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由无声流泪变成呜咽,连呼吸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余陌重新祭出凤鸟青铜鼎。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金色的圣鸟鸣叫着与纯洁的灵魂一同被封入鼎内。
“好好活下去啊……”
“他们骗人的,‘放花灯许愿很灵的’根本就不灵,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李楚无助地呜咽。
祝景灏走上前为她疗伤,除了腿已经无法站立,她身上其它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余陌靠在墙边,嘴唇有些苍白,说道:“死亡只是人离开的第一步;当你成为鬼魂,游荡在人间,会渐渐忘记你的名字、你生前所有的一切,这是第二步;而当那些为你哭泣的人也遗忘了的时候,你才真正地死亡,所以人们说——”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李家三人从府里惊慌逃出,瘫坐在地,衣服上有些血迹,“府……府上的人……都死了?”
余陌将阴司铃还给祝景灏,笑着回应道:“没有啊,这不还有你们呢吗。”
李老爷和李川脸上的肉默契一抖,兰晴两眼一翻昏在李老爷肩上。
*****
数日后。
在余陌嫌弃又不满的多次催促后,祝景灏终于换了身看起来年轻阳光有活力的衣服——笋绿色销金云纹直。
至少比原来的死气沉沉好多了。
他去敲余陌的房门,无人回应。
李楚坐着轮椅在他背后悠然说道:“茅厕。”
她肩上白色的小蝴蝶无声飞起在空中转了个圈又落回,好像很惬意的样子。
因为喝了李楚泡的那杯带着剧毒钩吻的龙井,余陌拉了好几天肚子。
“天天的找我干嘛?”余陌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地从远处走来。
见他过来,李楚适时知趣地转着轮子离开了。
祝景灏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语气平常道:“拜师啊。”
余陌:“哦,那走吧,去祠堂。”
李家三人站在门口目送余陌、祝景灏以及李楚和蝴蝶离去。
“你离开之后去哪儿呢?”祝景灏问李楚。
她摩挲着手上戴的两串手链,抬头望着天空,如释重负般笑说:“哪儿都行,她们都不在了,这府上已经没有我牵挂的东西了。”
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分别,他们目送着一个女孩和一只小小的白蝴蝶的影子在夕阳下逐渐拉长、远去。
小蝴蝶盘旋不停,李楚只是笑着看,她最终还是带着她的蝴蝶去往远方,重新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大家~第一卷 到这里基本结束了,接下来还有一章第一卷的后续,然后就是开 第二卷 了,这两卷衔接因为还有些存稿所以还是会日更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鞠躬~~
第11章 卷一后续
祝家祖祠内。
余陌拿着柳条灌输灵力后抽在祝景灏身上,后者跪着只是闷哼一声。
“三拜九叩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免了,我就一个要求,给你父亲磕个头。以后凡事都听我的。”余陌说道。
祝景灏抬起头,眸子里深沉看不出情绪,“我有个问题。”
“问。”
“你知道是谁杀了我父亲吗?”
余陌坐在祭台上,一条腿抬起屈膝懒洋洋地倚着后面的牌位,他转头看向最下面的牌位,沉默良久,说:“不完全知道。”
“从你出生时起,我就一直待在下面,只是听一些亡魂提起过,没什么重要信息。”
“但是,现在有了些头绪,在下面我曾见到过你父亲的残魂。”
祝景灏瞳孔微缩。
南蓉也是只剩下了残魂。
“和她不完全一样,”余陌猜到了祝景灏的想法,“南蓉的残魂还有记忆,只是缺了一小部分,但……你的父亲祝鸿,已经没有任何记忆了。”
连记忆都没有了,这说明魂魄的受损程度相当严重了,无限接近于碎裂。
祝景灏双手紧握,竭力控制自己的心绪,说道:“我能猜到一点,天下之人都在觊觎我身上这个铃铛,尽管我父亲无数次向他们说过这铃铛一般人用不起,但他们听到的,只是‘能号令阴兵,有了它,就什么都有了’。”
余陌并没有感到惊讶,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他和祝鸿说过了。
他观察着祝景灏的表情,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那你呢,为什么相信我,相信我就是真的余陌,相信我不会抢你的铃铛。”
祝景灏沉默了一会儿,眼尾氤氲了一丝笑意,回道:“因为父亲告诉过我,在我及冠之时,会有个叫‘余陌’的不靠谱的人来代替他陪着我,成为我的师尊。”
“父亲说在及冠之日那就是一定在及冠之日,他从不会骗我。”
“啧。”
不靠谱的余陌抽出柳条打在他后背上,祝景灏疼得“嘶”一声,却是笑着抱怨:“为什么是个打人都要灌灵力的师尊啊?”
