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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星引力(近代现代)——文盲土拨鼠

时间:2024-05-22 09:51:52  作者:文盲土拨鼠
  池易暄不是那种会在家里放很多照片的人,我感到不解,看着看着,呼吸一滞。
  那张我翻箱倒柜都没能找到的、恋爱第一天的合照,被他放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它前面则架起了一只更高的相框,几乎要完全遮住我们的笑脸。
  多么欲盖祢彰。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你是真的。”
  我看到的他,是真的。
  等我是真的、允许我跟过来是真的。
  他一直都知道。
  池易暄好像放弃了理解我话语含义的尝试,他收回压在我胸前的手,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看到自己骨节上沾到的血渍时怔了怔。
  “你怎么流血了?”
  我低下头,这才发现之前垫进去的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血渗透了衣服。
  “这里是……”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好像猜出来我的伤处在哪儿。
  我两只手拽住衣服,从领口向下撕出一条口来,池易暄立刻别开头,似乎是不想看,他走到餐桌边,抽过一张纸去擦手指上的血点,动作间流露出烦躁的情绪。
  我向前一步,他却突然提高音量:“别进来!”
  语气一顿,又道:
  “别弄脏我的地板。”
  我知道他说的是谎话。
  他才不在意我弄脏他的地板,他是想要气走我。哥,跟我比气人的本事,你多少差点意思。但我很听话。
  我拿手背抹了把胸口,擦到了裤子上。沉默的阴云笼罩了一切,他机械性地重复着擦拭手指关节的动作,后腰靠在桌边。
  “你要去香港了吗?”
  擦拭的动作戛然而止,晦暗的光点在他眼中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为了打起精神面对我。
  “妈妈告诉你的?”
  “已经决定好了吗?”
  “下个月就走。”他的语气轻描淡写。
  我一愣,“下个月?怎么会这么快……”
  “公司的安排。”
  “不能拒绝吗?”
  “不能。”
  “你骗我,怎么可能下个月就走?”
  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你没看家里没什么家具?”
  “……”
  如他所说,电视柜上没有电视,仅供一人坐的小沙发靠墙角摆放,唯一熟悉的家具是他的黑胶唱机。我们曾计划将客厅填满,买设计师茶几、铺手工地毯,可他家却很空,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不会久留,便不浪费精力装饰。
  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好的?”
  “很早。”
  他好像连多说两个字的心情都没有,那张抽纸被他反复擦拭,用得皱了、破裂了,仍旧没有帮他清理干净,所以他去厨房洗手。
  我追问道:“为什么?”
  “这里待腻了。”
  “妈妈不想让你去。”
  “又不是不回家了。”
  他的语调始终很平,如一根人为打造,拉长没有尽头的钢丝,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他背对着我,头低垂着,肩膀疲惫地压低。水流声没停,我再受不了这拐弯抹角的对话,逼自己张口:
  “你没打算告诉我?”
  “没。”
  池易暄回答得很利落,好像他知道我会先拿三五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迂回,就等着耗尽我的耐心之后给予我致命一击。
  贴着裤缝的手攥紧了,我就快要遏制不住往他脸上甩一拳头的冲动。
  “不准去!”
  池易暄关上了水龙头,偏过头来看我,眼神显得疏离。这回他连嘴都懒得张了。
  心脏像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我的手腕在抖,却还是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把别在腰后的牛皮纸袋拿出来,开口朝下抖动起来。
  亲密无间的照片簌簌飘落到地板上,一层盖过一层。
  “这只是一部分,原本我计划贴到你们公司来着。”
  池易暄的表情变了,两根细长的眉毛拧了起来。
  “剩下的已经在路上了。”我将倒空的牛皮纸袋扔到脚边。
  “……什么?”
  “给爸妈的已经在路上了。”
  池易暄一脸怔忪:“不可能。”
  “寄的是加急,比普通包裹贵八十块。”
  他的鼻息沉重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我,像在努力从我脸上找破绽,他认为我不敢。
  “不可能。”他重复道。
  “加急包裹坐的是飞机,明天就能到。”
  “不可能!”
  “填写快递单时我留的是家里的座机号码,你猜猜明天几点能到?”
  池易暄扑过来掐住我的领口,撞得我后退一步:
  “你疯了?!”
  “装得好像你第一天知道?”
  他踩在一地照片中,咬牙切齿:“撤回!把包裹撤回!”
