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害怕,你对我撒谎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害怕?你做这些混账事的时候怎么不害怕?夏执,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纪安阳气的直掉眼泪,觉得自己太可悲了,居然把余生托付给了一场谎言。
“我爱你是真的。”夏执挺起胸膛,信誓旦旦的低吼:“就算所有都是假的……我爱你也是真的。”
纪安阳愣了一下,与夏执对视良久,晶莹的眼泪止不住,吧嗒吧嗒的落在手背上,半晌后,他嘶哑着嗓音低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骗我你是穷苦大学生?”
撒谎总得有原因吧,虽然已入深夜,纪安阳还是想把事情一件件的捋清楚了。
“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我之前公司楼下的广场。”
“其实初次见面我就盯上哥了。”夏执的眸光锁定在纪安阳身上,认真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派人调查了哥的资料,哥性格软弱没有主见,我若是以夏家太子爷的身份接近,哥肯定会像蜗牛一样抗拒的缩进壳里,我知道哥是孤儿,我捏造无家可归的身份,更容易让哥同情心泛滥,然后我再发起追求就会事半功倍。”
他是夏家太子爷,他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alpha,他是诡计多端的夏执,趋利避害是他的本能。
被人当面说性格软弱,没有主见,哪怕明知这是事实,纪安阳还是气的攥紧了手里的锅铲。
只是他迟迟没下手,生怕自己会掺杂会个人情绪而有失公允。
他打夏执,是因为夏执撒了弥天的谎,做的很大的错事,不是因为他说了气人的实话。
“哥,我知道你想揍我,动手吧。”夏执敏锐的观察到哥抬起又落下的手,冷静的背过身子去,方便纪安阳下手:“我知道,无论有什么理由,撒谎都是不对的,哥要是觉得能接受,打我一顿消消气,就原谅我吧,哥要是觉得不能接受……”夏执顿了顿后自暴自弃道:“就打死我吧。”
纪安阳极其认真的想了想,能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夏执撒谎的出发点,是想快速有效的接近自己。
思考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纪安阳想通了,他抬起手,一锅铲打在夏执的后背上,同时教育他:“你不该撒谎。”紧接着又高高扬起了手:“后面有那么多机会跟我坦白,你都继续藏着掖着,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夏执挫败的摇摇头,只是绷紧了身子。
纪安阳的手落下来,又揍了他两下。
“接着说,为什么骗我机车是秦放的?”
“因为前面已经骗哥我是穷苦大学生了,为了不露馅,只能说机车是秦放的。”
说起来,这跟刚才是一码子事,都是同一个谎言,纪安阳已经教育过他了,所以这次并没有再动手打他。
“明明酒量很好,为什么骗我说不会喝酒?”
闻言,夏执的眼珠子在纪安阳看不到的视角里偷偷转动两圈,支支吾吾的作答:“因为想在包间里欺负哥,不借着耍酒疯的由头,哥肯定不会让我欺负。”
话音落下,后背上骤然重重的挨了三下,夏执闷哼一声后,委屈的扭头望向纪安阳,难以置信道:“捏造身份那么大的错事,哥也只打了我三下,为什么这个也要打三下?”
“因为你的出发点就是为了欺负人,性质极其恶劣。”纪安阳凶巴巴的吼他,同时扬起了手中的锅铲:“敢顶嘴?你是不是还想挨揍?”
夏执抿了抿嘴,又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回去了。
“继续,为什么出去玩要骗我说是跟秦放去打球?”
“就是偶尔想玩两把刺激的,又觉得哥接受不了这种极限运动,打枪是我从小就会的,不危险,赛车有点危险,但我能掌控好,不会出事。”
“打枪没危险就算了,赛车真的很喜欢吗?戒不掉?”纪安阳眉头皱的紧紧的,他偶尔也会刷到赛车失事的新闻,夏执居然背着他去玩这个,真是想想都一阵后怕。
“跟对哥的喜欢比起来,它不值一提,哥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玩了,就算真要玩也会跟哥说的,不会再偷偷摸摸的去。”
夏执的满分回答,让他成功逃过了挨打,纪安阳只是点点头,握着锅铲的手却没抬起来。
“定位追踪跟针孔摄像头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一茬,纪安阳的声音冷了下来。
夏执偷偷的吞咽一声,他也知道这是道大槛,迈过去就是雨过天晴,迈不过去他就凉了。
本来这个事,在哥让他坦白所有谎言的时候,夏执就考虑过要不要继续隐瞒。
但碍于小艾已经知道了,他觉得自己做不到万无一失,不得已之下才抖了出来。
双手撑地,夏执站起身来,在他们的小蜗居里扫荡一圈,把所有的针孔摄像头都拆了出来。
纪安阳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的看着,眼睛一次比一次瞪得大,只觉得三观尽毁……
客厅的投影仪后面,卧室的床头插座,浴室的封顶罩灯,厨房的排油烟管道……
他居然把针孔摄像头藏在这些一言难尽的地方,纪安阳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别说发现了,他平日里打扫卫生都收拾不到这些地方。
夏执捧着犯案工具走回来,又在纪安阳跟前跪下了,脸色讪讪道:“哥,就这几个,我都卸掉了,真的。”
还就这几个?他们的小蜗居一共才几平米?他放这么多,那可真的是一个死角都没有了。
“花店的呢?”
