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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清舟欲言又止，想想时间确实少得可怜，自己本身就很麻烦魑，这一年多尽可能减少让魑去帮助自己。心下暗自鼓劲，敲响门扉。
跟想的大哭大闹不一样，朱清舟的母亲李莲是个倔强的女人，六年的光阴在她的头发上打上一些霜花，眼角有些许皱纹，但整个人却是跟朱清舟记忆里的母亲还是一样。
丈夫朱春前天接到伙伴的差事被李莲送到镇上乘大巴去往别处，再回来要得赶上年关，李莲说朱清舟的父亲没福气，拍着朱清舟的手。
“要不要去你屋看看？”李莲自打见到朱清舟就拉着，一刻不停地跟朱清舟说着一些琐事。
“妈。”朱清舟没往自己那屋走去，他有些抗拒，具体不清楚是为什么，可能他怕自己看到那未曾一变的摆设就像是时间真的停了六年，他的父母就守着这凝固的时间。等着似乎无望的他。
眼前雾蒙蒙，听到母亲问他怎么了。
朱清舟压着声音：“我瞧见客厅那个电视跟我之前见的不同，还有你手里那个会亮的小方块我想知道这些，我想听妈妈说说。”
“哈哈，好啊，最近这网络可发达了，我手里这个叫智能机，能打电话呢！离很远都能！还可以发短信拍照，这样，咱母子两拍一张好叫你父亲回来看看啊。”
朱清舟被拉着和母亲站在一起，脸贴脸，咔擦一声，李莲抱着智能机说好看。
“打过电话给你爸，人可能有事一直没接，清舟累了吧，先坐着，妈给你拿下午我刚蒸好的菜包。”
“不用妈。”朱清舟摇摇头，“我该走啦。”
“要走啦？”李莲呆愣愣地重复着朱清舟的话。
朱清舟点点头：“一年就这个时辰，是折境的好心人帮我来的，我来看看妈和爸，让你们放心。”
李莲微微偏头，脸落在暗处，朱清舟看不清母亲的样子，站起身来局促地想走过去。李莲忙摸了把脸，笑道：“瞧我，一直没问清舟在那里如何，想必那仙人也不会亏待咱清舟，清舟有好好长大，都快跟妈一样高了，那明年是不是就得超过妈妈啦！”
“是可能。”朱清舟应道。
“那明年妈等你。”
“好。”
刚刚还两个人的屋子现在只有李莲一个人，彩色电视里的人正唱着戏，吵吵闹闹好不安静，李莲扶着门框，眼睛终究还是湿了。
她好像刚刚做了场梦，她看见她家小清洲回来了，红扑扑的脸蛋，高挑的个子，人腼腆内敛更多，笑起来秀气好看呢。
李莲拿起手机，找到相册，又端详许久。
……
“好了吗，走吧。”魑看到走出门的朱清舟起身道，扔掉刚刚随手折来的野草。
“我们回去吧。”嗡嗡的声音。
魑脚步一顿，抬眼去看朱清舟，魑黑暗中的视力蛮好，看到了朱清舟丝毫不掩饰的眼角，红艳艳的，似乎一摸就会破。
朱清舟惯以人的思维，他抬头瞧不清魑也就自以为魑看不清此刻的自己，倒比平时在魑面前放的开。
意识到这一点的魑当真哭笑不得，心里揪揪地疼，大抵是面前这“小白眼狼”得了他的“恩惠”还不好好和他相处，总感觉前些年自己那火烧火燎的担忧贼拉轻飘。
魑还是懒得细究，往常他有个臭皮匠还帮忙分析，如今没了，魑做什么事都大开大合，真冷静下来也懒得纠结拆分这乱麻一样的思绪。
就像那折境的天，平日污气积攒多了总会有场雨下得又急又烈把那污气给冲透，魑也在被迫等着他和朱清舟之间的那场雨，时间还长。
“魑，不召马车是有什么事？”朱清舟疑惑地看着没有动作的魑。
“清舟，要不要再去看看千鹤村，以前答应过你的，还有的没看完，走吧！”魑回头邀请着朱清舟。
这小孩之前突然让魑叫他名字，唔，小孩怎么了，本来就十来岁啊？他都三百多岁，这都曾爷爷辈了！但是小孩很委屈，魑妥协，没真让朱清舟喊他曾爷爷。可能这是到了人类所说的那个叛逆期吧。
“为什么是现在？”朱清舟睁大眼睛。
“因为想起来就是要去啊！不过，清舟我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你，你自己拉紧我手，上去就没事了！”魑抬手牵过朱清舟，半揽着，这次改换单手掐诀，“走着！”
朱清舟刚抓紧魑的手臂，就忽觉身子猛然被拔离地面，有风呼啸着从他头发里钻过去，他闭着眼没睁开。
“怎么比起小时候胆子小了不少。”魑好笑地看着紧紧闭眼的朱清舟，那手也牢靠地箍在自己手臂上。
“没，没有。”朱清舟颤巍巍睁开眼，第一眼瞧见的是魑漂亮的桃花眼，他飞快转移视线，“今晚天气不错。”
