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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秀才心里连忙翻出无鬼神论背着狗屁不通的佛经，哆嗦地出声：“兄……兄台是要找何人？”
那鬼，呸，那人回头，慕秀才眼睛一直，竟是直挺挺要往身后的地上栽去。
第28章 往前走便是缘
慕秀才直觉光线刺眼，隔着眼皮似乎都快要把自己的眼睛烧穿，他猛然吸一大口气坐起身来，茫然环顾四周，尽是丛生的野草，看看头顶的太阳，他竟是在荒郊野外睡了一晚上！
他连忙起身拍去灰尘，后怕地想起昨晚看见那孤魂野鬼煞白着的一张脸，还好平日里自己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鬼也没动他分毫。
正准备往村里赶，慕秀才发现昨晚的馍馍不见了，肚子也咕咕叫起来，他摁着瘪瘪的肚子抱着侥幸心理只是掉在不远处。
“你是在找这个吗？”
慕秀才抬头看到那个熟悉的纸包，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多谢兄台！……啊！”
他感激涕零地望去没成想竟然是昨晚令他昏厥过去的脸，但还好是白天，这“人”只是白的发光而已。
“你拿好，我帮你拿了一晚上了。”那人把馍馍扔到坐在地上的慕秀才的怀里。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陇县。”慕秀才说。
“陇县？离柳湾城多远？”
“小生不曾出过远门，至少方圆百里内没这处地方。”
“这样啊，多谢。”那人听完抬脚便要走。
“哎！兄台！”慕秀才开口，那人停下脚步回头瞧他。
慕秀才喊完自觉尴尬，本就是陌生人问路，不知道便不知道，行人自有去处，“我看你昨晚之后也未用过饭，如若不嫌弃先到寒舍暂且休整一番，村中有人远出贩卖过东西，小生可帮忙问问。”
慕秀才硬着头皮说出下文，那人没有拒绝，笑着答谢。
到了自家茅草屋慕秀才头次觉着委实穷酸，说寒舍都高估屋子的价值，慕秀才把唯一完好的凳子擦拭干净放到略大的园中，摸索半天找来一颗鸡蛋，慕秀才煮熟后就着咸菜送到那人面前，然后自己去村中询问那个柳湾城。
“不知道，未曾听说过。”
“我们当家就走那几个地方，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柳湾城。”
“柳湾城没有我倒是知道有个柳庄，应该不是吧。”
慕秀才拜访过村中那些劳力，无所收获，眼看都要走到村东头，可能要无功而返了。
东头只有一户人家，那人家是外来人，几十年前瞎了一只眼废了一条腿，左手没了四根手指头晕在村口，被路过的村长所救，村长仁善，帮忙治好修盖屋所，许他在村子落户。
但那人从不说来历，但前些年朝代更迭，战火纷飞十几年，指不定是哪个被误伤的可怜人，村中人念他孤苦无依时常救济，但基本不与之交流。
慕秀才路过这关的严严实实的门，也没胆量敲，转身打算回去跟那人交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形佝偻，须发灰白的人拄着一根木根走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屋里的人收回脚，想要重新缩回屋内，慕秀才急忙说出来意：“老人家！您知道柳湾镇吗？”
关门声戛然而止，安静到慕秀才以为人都走掉，屋内突然响起嘶哑的声音：“如今有没有柳湾城我不知道，前朝离这里正南方向三百里处曾有一处名叫柳湾城的地方。”说完里面响起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听不到，慕秀才知道这回人是真不在了。
“就是这样，你是有什么急事吗？要去你说的柳湾城？”慕秀才倒过一杯冷水灌下去，嘴中干咳缓解不少。
对面那人不说话，一身白衣现在也没沾染一丝灰土，没一会儿，说：”找了一个人十多年，找不动了想回原地看看那人回来了没却惊觉已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那人名字还未说就继续一阵烟似的走得悄无声息，慕秀才也没想太多，不过萍水相逢，眼下乡试临近，他还要备考。
慕秀才又往薄外衫里套了一层里衣，树上的叶子变黄脱落，乡试也顺应开始。
他坐在考场中，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有一瞬的目眩，斟酌良久才敢提笔着墨，写至一半，慕秀才抬头看向场内，入眼皆是稚嫩的脸庞带着遮盖不住的意气风发，他浑身一哆嗦，忽觉寒冷，冷得渗到骨髓中，搓搓手，恍惚许久才继续写，直到铃声响起字写到尾声，慕秀才交了卷，飘到家里随便找了一处空地便昏天黑地睡了过去。
