩红,发丝挣乱,他突然颤抖着抬起手,冲夙离大喊道:“你!说下去啊!”
  “你还知道什么,都说下去啊!”
  “你!还有你!”他神态癫狂地用手指过沉默的云伯衡、闭目的单缘,“你们以为,他们就无辜吗?”
  “说啊!都说下去!”
  ◇ 第92章 
  单婵衣握剑的手一紧,她低头望向单缘。
  只见单缘合目数着念珠,唯有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内心。
  “说!说下去啊!”周洪嘶吼着,面部变得狰狞,再无一宗掌门的体面。
  是扈月跪在他身前,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盖住他那双异化的兽足。
  周洪身躯一僵,这才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一般噤了声。他喉结上下滚动,慢慢恢复平静。
  “自然是要说的。”夙离抬头望了望主院四方院墙框住的天。
  蛰伏十几年,明明为的就是这一天。
  可真正到了搅动风云的此刻,心中情绪却是难言。
  晴良抬手,落在夙离的肩上,无声安慰。
  他不过是前两日方才知晓全部,可这一切,夙离已经背负了十几年。
  今日寥寥数语所揭露的,是他经年奔走所求得的真相。
  从风光无限的伏云宗亲传弟子,到出门在外连佩剑都不敢示人。
  夙离缓缓开口:“中州地处大陆中部,自北境、西塞、南疆防线建起之后,中州一度是大陆最太平富庶之地。”
  “不知三位作为打破中州数百年太平的元凶,在踏足中州之时,心中可曾有过愧意?”
  三位,伏云宗宗主、洛山派掌门、千玉门门主,场上地位最高的三人。
  无人敢应答。
  云伯衡冷冷地望着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贺兰熙哑声问。
  夙离自顾自地说下去,“数十年前,中州开始出现妖祸。妖兽虽残暴野蛮、不通人性,但尚知趋利避害。”
  “我便一直疑惑,是什么驱使它们离开适宜生存繁衍的地域,潜伏迁徙至中州?”
  “调查之下方才发现,并非什么本能驱使,一切皆是人为主导。”夙离神色冷肃地与云伯衡对望,“是有人蓄意,将妖兽运至中州,造成中州妖祸!”
  “证据呢?”云伯衡漠然道。
  夙离扯了扯嘴角,“周掌门与单门主的反应,不正是最好的证据吗?”
  周洪陷在轮椅之中冷笑,目光阴鸷地扫视场上众人,并未反驳。
  而单缘,她手中的念珠终于断了线,珠子散落一地。
  身后,伏云宗队列中陆明川颤抖着声音问:“可、可宗主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妖兽是人族之敌。
  修士以除妖卫道为己任。
  这是每一位修士的信念。
  “这、便要问他们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云伯衡神色依旧冷漠,仿佛此刻被声讨之人不是他。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宗门,以培养修士为己任。”
  “长久以来,你们习惯了法袍破了、旧了有新的替换,炼器的灵石、炼丹的药草、防身的符箓……一律由宗门供给,可你们何曾想过,这些东西宗门又该如何得来?”
  “赋税。”夙离启唇。
  在北境,小国百姓每年的税收中,十之有三是上交给宗门。
  夙离冷声道:“修士护卫百姓,换而言之,又何尝不是百姓在供养着修士。可你们却做出这等背弃百姓,践踏人命、伤天害理之事。”
  云伯衡嗤笑一声,似在笑他天真,“那你可知,北境极寒、南疆极热、西塞极荒,这些地方本就不适宜民生。”
  “边陲小国的赋税能有多少?整个北境域内国家一年到头的赋税加起来,抵不过中州一个凤阳城。”
  “可此前,中州自诩太平地带,无需修士庇佑,中州诸国皆无一愿交税供养宗门。他们不会想到,世间若无修士存在,放任妖兽肆虐,又哪里容许他们偏安一隅。”
  云伯衡脸上浮现冷漠悲悯的神色,他道:“人族自私自利、目光短浅,亘古如此。若非祸临其身,怎么会心甘情愿掏钱?”
