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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他振作了一点，想了一会儿，回答道：“他是个好哥哥，我喜欢有这样的大哥。”
余陌：“……”
沙华把他往旁边一推，嫌弃道：“尽管他天生聪慧，但你觉得你一个已经处世百年老奸巨猾的老家伙，这样问小孩子能听懂言外之意吗？我来！”
余陌于是起身，道：“好，你来。”
然后悻悻地走到窗边找自己徒弟去了。
“你大哥是绝世好哥哥吗？”沙华绿眸专注地盯着对面的小家伙。
“是。”
“有多好？”
“会在我闯祸的时候替我背锅，会带着我悄悄溜下山看别处的热闹，也会因为我贪玩感冒先训斥我一顿，然后通宵给我熬汤。”
沙华听完感叹一声，“确实是个顶好的哥哥。”
“那你的父亲呢？”
周贺麟突然沉默下来，犹豫一会儿，道：“也挺好的。”
余陌和祝景灏抓住了他犹豫的片刻，这其中肯定发生过什么事，使父子俩生了隔阂。
“就是父亲本来想把龙渊给大哥的，但是在龙渊认主的当天，父亲却突然莫名其妙反悔，把龙渊剑给了我，另给了大哥一把剑。”
“他一脸满不在乎，但是我知道，每天在我还没起床的时候，甚至是鸡鸣之前，大哥都会早早出房间练剑，为的就是得到剑灵的认可，明明大哥比我优秀那么多……”
沙华伸手摸摸周贺麟的头，说道：“剑灵既然选择你，就说明你也很优秀。”
周贺麟被她摸得不太自在，而后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床上跃起，顾不上穿鞋，一头扎进床底下。
几人都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住了几秒，而当周贺麟从床下掏出一个东西时，他们彻底面色大变。
“傀儡——？！”
第20章 循环死局（我怀疑，有人囚禁...
那是个巴掌大的小木头块，只隐约能看出来个人形，衣物五官等细节还没有来得及刻上，但在那木块的左半部分，实实在在有一圈黑色的痕迹。
“这是我在我大哥的房间里找到的，我找到的时候它还有一些黑色的气息溢出来。”
余陌从他手里接过这个木块，两指摩挲着。
这是在探上面的气息。
周贺麟思考一会儿，说道：“这应该就是你们说的傀儡吧？我曾经听别人说过这种东西，这么凶邪的物件，绝不该在我们周家出现。”
这句话蕴含着许多信息。
第一种理解为这东西是外人放进周敏正房间的。但是在这种起居的寝室，除了周敏正和他亲近之人外，一般来说外人进不去，除非这人实力非常强，能够避开周家弟子的巡查，或者扮成周家弟子的样子。
“不可能，”周贺麟否定了这种猜测，“我们周家弟子有只有自己本族人才识得的标记，外人就算穿上了一模一样的家服，使出一样的剑法，也能被一秒识破。”
况且，既然此人实力十分强悍的话，直接动手就可以了，犯不着再费力放个傀儡。
说到这儿，周贺麟在房间内来回走动，疏松着筋骨。
在剑灵的保护下，他的魂魄纵然长时间离体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害。
可毕竟躯体躺在那儿不吃不喝不曾动弹，这让他的头一直晕晕的，身体也有些僵硬。
“而外人更不可能进房间了，周家本族弟子的房间都有特殊禁制，外人根本破不了这层保护，”他仰头笑笑，清亮的眸子看了余陌他们一眼，“哦，除了你们，龙渊早先告诉我，我才撤下了这道门禁对你们的限制。”
那只有第二种可能了——这个傀儡，是周家人放的。
这种可能性让周贺麟苍白的面色更严重了点儿。
自父亲走了以后，家中大小事务都由大哥来打理，往往在将近午夜时才能处理完休息，若这时候有人动了歪心思，想从大哥手里拿到掌控权，那整个周家，必然会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阴谋的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余陌看时机差不多，抛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他走到周贺麟面前，弯腰与这个七八岁的孩子平视，温和道：“合作吗？小朋友。”
周贺麟转身坐在凳子上，双手环胸，撇嘴道：“为什么是我，大哥比我厉害得多，对族里也了解，不论是哪个方面都胜过我。”
沙华心里想：当然是小孩子比较好骗，余陌又不傻。