放榜当天，慕秀才难得穿着厚厚一层去看榜，他去的时候已经傍晚，基本没有人再去查榜，他双臂环抱着身子站在榜前，一点一点往后看，看到双腿麻木，眼睛酸痛他才知道原是下了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秋天的雨是真的很冷啊。
“你屋子干净不少。”
“你怎么又回来了！”慕秀才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的人，是之前问路的怪人，还是那晃眼的白衣，人看着似乎憔悴不少，慕秀才没想到这人还会回来，“怎么样，找到你要去的地方了吗？”
“……找到了。”那人说，“能不能让我歇一歇，找得太累了。”
“快进来，正好我热的有水，这寒秋容易受寒，快喝上一杯。”慕秀才请人进来，倒上热水，拿起一旁的几本书，“不过我不能陪你太久，如果愿意可以等我教书完后再听你要说的。”
“你不是在考试吗？”那人第一次在慕秀才面前露出困惑微讶的细微表情。
“不考啦！”慕秀才笑道，“我已经浪费了十来年时间，可见我不是当官的料子，镇上恰巧缺教书先生也不嫌弃我，也当谋了个职，勉强谋生足矣。”
那人欲言又止，话到嘴边：“那你快去快回。”
慕秀才是欣喜的，这个才见过两次面的人却让他有种两人一见如故的感觉，他还不知道那人的名字，等他下了堂定当先知晓那人的名字，如果投味，二两酒下肚慕秀才说不定还能跟这个朋友倒到苦水，说说他这个落魄秀才苦读二十年书至今一事无成的笑话。
他期待着，兴奋着，心脏剧烈的跳动然归为沉静，脑子仍旧飘忽，终于坚持到教授完课程，高兴地奔向自己的茅草屋，门没有关，里面的白衣公子仍规规矩矩坐在里面，破角案几上的水没了一小半，慕秀才开心地想要张口说些什么，视野里的白衣公子却突然离他远去，直到眼前黑了慕秀才才后知后觉他这是晕过去了。
呔！谁天天见面一遭就得晕一次啊！
慕秀才悠悠转醒，没有像上次那么顺利地坐起身来，因为此刻的身子乏极，骨头像是被人尽数抽了去，一点也起不来，浑身滚烫，身上某些地方出奇地发痒，嘴中干渴。
“终于醒了？”白衣公子在慕秀才朦胧的视线里晃荡。嘴干慕秀才只得努力眨巴眼表示肯定。
白衣公子帮喂了半杯温水慕秀才才能稍微开口说话，“我是感冒发烧了吗？前不久确实不小心淋过雨，您能帮忙同私塾院长知会一声，待我修养两天，好了就立马去。”
白衣公子似乎不愿意，慕秀才说：“你要去不了也没事，我再睡一会儿就会好很多……”
“你不是风寒，大夫有看过，你这是……天花。”
慕秀才静止了几瞬，说：“那你也得离我远点啊，传染给了你我岂不是更罪过啦。”
“不必。”白衣公子摇摇头，“我还没同你说，我其实是鬼，这对我没甚影响。”
“还真是鬼啊。”慕秀才乐地微扯起嘴角，“第一次见我猜就是，还真是啊。”
“不行，我好累，再让我睡一会儿觉吧，不就是天花，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说不定我明天就能继续蹦蹦跳跳啦。”
“好，我就在一旁帮你照看着。”
“谢啦！”慕秀才吐出这句话，继续沉沉地睡去，眼角却落下一滴泪来。
上天从来没眷顾过慕秀才，这次同样，病情并没有像慕秀才所说的那么乐观，反而越来越严重，身上的泡出奇发痒他总忍不住去挠，结果就是破烂流脓更加严重，烧一直不退，慕秀才醒前醒后都是那个白衣公子，总让慕秀才有些羞赧，这欠下的账越发算不清。
慕秀才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次不知道睡了多久才醒来，白衣公子不在屋内，他就睁眼瞧着上方的屋顶，茅草有些发霉了，算算时间有半月没打扫，放书的地方发霉了吧，之后他不在那些书怎么办呢。
门被打开，白衣公子从外面进来，手里领着纸包，放到一旁的案几上，走上前给慕秀才倒了杯温水。
“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天。”
“不用谢。”
“这欠你的我恐怕这辈子还不上啦，下辈子劳烦你多费费心思我定当衔环结草报答你。”
“不需要的。”
“呼——”慕秀才越发吐字吃力，他眼前的白衣公子都快成一堆人了，眼睛也越发沉重的要黏在一起。”
“你不会死的，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你去教授知识呢。”
慕秀才说不出话来了，身上只有耳朵还没罢工，听那人絮絮叨叨。
“我等了他三十年，又找了他二十年，我尽力了，孤魂野鬼如我坚持不了了。”
“你再多活个几十年吧，寿终正寝入轮回，如果能碰到那个人的话……”
慕秀才听不清后面的话了，耳朵也歇了，对不起啊，我什么也办不好的，不要托付给我呀，会搞砸的，他说不出这最后的话。
他醒来，周围不是阴曹地府，还是那间茅草屋，慕秀才能自己起身下床，走了好几圈还神清气爽，似乎之前那个要死过去的自己是个错觉，慕秀才坐回床榻，等那人回来好好炫耀一番。
