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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看她不相信，冥王拿出一块三生石，里面映出桦树精的样子。
的确已经非常虚弱了，几乎跟三生石一样成了透明色。
看到的第一眼，余陌和祝景灏无比笃定。
“冥王，照看人间大小事是我的职责，抱歉这件事我需要亲自去查探。”祝景灏向余陌投去一道目光，说不清里面包含了什么感情，看得余陌没来由心口一颤。
“嗯，我此番来还有事情要处理，你们随便，不用管我。”冥王通情达理似的笑道，不过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他这笑假得不能再假了。
余陌一挑眉看向他：“你不能带她走。”
祝景灏利落召出蛟龙来，巨大的龙身将通灵花精层层盘踞，不露一分身形，他则飞身站上蛟龙头顶，背手而立，墨色瞳孔一动不动盯着冥王，什么都没有开口挑明，却已经表明了态度。
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在师尊面前展现出他居位人主的威严。
通灵花精在此地生存已久，产生的影响和灵力波动非同小可，她与桦树精在漫长岁月里形成的相生相克制衡关系，相当于天平两端等重的砝码，而阴阳共生则是天平必须要维持的平衡。阴阳两极是否正常对蒿里山这个人冥边界来说举足轻重，任何一方受损都会引起整个秩序波动，继而牵扯出人冥之间更深层次的矛盾，百年前那场人冥之战已经给出过结果了。
眼下桦树精一方毫无征兆失去了重量，天平急剧向阴属倾斜。
冥王此次来直接点名要带通灵花精，如果他要发起的阵真的和人冥秩序有关的话，那么就应该事先与人主、与两界各大长老商议。
天边雷声更密，几道雷混在一起交错，像是此时三人之间更为直白的对峙。
“冥王一声不吭就想要带走我人界的人，是否不合规矩了点？”祝景灏语气有些低沉，眼眸里不再是单纯和信任，相反，警惕、狠厉、淡漠充斥整个眼底，仿佛一瞬之间卸掉了所有伪装，从洁白羊皮下显露出灰狼真正的权威。
“余陌是我冥界之人，我想他之前打过招呼了，而且显而易见，他现在的想法已经不符合作为一个冥使的信念了，我需要将这个‘叛徒’一并带走。”
余陌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大脑一片混沌。
“你说的固然没错，可余陌，也是我三拜九叩拜来的师尊，如今我还未出师，哪有师尊丢下徒弟的道理。”
余陌隔在两人中间，似乎闻到了浓重的火药味，他完全相信，如果他再不出来阻止，这两人会在此地、此时，用尽两界之主的力量龙虎缠斗。
结果他不敢想。
于是他一步一步走近冥王，最后在他面前跪下。
“师尊！”
祝景灏太阳穴青筋暴起，握着龙泉的手心被汗浸透，他从来没有一刻比看见师尊离他而去更害怕过。
余陌恭恭敬敬向冥王行了臣使之礼，这也是他第一次行正规的礼。
冥王嘴角轻微勾起，紧紧贴在脸上的青铜面具似乎也松了口气，遮住大半眉眼。
然而下一秒，余陌以极快的速度转身、放线，曼珠和沙华低着头一副视死如归，毫不犹豫配合余陌将红线完完整整绕冥王绑了一圈，剪断后结尾打了个死结。
冥王：“……”
曼珠一贯沉稳的性子此时也不免慌张起来，只匆匆回了个“抱歉”，不敢多看一眼。
沙华则一遍咒骂余陌一边认认真真踩在冥王头上，她心里简直叫苦不迭，一个是顶头大老板，掌管着她的前途和命运；一个是直系上司，不听他的会立马被大卸八块。
总之就是两边不讨好，承担了这个位子不该承担的一切。
祝景灏见局势陡转，来不及惊讶与兴奋，立刻吩咐蛟龙打开身体一丝间隙，打开的瞬间，他与余陌一同进入，两副躯体紧紧相拥，不留一丝间隙。
余陌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祝景灏活活揉碎在他怀里。
腰间玉佩不安扇动，几个来回后自暴自弃般完全不动了。
冥王脸色冷的吓人，面具下的眼眸无波无澜，他右手从红线间隙里伸出一根指头，霎时间整身红线碾为碎片，血滴一样绚烂坠入世间。
身后一整片通灵花骤然爆开，强盛的灵力激起远处山间飞鸟一片，被背叛的怒意燎原升腾，最终化作蓄力已久的天雷。
“轰！！！————”
蒿里山山巅半个山头在冥王冰寒刺骨的眼神中塌陷下去。
巨震中，余陌和祝景灏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而后两道光芒闪入破旧的铃铛，蛟龙载着通灵花精毫不犹豫跃入寒渊水底，消失在茫茫海面。
第92章 淦！我变成了一只炸毛小喵咪
寒渊水冷的刺骨，但蛟龙身上细细密密坚韧的鳞片却能够将寒意隔绝在外，通灵花精蜷缩在龙尾的保护下，一株彼岸花于缝隙中绚烂绽开，将花精与脚踝铃铛紧紧相连，不一会儿她便陷入了久违的梦境。