但这话不能明说，余陌编了个理由说道：“因为你经常生病，如果真的有人想害你大哥的话，也一定不会放过你。而你自己呢，魂魄离体毫发无伤，剑灵也能帮上忙。”
“对我们来说，你是最有价值的。”
周贺麟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他觉得面前这个叫余陌的人说得很有道理，而且龙渊也不反对，如果与他合作的话，可以保护大哥，为大哥分忧。
只是，他从余陌的话里，听出了一丝自己很好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既然合作，那你们得告诉我，你们来我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孩子果然聪明，余陌想，此刻说谎未必能瞒得住他。
余陌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一块小石头给他看。
通透如琥珀一般，闪着莹莹光泽，里面似乎是空心的，虽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是看得出来，这石头一定是不凡之物。
“这是三生石，是魂魄在等待轮回时的栖居地。每个魂魄在初成，就是人刚过完阳寿时，都有一个这样的三生石，等待着它的主人到来，直到成功完成轮回这一过程，三生石才会碎裂消失。”
周贺麟望着石头出神，他从未见过，对这个东西很是好奇。余陌又从里面拿出一块，这次拿出来的却不是空心的，里面的空间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就像这样，”余陌晃了晃有人的那块三生石，“冥界和人界一样，人有善恶之分，鬼有强弱之争，他们会通过吞噬其他灵魂的精魄使自己更加强大，从而在轮回中占得优势，越强大的灵魂，他在三生石中的影像就会越清晰。”
周贺麟呼吸有些急促，追问下去，“那那些被吞噬的魂魄呢？”
“自然是灰飞烟灭，不得超生。”
“……”
余陌收起那块装着灵魂的三生石。
周贺麟不想再听接下来的话了，但对面那人直视着自己，还在说着。
“你已经猜到了吧，这块三生石原本应该放着的，是你父亲的魂魄。”
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在此刻凝固，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剑灵到他的身旁，抬手拍拍他的肩，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尽管一把剑的温度是冰凉的，但此刻，周贺麟却觉得无比滚烫。
“你……早就知道了？”他颤抖着问剑灵。
“嗯。”
“……”
怪不得它会百般护着自己，宁可把魂魄抽离也不愿让有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余陌在因南蓉的事情回冥界时，冥王给了他一块三生石。
小小的三生石精巧至极，里面有一个灵魂若隐若现。
“虚弱成这样，估计救不回来。”余陌看它的第一眼就作了判断。
冥王点点头，但随即又摇头，道：“这个灵魂还在人间。”
余陌讶然。
三生石内的魂魄若是成了虚影，要么是被冥界的其它鬼吞噬死里逃生，要么就是在人间停留时间太长，马上就要散了。
当初南蓉的那块三生石就是如此，她的魂魄受人间影响太深，加上缺了一部分，余陌见到时几乎已经完全透明，看不出里面的魂魄形态了，好在调养许久后，恢复不少，转世成了一只白蝴蝶。
但眼前的这个魂魄显然救不回来了。
“起初轮回司那边呈上来时，我也这样以为。但奇怪的是，有时它会健全起来。”
一个快要消散的魂魄时不时重新聚形，还是在人间，余陌猜测，“在人间就开始吞噬？”
“不，”冥王青铜面具下的脸似是凝重起来，语气也格外郑重，“近来在人间的吞噬者和被吞噬者我让阴司去查明了，一一对照，这魂魄既不是吞噬者也没有被吞噬——”
“——我怀疑，有人囚禁了这个魂魄。”
余陌瞠目：“！”
囚禁魂魄，这可是实打实要背天谴的，不仅要在死后进入冥府十八门受刑百年，还要生生在魂魄体上刻入天谴，随着轮回百次。
一旦有了这天谴，转世便是天煞孤星之局，每死一次，虽然肉体结束了，但灵魂还要再次承受天罚，再次带着天谴轮回。
这是个解不开的循环死局。
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才会做到如此地步？
第21章 魂魄的恨（蓄满灵力的细长鞭...