一等五十年，慕秀才无病无灾合上尘世的眼，再睁眼飘荡到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之后被称为折境的鬼域就在这地方的旁边。
有位大人凭自己的力量改变鬼域风气，使得人鬼共生，慕秀才虽然最先来到这里也未曾为非作歹过但仍老老实实去大人那上牌。
鬼神大人只看他一眼，问他，已经签过契约，他是否选择再重新签订。
他却问了个驴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这里离轮回道近吗？”
鬼神大人耐心回道：“若心有归处，随处皆是。”
“我有故人所托，就在此处安身即可。”
“是是非非，缘来缘去，只得一个“解”字。”
鬼神大人笑笑，转身处理起麻烦的琐事来，他腰间悬着一枚埙随着他奔走鬼怪之间。
……
“我一等便是三百多年，等待中虚耗过迷茫过，后来惊觉是不对的，就努力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尽我最大的可能去等待。”慕叶摸着凉透的杯身。
“先生我生前落魄潦倒过，有幸得助，初时确实茫然，但日子是在走的，总得往下过，等你走到一个高度往回看，才发现是能过去的。”
朱清舟听的入神，到这边明白先生其实是在变着法子的哄自己，先生在这方面确实笨拙了些，但也正巧适合朱清舟。自己如今的纠结不清比不得先生那时的迷茫，与其抓住过往的不快不如学着使自己变得更优秀让过去的失望不再放大！
“先生，学生明白了。谢谢先生愿意讲给我听。”朱清舟说。
“不早了，算算时间魑也要来接你，咱们先回屋我帮你把衣服弄干。”慕叶没有接着上面的话题延伸，自然地切换到平时的模式。
“好的先生。”
“之前清舟你给我的避寒草香囊当真有用的紧，书发霉的少了许多。”
“有帮助真的太好啦！先生等大雾散去咱们再好好晒晒书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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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地图倒计时
第29章 敞开心扉谈话
听完先生友人的故事后，慕叶便让朱清舟回去了，下午的课程取消，难得的大雾，慕叶想要去看看折境各处有什么景色。
朱清舟收拾好书本放进包里背着回去，慕叶想跟魑打声招呼来接人，朱清舟婉拒了先生的好意。
最主要的是朱清舟想去看看黑团爷爷情况如何，自从上次中秋过后就没见他醒来过，最近一段时间大概是回家探亲的样子让魑不放心，简直对朱清舟寸步不离，今天好不容易寻着空是要去看看的。
到了那枯树下，看到的依旧是石头样的黑雾，朱清舟喊了几声没见动静，大概还是在沉睡中吧。
他坐在一旁，对着黑团爷爷说了许多最近的事情，难过的高兴的郁闷的统统都讲了个遍，心情也舒畅许多，如果黑团爷爷是醒着的朱清舟是不可能把不开心的事情说给他听的。
他惯于把不好的事情藏得很深，如果他不主动说出来是不会有人发现的，但闷得久总归是有郁结，不想魑忧虑，先生也帮他很多不能再麻烦先生多费心，每次难过得要哭出来时他都会拼命忍回去，只要眼泪不掉出来时间久就会被压下去不去想就当不存在。
黑团爷爷是朱清舟在折境除魑和先生认识的第一个肯和他说话的，当初月神吩咐过折境的鬼怪们不要吓到朱清舟，但一年来朱清舟竟是一次都没碰见过。
如果朱清舟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像鬼怪们有法术的话，他就知道不是没有，而是本来玩闹的他们察觉到有人类就会立马躲藏起来，等人类小孩走远才现身出来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魑这个笨蛋自己平日里只会捉弄鬼怪，唯一一个肯和他聊上几句的姝昇也没有跟他真正谈心过，所以从未忧心过没有朋友而忽略本是群居而生的人类是需要朋友的。
“黑团爷爷，谢谢你肯听我说完这些事，等你醒来还有其他开心的事给你讲，今天就到这里！再见！”朱清舟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跟石头摆摆手。
早上的时候魑说他今天晚上会回来，朱清舟下午没有事情可以把昨天换下的衣服洗洗。
朱清舟刚住进来的时候，屋子简直一穷二白，只有床和铺盖还是崭新的，问起魑来，只说很少落宿，他们折境鬼怪心大，天上地下能躺的地方就是床，朱清舟摇摇头说还是有固定的住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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