“花店只有一个,藏在向日葵挂画里,我后面会去卸掉的。”
纪安阳又把手机丢给他:“定位追踪呢?”
夏执打开哥的手机,噼里啪啦一通操作。
那些繁杂的手机系统语言,纪安阳皱着眉头,连看都看不通。
他记得夏执的大学应该不教这个吧,为了监视自己,他竟然能玩的这么溜?
没一会儿的功夫,夏执双手捧着手机,把它还给纪安阳:“哥,所有病毒都卸掉了。”
纪安阳没好气的从他手中夺过手机:“说吧,为什么这么做?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不三不四会背着你乱搞的人吗?你犯得上用这么恐怖的手段监视我?”
或许是因为纪安阳的言辞太过严厉,夏执的脸色白了白,眸光泛起剧烈的涟漪。
平日里高大又自信的alpha此刻缩起肩膀,垂着眼眸萎靡道:“我知道哥不是那种人,我这做是因为……我有病。”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几乎要融化在夜色里,身体随之蜷缩起来,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什么?你说什么?”
“哥,我有病。”夏执仰头看向纪安阳,眼底蓄着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我没有安全感,我有病。”
“哥,你愿意听一听我小时候的事吗?”
那是夏执不愿回首的往事,他从未说给任何人听,但他想说给纪安阳听。
他一直在寻找一个人来治愈他的童年,夏执知道自己找到了,那个人就在眼前。
眼见纪安阳迟疑片刻后缓缓点头,夏执便不疾不徐的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这事压根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痛不痒也无关紧要。
可纪安阳却越听越不是滋味。
一年都见不着一面的妈,从不肯抱他的爸,死气沉沉的庄园,对着花草自言自语的小孩。
夏执是S级alpha,他很聪明,可越是聪明的孩子越敏感。
在他眼里,偌大的庄园是华丽的牢笼,他的家是一片贫瘠的荒漠,父母是活在相框里的照片。
这就是他的童年,夏执只用三言两语带过,纪安阳却听得心头酸涩,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他太心疼了。
心疼年幼的孩子独自穿越寒冬,心疼儿时的夏执孤身扛过黑暗,他一定很迷茫无助,空虚不安。
纪安阳只能尽量去体会,可毕竟没亲身经历过,他做不到感同身受。
他跟夏执就像两块截然不同的磁石。
夏执父母双全,却没有感受到父母的爱意,他是在冷漠中长大独狼,只能用余生来寻找归宿。
纪安阳是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可他不缺爱,他有和蔼的院长,友善的伙伴,社会爱心人士伸出的援手,他是在关爱中长大的绵羊,所以对身边人也报以温柔的善意。
“夏执,不怕了,有哥在。”纪安阳猛地俯下身子,扑过去抱住了他。
只觉得有一轮太阳落入怀里,夏执用力回抱住纪安阳,眼泪最终决了堤。
他哽咽着喊哥哥,纪安阳便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回应他。
“哥,我只有你了,你要是再不要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别抛弃我好不好?哥,求你了,我给你当小狗,我会听话,你别赶我走。”
他是生来尊贵的夏家太子爷,同样也是渴望得到爱和关注的夏执。
纪安阳抱了他好久好久,久到夏执内心翻涌的不安逐渐平复下来,久到夏执以为得到了原谅,毛手毛脚想要讨一个吻时,纪安阳才抽身离开。
“哥,怎么了呢?我就想亲亲你,不行吗?”夏执急切的想要追上去,却被纪安阳抵住肩,摁在原地。
与此同时,夏执的后背上又重重的挨了一下。
夏执:??
怎么还打呢?他以为哥已经不生气了?