  “我错了吗?”他反问。
  场上众人寂静无言,只余云伯衡的声音。
  云伯衡长开双臂,自顾自地道:“我们所为或许有错,但我们庇护的是万千修士,利好的是人族千古!”
  “你错了!”晴良清亮的声音响起。
  云伯衡动作顿住,他缓慢地将视线移至晴良身上。
  晴良吐字清晰,坚定地重复,“你错了。”
  他神色平静地道:“缺钱的人,该想的是如何赚钱、如何省钱。”
  “世上生钱的法门有许多,只是你自诩清高,认为修士高人一等,不该沾染铜臭。你认为凡人就该对修士感恩戴德,自愿奉上金银。”
  “所以你、你们将妖兽运至中州,叫妖祸蔓延至中州,逼得中州百姓寻求修士庇护。”晴良一字一顿道,“你这是强盗奸邪所为。”
  云伯衡冷漠的面容此刻出现裂痕,他怒目而视,喊道:“谬论!天真!”
  此时,右侧人群忽响起一阵慌乱的惊呼。
  晴良侧目。
  只见千玉门一众弟子乌泱泱跪了一地。是单缘欲引剑自刎,被单婵衣拦下。
  冷剑在单缘的颈间划出了一道血线,单婵衣死死抓住她的手,制止。
  单缘神色木然地道:“我早知、多行不义必自毙,一切罪恶皆有暴露的一日。我早就背离了我的道……佛也容不了我……我有罪、我需谢罪……”
  单婵衣咬牙打落了单缘手中的剑,她跪倒在单缘身边道:“……弟子做不到看着您死在我面前。”
  她生平头一回红了眼框,抓着单缘的裤腿哀求。
  单缘放空的目光落在单婵衣身上,她颤抖着抬手,放在单婵衣头顶,落下泪来。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千玉门这边时,何归云示意身旁的院护带他走。
  他们悄悄退出人群。
  就在将要从偏门退出之时,一道白色身影落在前头,拦住他们的去路。
  从知晓仇人的那一刻起,沈鸢的注意力便再没有从洛山派这两个老贼身上挪走。
  何归云借着院护的搀扶方能站立,他哆哆嗦嗦地道:“放、放我走,放我走,我什么都给你……”
  沈鸢缓缓抬剑,青蓝指直何归云。
  他目光冰冷,“寿城沈氏的儿子,来寻仇了。”
  话音落,白光一闪。
  鲜血喷溅在沈鸢洁净的面庞和白衣之上。
  “庄主!”
  何归云被杀,一群院护纷纷拔剑将围攻沈鸢。
  而千玉门那边弟子,见沈鸢以寡敌众,默契地选择出手相助。
  归云庄与洛山派本就是同源,洛山派众弟子也加入了战局。
  “我们怎么办,该帮谁?”伏云宗众人迷茫了。
  陆明川咬咬牙,拔剑道:“帮千玉门!”
  一时混战,场面混乱。
  夙离对四下的乱局目不斜视,他只注视着云伯衡。
  二人站位一高一低,无声对峙。
  “看来,这坏人与坏人之间,也是有所区别。”夙离轻笑一声道。
  “有人做了坏事之后日夜难安,在坏事被揭露后,羞愧得自戕。可有的人,却在坏事被揭露时,选择杀死了与自己一同长大情谊深厚的师弟。”夙离的凤眸中升起恨意。
  他抬手,剑指云伯衡。
  云伯衡盯着他手中的剑,开口:“你要用寄情杀我?”
  “真是深厚的师徒情谊。”云伯衡脸上浮现嘲弄之色,“为报杀师之仇,选择杀父。”
  “云、宗、主。”夙离漠然道:“你我之间,只有杀师之仇,再无其他。”
  “好、好、再好不过。”云伯衡连续道了三声“好”。
  他随手抽出一柄剑。
  “那便再让我看看,这些年你还多学了些什么本事。”
  晴良不会放过周洪。
  扈月拦在晴良身前。
  晴良望向他,“现在一切都已明了,被蒙蔽的人是你。”
  扈月面无表情,眼底浮现挣扎的沉痛之色,他道:“对不起。”
  “他、是我师尊,于我有再生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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