余陌:“去去你身上的脏东西。”
“不过,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李楚只是一个傀儡,在她背后,那位‘修士’一定有什么计划。”
两人心照不宣地明白,背后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他们现在所掌握的线索太少太少,敌在暗我在明,要想摸清他的目的,必须要顺着“傀儡”这条线继续调查下去。
拜师结束后,他们暂时住在了一家旅馆,十分合理的,祝景灏付了双份房钱。
祝家从这个叫做岱镇的小地方发家,后来迁到了千里之外的箕尾之山,在那里定居下来,从最初的两个人逐渐壮大为盘踞一方的修行世家。
为了让子孙后代不忘家史,他们将祖祠定在这儿,并且家族中每当有男女成年时,都会让他们回来祭祖,以示子孙兴旺孝顺。
到祝鸿这一代时,祝家达到了鼎盛,然后戏剧般地急剧衰落,于是他们渐渐从箕尾之山又迁回这个小地方。
只是,千里路,人心散。
作为传闻中阴司铃的主人,祝景灏亲眼看到了族人自残,无数仙门世家对他穷追喊杀,借着各种幌子寻求他手中的强大力量。
刚开始他一遍又一遍解释阴司铃的凶邪,可换来的却是族人变本加厉的要挟,他的家从一整座山头慢慢沦落,四散分离。
于是他主动让出,回来守着为这一方小小的祖祠。
要杀他的人太多太多,他数不清也记不住,所以是谁杀了父亲,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只有变强,只有用他们垂涎已久的东西——阴司铃变强,他才能活下来,才能报仇,才能守护好他想守护的东西。
夜半,祝景灏站在余陌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笃笃笃。”
没有人应答。
“笃笃笃。”
还是没人。
他漆黑的眼眸微微一眯,眼底有什么东西开始雀跃起来。
夜晚,李府。
偌大的李府内没有了任何生气,李家三人对坐惆怅,他们这几日将上下的仆人都按照余陌的指示厚葬,有的侥幸活下来,但是神志已经不清醒了,所以他们需要重新招人,将整府都换新一遍。
一个黑衣人悄然从墙上翻身而下。
李川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一团布,黑衣人戴着一副惨白面具,动作直接又果断地捏着一根针,垂眸毫不犹豫地扎在李川脸上!
李川:“呜呜呜呜……!!!”
兰晴和李老爷缩在一旁,不敢吱声,眼泪滚滚而下。
不一会儿,黑衣人抬起手,欣赏着李川额头上的乌龟烙印,满意地笑了。
刻意改造过的声音粗哑响起:“就当多年叙旧的一份小礼吧,不用谢。”
做完后,黑衣人扬长而去,李川鼻涕横流,以头抢柱,带血的小乌龟在他皱眉时略微俏皮地动了一下。
而余陌之所以不在,是因为冥王再三催促他回冥界。
“你看到了吧。”冥王手撑着下巴,略显疲惫。
“嗯。确实不容小觑。”
他坐下开始漫不经心地翻红线,问道:“人主那边怎么说?”