第39章
纪安阳虽然心疼,可一码归一码。
他犯下的混账事不能因为凄惨的过去而一笔勾销。
纪安阳不会抛弃夏执,可也不会这么快就原谅他,不然凭夏执蹬鼻子上脸的个性,谁敢保证他下次不会再犯?
“夏执,我还没原谅你。”
听到这话,夏执急吼吼想要跟哥亲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高大的身躯萎靡在地,整个人都恹恹的。
“哥,我以后真不敢再撒谎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夏执倒是希望纪安阳能狠下心来抽自己一顿,把心中的怨气跟怒火发泄出来。
他是顶级alpha,抗揍的很,只要留一口气,休养一段时间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可偏偏纪安阳脾性软,气狠了也只是抡起锅铲不痛不痒的打他几下,这种程度,让夏执想卖惨都没机会。
“我现在脑子有些乱,处理不好这件事情,你让我冷静一下吧。”说完,纪安阳扔掉锅铲,起身朝卧室走去:“现在已经很晚了,先睡觉吧。”
睡觉?
听到这两个字眼,上一秒还颓废不已的小狗瞬间竖起耳朵,他忙不迭的爬起身,紧跟在纪安阳身后,想一同回卧室。
哥现在确实还生着气,但只要躺进同一个被窝,他趁着哥睡着了,把人搂怀里好好抱一抱,哥肯定消气一些。
只是抱一抱,他不会做别的,夏执现在也不敢做别的。
然而纪安阳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站在卧室门口,纪安阳转过身子,抬手指了指沙发,冷酷无情道:“你今晚睡沙发。”说完就当着夏执的面,“砰”的一下关上卧室的房门,随即落了锁。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夏执一愣,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房门已经严丝合缝的闭拢,想打也打不开了。
哥让他睡沙发?哥竟然这么惩罚他?自从跟哥确定恋爱关系后,夏执未没睡过沙发。
“哥,你开开门,放我进去吧,我不要睡沙发。”
“我怕黑,我怕鬼,我不要一个人,哥哥,我错了,你就放我进去吧,求你了。”
小狗在门外疯了一样的挠门,将锁扣扭的咔咔响,哭的比刚才挨打时还要凄惨。
纪安阳捂住耳朵,狠起心肠,今天说什么都不会放他进来。
做错事就该受罚,让他记住今天的教训,日后都不敢再撒谎。
哭闹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小狗的嗓子都哭哑了,才逐渐的消了音。
他都这么惶恐不安了,哥依旧不肯给他开门,哥之前从不这样的,是不是不爱他了?
夏执忍不住胡思乱想,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害怕,最后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心底滋生出一些暴虐的想法,他完全可以把门砸开,强行将哥拥入怀中……
可夏执清楚,一旦这么做了,哥只会更生气,他之前犯的错还没能获得哥的原谅,他不能再错上加错了。
他要理智,要克制,夏执努力压制心底病态的念想,双拳紧握,拳背上青筋暴突,牙关深入唇肉里,口齿间能尝到腥甜的血腥味。
孤零零的一个人真的好难捱,谁来救救他,哥哥,哥哥……
纪安阳背对着卧室的房门,一宿都没睡着,耳边听着夏执的哭闹声,一颗心刀绞般的疼。
渐渐的,哭闹声变成细弱蚊呐的哽咽,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夜色中,纪安阳坐起身子,不安的望向门外。
有动静的时候他心疼,没动静的时候,他却开始担忧起来。
该不会哭的晕过去了吧?还是嗓子已经沙哑的发不出声了?不管哪一样,都足够纪安阳为之紧张。
略一犹豫,纪安阳最终还是翻身下床,装作要去卫生间的模样,轻轻拧开房门。
趁着床头灯昏黄的光芒,纪安阳看到夏执并没有老老实实的睡在沙发上,而是身披一条小毯子,蜷缩在他的房门口。
平日里高大挺拔的alpha,此刻佝偻着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
听到动静,夏执缓缓抬头,模样凄惨的望向纪安阳。
他的眼睛熬得通红,哭的肿胀,面色苍白而憔悴,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
未干的泪痕还挂在脸上,夏执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只能对着纪安阳无助的比划着口型。
他在一遍又一遍,徒劳无功的喊哥哥……
纪安阳的手微微颤抖,无法掩饰内心的疼痛,一颗心就像被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使出浑身的力气也呼吸不了。
深吸一口气,他刚要抬腿,裤脚却被人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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