  “那要怎么弄?我不会。”
  他一拳毫不留情打中我的下巴,我被打得偏过头去,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摸了摸发麻的下颌,不由自主地笑了两声。
  我简直就是个恐怖分子,手握定时炸弹,或许他很后悔分手后将那些照片寄给我。
  我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你就能去香港了,没人能再阻拦你。”
  池易暄的脖颈上青筋突起,腮帮子因为牙关使力而微微鼓起,我去看他的眼睛,等待他再次出拳。他眼里的我笑得两排牙齿都露了出来,相较之下他的五官则错了位,恐惧填满了双眼,他的脸被烧红了,嘴唇却没有血色。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这么做才会开心?!”
  他的声线不再能够维持稳定,如起伏的波浪,被不存在的狂风所掀动,他连连向后退去,左腿与右腿打着架,直到碰到身后的餐桌,脚步才猛然止住。
  他的眼钉死在我身上,手往后抓,也不管自己抓到什么,高高扬起手腕就要瞄准我,空中却停顿半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制止,准头紧跟着歪斜。
  两只苹果、一只瓷碗,它们落在我脚边的地板上时发出或沉闷或清脆的撞击声。
  池易暄发了狂,目眦欲裂,撞翻了饮水机,双手又持起一把餐椅。我下意识抬起手臂防御,椅子却只是撞到了我身后的墙上,当即断了条腿。
  瓷碗、花瓶碎了一地,掉出来的水桶滚到了墙角,水在地板上流淌。池易暄几乎就要站不住了,手扶在桌边喘气,呼吸时身体一涨、一缩,光是想象包裹正在天上飞这件事,就足以摧毁他了。
  没再有新的东西飞过来,他手腕一转,动作由扶变为了撑,好像要撑住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倒下,空出来的那只手堪堪抬起来,按在腹部下方,五指逐渐蜷起,将衣角抓出一块漩涡。
  我心里一跳,那里是他做腹部手术时的伤口。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还在疼吗?
  他的头垂得很低,脖颈弯曲几乎要对折,从他的呼吸声里都能听出痛苦。
  耳边传来高频的嗡鸣声,我问自己:你开心了吗?
  为什么每回都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们总是要掐住对方的脖子,看到彼此都流出鲜血才会感到满足?到底要成长到多少岁我们才会变得冷静、成熟,我们才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并肩而立,而不是互相伤害。
  “我没寄,刚才是逗你的。”
  池易暄猛然抬头,可能我在他那里已经失去了可信度,他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扑到我身上,冲撞力度之大仿佛要与我同归于尽。
  我们一齐摔倒在地,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骑坐在我身上。
  “目前还没有寄。”
  他攥住我的领口,石头一样紧绷着的拳头抵在我的下颌。
  “哥,你就再等几年吧,再熬两年就没有人会来气你了。”
  我讲故事似的说:“白志强和我爷爷都是三十岁左右发病,可惜我发病比他们早,捱不到他们那个年纪了,所以我想好了,我打算活到三十岁。”
  他一下就忘记了呼吸,几秒之后才回神。
  “你说什么?”
  他瞪大眼,不可思议地说:
  “你在威胁我吗?”
  我没想到,我的消亡对他来说会是一种威胁。
  “没有,我是认真的,我打算活到三十岁。”
  下一秒他的五官又被激活,张大嘴朝我怒喝:
  “闭嘴!——”
  池易暄眼眶通红像要滴血,隔着衣服的布料我都能够感觉到他的双手在打颤。
  “你陪我到三十岁,可以吗?”
  “别说了!”
  “反正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他们那样,但是在那之前,可以让我拥有一点快乐的记忆吗?”
  “闭嘴啊!”
  “哥,你再陪我两年,好吗?”
  他声嘶力竭,再也控制不住,“闭嘴啊!闭嘴!不可以!”手掌失控地挥了过来,想闭上我的嘴,“不行!不行!我让你闭嘴!!”
  否定的到底是陪我两年不行,还是活到三十岁不行?