冥王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人主那个老昏君,一问三不知,谁知道他的狗嘴里有几句真话。”
“不过,”冥王神色严肃起来,青铜面具在旁边火灯的映照下更加诡异,“据我现在的猜测,这种偷窃别人灵魂还只拿走一部分的行为,很难不让人想到‘逆天改命’。”
余陌翻红线的动作顿住,眉心蹙起。
先前那个不成形的想法此刻在他心里破土萌芽。
“看来你也是这样想的。”
余陌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淡淡应道:“嗯。”
逆天改命,违天而行,重塑自己的命格,这是记载于上古典籍中的方法——
修行者需要先找到与自己相匹配的魂魄,以确保后续的时候不会产生排斥,然后强行剥离原主的魂与魄,拿走需要的部分。
等聚齐三魂七魄后,在满月之日,将收集来的魂与魄融合,从而重新打造一个强大而完美的新魂魄。
如果成功的话,人、冥两界将为之覆灭,修行者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强悍的灵魂、不死的身躯、永生的寿命,甚至是成神,只要他想。
但巨大诱惑的同时,要支付的代价也是等价的。
稍有不慎,修行者就会堕入万劫不复之道,魂魄无法转世轮回,也不会消散,只能被禁在冥府深处十八门,日日时时受刑,被恶鬼啃噬、被真火灼烧、被冰锥刺心。
等魂魄被折磨碎裂,那些破碎的残片会重新聚形,再受刑罚,循环不止,永无再见天日之时。
“冥界内部也不是完全干净了,所以,我希望你……”
“我明白,”余陌抬眸,眼底看不出情绪,“我以灵魂起誓,必将此人送入冥府十八门。”
冥王从座上起身,宽大的袍子垂落在地,他十分正式地鞠躬,笑道:“静候佳音。”
奈何桥旁边一个小小的凉亭里,孟婆千万年一日地熬着孟婆汤。搅动大汤勺、拿碗舀出、递给亡魂,动作早已僵硬和机械化。
有个亡魂接过瓷汤碗,抬头将碗中的汤水一饮而尽,却皱起眉头,似是不满地嘟囔道:“孟婆汤原来是苦的。”
可等她说完这句话,口中的苦涩渐渐消退,一种甘甜清凉的感觉随即蔓延开来,流向四肢百骸,亡魂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孟婆露出和蔼的笑容,耐心解答道:“孟婆汤本无味道,只是你这一世过得太苦,受尽磨难,才觉得苦涩,喝完这汤,下一世投个好人家吧。”
“小夕。”余陌朝亡魂喊道。
面前的亡魂听到这个名字迷茫一瞬,转头看他。
他微微笑道:“没事,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真的吗?那我下一世就叫小夕了,”她笑着。
“好听的名字,我一定不要忘记!”
卷二:剑灵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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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目的直达(他笑眯眯道,“混...
余陌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忘川河水。
明黄色的水波激荡又汹涌,那是被困在轮回交界不得解脱的亡魂的不平,无边的凄凉从河水中蔓延渐渐将余陌包围住,他拢紧了衣襟。
“你真的想好了吗?”
身边有人这样问道。
“嗯。”
“你走了,冥界怎么办?”
“新任冥王会处理好一切,你以后只需效忠于他。”
“自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沉默一会儿,想回头看说话的那个人,想开口向他解释,却突然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
他竭力伸手,只感觉到了一片湿黏。
低头看,他胸口处竟然插着一把刀!
那把刀的刀面隐隐约约有一道道虎骨凸起模样,刀柄花纹呈螺旋状,这是……虎魄刀?
传说中蚩尤的武器,能斩碎灵魂的神物,那他岂不是……
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是他自己的声音,“这里以后就交给你了,我不再过问,也不再存在于这片喧闹又死寂的黄泉……”
“噗呲——”
刀被拔出,灵魂撕裂的剧痛传遍四肢百骸,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眩晕。
“余陌——!!!”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
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呼吸几次,却隐隐觉得胸口处还有些痛感。
又是这个梦。他叹了口气,明明他只是个化形的精魄,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兴许是在化形的时候有人的记忆趁机涌入才会这样的吧,他想。
晨光熹微,东方欲晓,余陌再睡不着,于是走出房间,恰好和祝景灏打了个照面。
他正在院内练剑。
余陌:“早啊。”
“早,”祝景灏收剑回鞘,说道:“师尊。”
余陌打哈欠的手顿在半空,他满意地点头,关心道:“这么早就起来练剑?”
祝景灏自嘲般笑道:“嗯,我现在还太弱了,帮不上师尊的忙,更别提找杀父仇人了。”
他走上前拍拍少年人的肩膀,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有些事,自有天数。”
“今日我要去西山一趟,那边又有亡魂作祟,我在下面遇到了一个,他似乎可以在人冥之间穿行,这个情况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余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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