周贺麟最终答应了与余陌合作，于是他们暂时住在了周家，明面上说的是参加七日之后周敏正的继任之礼。
“师尊，那凤鸟青铜鼎不也是用来储存灵魂的吗？与三生石有何不同？”
余陌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望着祝景灏沏茶的动作出神。
少年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清雅和淡然，旁边燃着的香袅袅盘旋，随提茶倒水的动作萦绕散开，而后热茶的蒸汽又浮上来，与香的烟气交缠到一起，直至一同消失。
他在这种烟气里忽然想，当年自己为何要保这孩子的性命，明明素不相识，甚至他连他的前世是什么都不曾知晓。
可他就是莫名涌上来一个想法，一种直觉，随着宋琴的痛苦叫喊，这个想法也在持续叫嚣，以至于他在冲动之下弄丢了半条命，回到冥界还因此挨了刑罚。
当时脑子里到底想了什么，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果然啊，活得久，无聊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感慨一声，视线顺着少年人劲瘦有力的臂膀向上移动，尺寸合适的衣装把祝景灏衬得更意气风发，俊朗富有神采的面容也称得上上等。
他将目光定在祝景灏的眉心——那里有他亲手落下的封印。
那道封印封住了祝景灏身上所有的非人气息，与余陌相生相灭。只要余陌的神识还在，这道封印就无法被破开；但若有一天他的神识消散了，封印被冲破……
……会怎样？
他不想去想，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只知道，千年前的人冥死相，绝不可再现。
发觉师尊正看着自己，眉宇之间还氤氲着一抹化不开的愁，也许那是凝重，祝景灏心里惶恐了一瞬，试着叫道：“师尊？”
余陌恍惚了一下，从千千万万思绪中抽离出来，收回视线，然后端起茶举到嘴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祝景灏拉开椅子坐到余陌对面，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外面的凉风穿过窗户吹进来，令人精神舒爽。
别的不说，周敏正的待客之道的确值得夸赞，不论是大族还是单独前来的修士，凡是在此住下的人，其房间采光、风水都是极好的，衣食住行弟子们服侍得相当周到。
“人间是人的主场，冥界是鬼的地盘，魂魄在人间需要有个东西将自己保护起来，免受人气的侵蚀，凤鸟青铜鼎的作用即为此，凤鸟可以吸收人气，相当于是一个保护罩。”
“而三生石呢，是为了方便魂魄轮回的计数，同时，冥界常有强者吞噬弱者，三生石在方便轮回司对轮回的魂魄记录在册外，也能起到保护魂魄形态的作用。”
祝景灏了然点头，“那如果灵魂碎裂了，三生石也会消失？”
“对。魂魄受损，三生石会变得透明，如果魂魄救不回来了或者完全碎裂，那三生石就会随魂魄一同消失。”
“因为它要守护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祝景灏又问道：“灵魂碎了，三生石没了，这个魂魄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魂魄在还是个人的时候，他在人间经历的种种，他的家人、爱人、朋友，终会被时间无情地遗忘，无论他这一生多么波澜壮阔，最终留下的，不过是茫茫史河中的一笔。
或许连一笔都没有，百年后，不会再有人记起。
但如果还有灵魂，灵魂可以转世，再重新书写新人的一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没有“死”；若是连灵魂都碎了，才是真正的死了。
余陌摇摇头，答道：“也不能这样说，因为功曹司的生死册会详细地记录每一个魂魄、每一次轮回，最基本的，还有寥寥几笔墨水证明他存在过……”
说到这儿，他突然住了声，看了祝景灏一眼。
借着热茶的蒙蒙雾气，他们互相看不见对方的神情。
入夜，祝景灏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外面风声渐大，树影在窗上招摇，几人心照不宣在黑暗中清醒地度过这如暴风雨前一般的死静。
而周家某处的静室内，一盏烛光受到灵力波动的影响，火焰明暗不已。
“我说过的，只要你老老实实等我完成大业，我会放了你，可你竟然不知好歹，自己跑出去，还把那该死的冥使招来了！”
蓄满灵力的细长鞭子高高扬起又落下，一道白光闪过，惹发一声长嚎。
几鞭子下去，对面的人已经支撑不住，嘴里只能发出虚弱的“呜呜”声。
施暴者似乎也累了，喘着粗气，走到那人面前，狠狠捏住后者的下巴，道：“你不过是一个鬼魂而已，你能干什么？！”
烛火的光晕映出施暴者一半面容，他脸上的表情狰狞，眼神像钉子一样盯着对方，手上也因为用力而爆出了青筋。
对面的魂魄沉默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铮亮的鞭子再次扬起。
“呃……！我笑……我笑你，比不上我的儿子！不仅愚钝，手段也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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