“是啊，今天是鬼门大开的日子，你瞧！那边就在排队跟咱们一样去签订契约呢！”魑指指下面。
朱清舟去看，确实是的，“不过如今千鹤村晚上亮起灯的人家少了许多呢，听妈妈说村里放烟花最漂亮的张姐姐一家举家搬到城里去了，其他的人也有的外出打工，一年就回来一次。”
这孩子怎么又低迷起来了！魑有点不解，抬手往上一指，两人瞬时又换了个高处，云彩在脚边飘荡，下面的景象又小上不少，那些鬼怪都看不真切了。
朱清舟被吓得不轻，攀着魑问：“又怎么了？”
“没怎么，刚刚那个高度空气不好。”
“是吗？”
“你再看看。”
朱清舟侧头去看，甚至忘了自己是在九天之上，不自觉松开了魑的手臂俯身往下看，魑担心这孩子一时兴奋真忘人在天上，一只手牢牢牵着。
眼前，跟六年之前看过的千鹤村几乎没有变换过，这只鹤在这村落中安眠，空中的云彩是它漂亮的翎羽，流淌的溪水是他笔直的腿，高处的信号塔是他美丽的眼睛，像是璀璨发光的宝物映在朱清舟的眸子里闪闪发亮。
他可能是想错了，大家并没有抛弃这个地方，相反，是很爱，外出打工不过是为了家中老小，那信号塔妈妈说是张姐姐和大家集资共同申请建造的，大家可以和远在异地的亲人互通电话互道晚安。
而朱清舟也是很幸运的，他有爱他的爸爸妈妈，甚至有着一段奇妙的际遇，他认识一个鬼怪，他现在很健康，甚至想呐喊，胸腔里有什么愈燃愈烈，朱清舟想开口同魑说他一直隐瞒的秘密，他想坦诚地和魑交谈。
“魑。”
“嗯？”
“是不是很漂亮！好像跟之前也差不多……不过我似乎理解清舟你说的不变其实蛮好的……你。”魑也算有眼力见的闭上嘴。
他家这小孩，哭了。
嗯嗯，没有背着他，没有低着头，更没有说不要看，就是不要钱一样，噼里啪啦掉豆豆。
这可怎么办！慕叶老头快来救他！魑手足无措地，一只手挽着朱清舟没法动作，另一只手上下比划不知道怎么动作。
“魑，对不起哦，我停不下来，对不起。”
“害，有啥对不起，真好看，我下次还带你来。”魑索性上前一步把朱清舟抱着，抬手给孩子顺气。
这是憋多久的委屈，哭得魑都险些鼻子一酸，风有点大，魑分神给朱清舟套了个防风法术，一下一下拍着。
朱清舟哭累睡着，身前湿了一大片，魑的手拍的有些麻，决定先回折境，把朱清舟折腾进车内，看着眼皮肿肿的朱清舟，魑帮忙消了肿，他怕明早朱清舟要是顶着这双眼和他碰面，他有预感接下来一个月两人都不会说话，朱清舟脸皮薄得很！
“太久没见父母吧，小可怜。”魑拉上车帘，马车载着他们飞回折境的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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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写小学作文排比句的美（笑）
第27章 过过不去的坎
折境的天从中元节过后就雾气大笼，和平时黑气缭绕不一样，是像牛奶一样浓郁的白。
朱清舟透过半敞开的窗出神地望着。
“这段需要背诵，明日早上进行提问。”慕叶指着课本上的段落耐心地说出考点，结果学生本人不知何时起已经魂游天外。
老先生放下手里的书，走到朱清舟的案前，叩叩案把人喊回来。
“清舟，你最近多忧思，可是有什么心事？”老先生没脾气，没指责学生不用心。
朱清舟脸红起来没敢去看慕叶，自己跑神不听课，先生也没怪罪，小声道：“前几日鬼节，魑带学生回去看看父母，父亲外出未归，母亲仍待学生如初，但学生愚钝蒙昧，一直理不清这关系，心中总是不由自主思及到此……”
老先生这才知道，想到世间人情世故最是难解，自己也多年未曾涉及人事，一时也无法给出什么好法子。
大道理书中都有说法，大情小爱，但真拿来安慰人却总有说教意味，慕叶少有犯难。
“抱歉先生，刚刚跑神了，先生刚刚是不是给学生布置好作业，能不能重复一遍啊。”朱清舟说到一半也是懊恼怎么把心里的烦思倒豆子的跟慕叶先生发牢骚，这本该是个人私密问题，说出来也是让先生犯难，见先生没说话率先岔开话题。
“是这里，来，你的书给我，我直接帮你画起来。”慕叶执起笔给朱清舟递过来的书备注好作业。
“今天课程就到这里吧，陪先生我去外面看看后院种的草木生长的如何。”慕叶放下笔对朱清舟说。
“好。”朱清舟有些意外，这浓白的雾气里只能看清近处的东西，先生临时起意大概还是因为自己。