耳边是嘈杂的叫喊，余陌身心俱疲，想忽略却实在难以入睡，不得已他睁开眼睛，懒懒地打量了下周围，然后自然而然伸了个懒腰。
嗓子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然而余陌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仔细审视一遍周边，发现这个世界居然变异了！四四方方又长又高的柱子，一个接一个踏过去的巨大鞋底，地面都被震得一颤一颤，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怎么突然之间放大了无数倍？？？
“咪咪，过来过来。”
身后似是有人在找猫，他闻到了鱼的味道，不知为何，他居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食欲，鱼的腥气变得分外诱人，让他难以自控。
“哎，原来你躲在这儿啊！让我好找，真是的。”
“喵！——”
他突然被一只手掌抓住了后颈，匆忙之下本能出手反击，却又被对方事先料到一把将他翻了个面，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先一步做出回答，于是他无比自然地发出了一声愤怒的猫叫。
………………
这是怎么回事……
他瞬间呆若木鸡，朝禁锢住自己的那只手看去，这一看直接不得了，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他脑子登时宕机——
自己的手不知何时长出了许多浓密的绒毛，本该是指腹指尖的位置变成了短而带着肉垫的爪子，一只大手在他的肚皮上来回抚摸，他不自觉舒服地闭上了眼。
他变成了一只猫。
这只猫叫咪咪。
这是无比残酷而屈辱，丢人而离谱的事情。
“来，吃鱼。”
余陌抬头看去，一位白发老翁笑意吟吟地注视着他，另一只手上用树枝插着一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鱼。
怎会如此……哪一步出现了差错？他竟然穿到了一只猫身上，祝景灏去哪了，他也变成某种动物了么？
那鱼快要怼到他脸上，但余陌无比坚定把头摇到一边，任它散发出山珍海味一样的诱惑，他绝不会吃一口，毕竟生吃鱼这种事，不仅不卫生，那鱼还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还在垂死剧烈挣扎，他下不去口。
大概是察觉到小猫咪坚定的意志，老翁终于决定放过他，叹了口气收回手，余陌便瞅准机会一溜烟跑到了角落里。
“爷爷爷爷！我通过了！我终于能去泰山府殿修炼了！”
木质小院门被迅速推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兴奋地边跑边喊，老翁笑着迎上去，两人紧紧拥抱。
“真的？”老翁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真的！我通过考核了，我终于有资格去府殿了！”少年眼角因为激动而泛着微红，他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老翁往旁边一避，“爷爷，齐家使者马上就到，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门外锣鼓鞭炮锣鼓一齐响起来，一队人前呼后拥踏过小院破旧的门，为首的是个和少年差不多年龄的修士，笑起来温文尔雅，端重冷静，他进门先给老翁爷孙俩行了个礼，然后徐徐说道：“恭喜这位温公子顺利通过府殿考核，后天便可以正式去府殿报道了。”
“这是通行证，请务必保管好。”
“多谢齐统领。”
“有劳您跑一趟了，坐下来喝杯茶吧。”
“不客气，应该做的。”
余陌瘫在角落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个齐统领怎么瞧起来这么眼熟呢？
紧接着，仿佛一道亮光突然闪过，余陌一激灵猛地原地窜起，“喵——”一声把在座各位都吓了一跳。
这特喵的眼睛黑不溜秋，看谁都一副温润和善却又疏离的样子，不是祝景灏是谁？！
真是遭了老罪了，他莫名其妙穿到一只猫身上，醒来还要遭人玩耍诱惑吃生鱼，毫无冥使尊严，他倒好，醒过来顶着一副高管的皮囊第一时间不是来找他会和而是恭喜人家通过考核？？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微后退一步，默不作声慢慢蓄力，而后趁着那人不注意猛地窜地而起，瞄准祝景灏的脸就飞抓过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祝景灏先是惊愕然后本能想去挡，但在猫飞来半空中两人短暂对视一眼，祝景灏脸上瞬间呆滞，做了一半的防御动作硬生生停在腰间。