  耳鸣都被我哥揍了出来,恍惚中回想起医生说过的话,其实我一直对她评价我和我哥的关系有毒而感到不满,有一天我问她什么样的关系才能算得上健康。她告诉我:为了彼此成为更好的人。
  我也是有病,非要自取其辱,我和池易暄是极端反面例子,我一直都知道。
  连续几拳耗尽了我哥的力气,握拳的手悬在空中再挥不出去,触了电一般颤。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连灵魂都死去了,很久之后才松开手。
  我躺在地板上无声地望着他,而他垂头无神地盯着我,眼一眨不眨,退化成两只失语的黑洞。
  黑色的瞳内毫无光彩,望不到底的枯井深处突然涌出珠串般的眼泪,他挤出一声气音。
  “不行!……”
  我在我哥身边变成了一头吃人的野兽,而外人面前风度翩翩的他,在家中狂暴地打碎了锅碗,我们扭打在一起,掐着彼此的领子,摔在满地的碎瓷片上,鼻青脸肿,遍体鳞伤,流泪也要接吻。
 
 
第120章 
  “哥、哥……”
  接吻间隙,尝到我哥咸得发苦的眼泪,我去摸他的脸,高热到像要烧起来。心中顿时很愧疚,我差点又要把我哥气死了。
  池易暄急促地吸气,脸颊湿透了,他是在为我预告的消亡而伤心吗?
  可那是我真实的想法,不是为了气他、更不是威胁。我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如果剩余的时间皆是幸福的瞬间,我这一生就过得很满足。
  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得到过我哥的宠爱,妈妈身体健康,我们的家庭和谐美满,再没有什么遗憾。
  池易暄一向无坚不摧、怪力无穷,面对要切我腰子的医生、和想占他便宜的客户,次次出手毫不留情,可怎么他每回哭都是被我气的。
  我真就是一倒霉孩子,他碰上我,估计得减好几年阳寿。
  我帮他擦着脸,手掌被打湿了就又翻过手背为他擦眼泪,等到他的呼吸平稳点了,再用鼻尖亲昵地蹭一蹭他的鼻尖。
  他没有拒绝,可能是没什么力气,于是我心安理得地吻着他。睫毛被泪打湿了,颤动着从我的眼睑上扫过,好像还未从情绪的漩涡中回神,我环住他的腰翻了个身,一下与我哥交换了位置,我让他躺在玄关处的地毯上,这儿碎渣少。
  面对正上方的我,池易暄的动作是将头旋转九十度,冷着脸面向鞋柜。
  我有点想笑,哥你怎么这么傲娇,亲都亲了,看我一眼却不愿意。
  我们倒在黑暗里,我用掌心托住他的脸,像捧住宝贝一样捧住他。这儿太暗,只有他的眼睛在眨动间发出一点细微的光。
  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他的眼眶和鼻尖肯定红透了——只有在寒冬,以及被我气个半死的时候,池易暄的脸上才会呈现出生动的红。
  “对不起。”
  具体要为什么事情道歉,我一时想不明白,不过我知道一旦我哥哭了,就是我错了,我得道歉。反省时还得说自己哪儿错了,态度要极尽诚恳。
  “……我没有寄照片回去,真的。”
  池易暄最在乎的就是妈妈,我和他说:“我只是想要气你才那么说的,我真的没有寄,如果寄了的话,我们不就白分开了吗?”
  池易暄不能忍受无用功,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寄回家。过去半年多的苦痛是有意义的,我想他需要有人这么告诉他。
  可现在我们却滚在一起接吻,他踏过了他曾承诺不再触碰的底线,而我是那条引诱他的毒蛇。
  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自责、愧疚、还是悔恨?无解的问题我想不出来,我只希望他不要钻牛角尖。来恨我吧,都是我的错,我才是坏蛋。
  我哥的下巴摸上去尖尖的,和我吃了好几年的挂面,身上的肉到现在都没有长回来。
  “你瘦了。”我喃喃道。
  池易暄听见了,回我一句:“你胖了。”
  我不由得笑了一声,“吃药吃的吧,医生说会有副作用。”
  一只手肘折成九十度撑在他耳侧,手指摩挲着他的发梢,捏起来一缕,绕在指尖。我摸过他的手腕,贴到自己脸上,用气音问他:“哥你摸一摸吧,摸摸我是不是真胖了?”
  我托着他的手,捧着我自己的脸,他躺在地上看我,手指忽然使了使力,捏了我一下。
  “胖了。”
  我忍俊不禁,低下头去吻他,鼻尖撞到了一块。
  我哥的唇是软的、人是香的,公寓里静得能听见针落,唇舌交缠的水声就显得响亮,我的心跳得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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