跟着先生来到后院，本来后面是一片荒草，朱清舟来后和先生一起开垦，算是先生说的劳动课，大部分的除草刨土是朱清舟做的，先生总是跃跃欲试拿起锄头要去刨地，没几下就开始气喘吁吁，哀叹身子大不如从前，朱清舟就会接下来继续锄地。
自己的身体确实好利索，以前总时不时生病，要是以前可能还没先生能干，光是抡起锄头都费力吧，有次魑回来的早看到哼哧刨地的朱清舟，全然不理解。
不说朱清舟只是凡人，起码慕叶是个鬼吧，再怎么弱也不可能对一片地束手无策，正准备施法就被老先生拦下，说这劳动课必不可缺，魑说岂有此理，老先生把一壶水挂在朱清舟身上，嘱咐累了就先歇着，水渴了便喝，他要拉魑说道说道。
朱清舟歇了半刻又刨开一小块地后魑嚎叫着从慕叶身边飞走，边逃边对朱清舟喊：“清舟啊，我晚些时候来接你！好好做啊。”
那边慕叶出来，走到朱清舟身边，说：“有时间也得给你家魑上一课，这听半截就逃一点也不尊师重道。”
朱清舟感兴趣魑为什么那么慌忙，笑道：“先生说了什么让魑那么快要跑。”
“只是跟他解释为何要亲自劳作的原因，这孩子竟是半点都不愿听。”老先生无奈。
“魑确实很对这类不感兴趣，先生，这边刨好了要种什么吗？”朱清舟问道。
“先种些易活的草木吧。”
……
“先生，真的发芽啦！”朱清舟惊喜地跑到一株破土而出的嫩芽旁。
“原先那一批都没发芽，这些竟然发芽了。”慕叶欣喜地看着这抹绿色。
“先生，这个是什么品种啊？”朱清舟指着身前那株脆生生的苗问道。
慕叶弯腰仔细瞧瞧，斟酌道：“应当是桃树，如果长势好三年后清舟你就能看到满树的桃子啦。”
“到时候可以吃吗？先生。”慕叶说的时候朱清舟就想到之后满是熟透桃子的树。
“可以啊。”慕叶抬眼看着雾气，白蒙蒙的，只有眼前几株绿色抢眼，“到时候咱们就坐在别的树下乘凉，让魑爬树去摘。”
朱清舟满怀期待地看着，总感觉下一瞬这苗就能成树，自己劳动真的开花结果真的很开心！慕叶喊朱清舟再往里走走去看看其他的幼苗情况，特意施法在这桃树苗旁做了记号，好让朱清舟之后能更快找到。
雾气大，朱清舟没走多久衣服就被打湿，袖口和裤边最为明显，老先生也有点喘两人就折返回去坐在下棋的石桌旁，慕叶变出一副茶具，两杯已经沏好的茶袅袅冒着烟，朱清舟双手捧过小口抿着。
慕叶只握着茶杯，指腹反复擦着杯身，直到朱清舟一杯茶水喝完老先生才开口：清舟，要不要听个故事？是我的一位友人的生平，不长，一盏茶的时间。”
朱清舟诧异，先生平时授课也时常会结合自己的见闻加以补充，但不常说起自己的事情，这算是少见，朱清舟放下空杯子端正坐好，说：“学生洗耳恭听。”
慕叶把自己身侧一直挂着的翠色玉佩放在手心，朱清舟瞧见那图案似乎是只鸟类，具体什么不清楚，平时先生都极其珍视，时不时解下来擦拭一番。
“我生前是一个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但成为教书先生之前只是一个屡不中第的秀才。”
慕秀才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已经偏西，他扭扭僵硬的脖子，骨头啮合着嘎吱嘎吱响，肚子也叫了起来。
屋子是个破茅草屋，整个屋里除了树还是树，还有一个慕秀才，家里揭不开锅，再饿下去可能只有书和一具尸体。
慕秀才翻半天书堆才从缝隙里又找到几个铜板，都说看书的最不耐烦的就是铜臭，但是日常吃喝还真就离不开这铜板，数数，还能去集市东头那里买上几个红薯馍馍，慕秀才小心翼翼拿出帕子包好几层才敢出门。
村子里燃起炊烟，黄昏夜幕中很是温馨，每个人都是带着笑脸匆匆赶回家中，慕秀才则逆着村民，他走后背后尽是三言两语，不外乎是这个连考三次都未中举的秀才。
慕秀才两耳不闻窗外事，这闲言碎语早早左耳进右耳出，只想快快买回馒头，配着罐底的咸菜垫垫肚子。
到集市东头，卖红薯馍馍的大婶差点就收摊回家，见慕秀才是最后一个客人，好心把剩下的半块没卖出去的白面馒头也塞到纸包里递给慕秀才，慕秀才连连道谢。
然后抱着馒头回村，走到村口天色已经暗下来，再走几步看到村口站着一个白色影子。猛一看还以为是鬼，惊得慕秀才怀里的馒头颠了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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