他认出来了，这只猫。
是师尊。
余陌心中暗喜，正要对着那张英俊的脸下手，尖锐的爪子就要碰到身体了，然而身后却不知从哪伸出来一只手，劲力的风带起空气波浪，朝他身上猛地一巴掌。
“啪！！！”
余陌毫无准备被一巴掌拍飞在地，滚了好几个滚差点一命呜呼。
“没好歹的东西，白养你了！”
声音沧桑却中气十足。
“实在是不好意思哈，家里猫还小不懂事，齐统领没伤着吧？”
祝景灏再开口时腿都要软了，“没、没、没事，师……不是，这小猫挺活剥、呃，活泼哈哈哈……”
“嗨，小博外面捡来的，他非要养这么个东西，就养着了。”
老翁说着让少年从屋里搬了几个马扎凳子出来，让这一行人坐下来给斟上了茶。
泥巴糊的墙窗户上有一盆白色的花，小小的花骨朵一串串垂着，少年正在浇水。
祝景灏注意到了这盆花，问道：“这是……”
老翁顺着他视线看去，解释道：“那也是小博捡来的，算算日子捡来好几年了，从来没开过花，最近倒是结出了几个骨朵，也不知道能不能开，唉。之前都是在快开的时候突然就死了，然后又长，奇怪得很。他也不扔，就一直养。”
祝景灏心下了然，这是通灵花精还没有修成人形的样子。
余陌趴在地上半天挣扎起来，示威似的冲这边又嚎了一嗓子，然后一步一步走近祝景灏，眼睛里瞳孔紧缩，尾巴高高竖起，非常愤怒的样子。
“去！去一边去！”
少年正好从屋里出来，手上端着茶壶，给诸位倒上，然后转身训斥小猫。
“无妨，我想抱抱这只猫可以吗？”
爷俩刚想出言阻止，祝景灏就已经先一步起身，迅速一把揪住小猫后脖颈将他提溜起来塞进怀里。
“喵！”
余陌挣扎却被死死按住，随后一只手不安分往肚皮方向探去，惹发一阵舒服的呼噜声。
身后的人恶作剧一样胸腔轻轻颤动，余陌知道祝景灏在憋笑。
这下真是……师尊和冥使的颜面都丢尽了。
于是他羞耻地闭上眼睛缩在祝景灏怀里小声呼噜。
第93章 羁绊
“起初人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旱灾，连着好几个月不下雨，但好在还有从蒿里山上流下来的奈河兜底，人们引来河水灌溉庄稼，算是暂时缓解了。但很快，奈河水供不上用水需求，庄稼、洗衣、做饭所有的水都从奈河里面抽，不出意料，奈河断流了，人们就开始顺着河道往上找，水越来越少，可老天爷还是不下雨，庄稼旱死就开始闹饥荒了。”
余陌缩在祝景灏怀里，静静听他讲到这里后了解到的事情，一人一猫隐藏在树林高处的枝丫低声耳语，不远处几个随行报喜的弟子坐在石头上歇着，他们兴致不太高地埋怨老天，今年初春就这样，此后一年怕是都不好过。
“喵。”
余陌极轻地回应了一声。
天知道他根本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和祝景灏商量下一步对策，但这又是无可奈何之计，祝景灏运气好分到了齐家相当高管的位置，手里掌握的讯息足够充分，现在只能赶紧了解完情况，然后各回各处。
“起初人们还互相帮一帮，这家喝不上水邻居给送一桶，但干旱越来越厉害，无论是镇上还是村子里水价粮价疯涨，人人开始求自保，而府殿毕竟是一大门派，有能力的年轻人都想去齐家一年一度举办的招新考核试试，如果能成功也就是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那个叫小博的少年通过考核后才会如此高兴，不仅自己能学到修炼术法，还能给家里添点水粮。
只是好好一个少年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
两天后。
小博抱着着一盆花、一只猫，肩膀上挂着个破包袱来府殿报道，守卫看了一眼通行证，问道：“温学是吧？”
“对，来报到的。”
少年从没见过如此恢弘气派的大门，就连最不起眼的守门侍卫穿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比他身上缝缝补补的粗麻不知好了多少倍，他有些手足无措，同时又满心欣喜。
很快他就安顿下来，抱着猫坐在宽大的屋前台阶上望着蓝蓝的天，太阳暖暖和和，晒起来非常舒服。
“不知道爷爷现在在干嘛呢？”
他嘟囔着自言自语，一会儿挂念爷爷，一会儿憧憬能够在某天仗剑行天下，动作轻柔抚过小猫柔软的背脊。
不久后，齐统领来了一次，主动提出带着小猫去喂喂东西，他推脱着不好意思，小猫却一步登上齐统领的肩头，趾高气昂地催促一声。
于是他便允了。
“你就是今年考核的第一名？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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