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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星引力(近代现代)——文盲土拨鼠

时间:2024-05-22 09:51:52  作者:文盲土拨鼠
  池易暄的鼻翼微微翕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却看到他低下眼,捏紧了手机。
  我和他说:“你不告诉我是对的。”
  “什么?”他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心稍稍蹙起,显得困惑。
  “我说,你瞒着我是对的。”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可自己方才没有追问到底。
  “你们打算等到妈妈身体完全恢复了才告诉我,对吗?我知道你们是这么打算的。”
  “我……”
  “我没有生气,哥,你不要紧张。我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好,又怎么有能力照顾妈妈呢?你瞒着我是对的。”
  “我不是认为你没有能力……”
  “等她转到普通病房了,你们跟我说一声,行吗?”
  真奇怪,我和池易暄说我不生气,他整个人却呈现出更为紧绷的状态。
  “ICU病房很贵吧,我知道一晚上的价格单位是万,妈妈已经住了几晚?”
  “白意,我……”
  我打断他:“妈妈住了几天?”
  池易暄滚了滚喉结,“……七天。”
  我点头,转身将头盔戴上,调整好松紧带。
  “我去上班了,晚上见。”
  我在门厅换上鞋,推开家门,临走之前回头看,看到我哥呆立在客厅,欲言又止,眼神很错愕。
  ·
  今天我没让池易暄送我出门,独自去最热闹的街区转了转。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出了太多地沟油新闻,转了好一阵都没有接到单。我骑到商业街旁歇脚,今天聚在这儿的同行格外多,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平台新出的规定。
  “规定又变严了,就是要压榨死我们!”
  “现在小区保安都不让我们进,还送什么啊?最后都是我们承担损失。”
  “前几天还听说有兄弟被保安打伤了。”
  “配送费越来越低,我还要养两个小孩!……”
  听了一阵,心乱如麻,我没和他们闲聊,很快就将车骑走了,骑到三公里外的步行街停下。
  这条步行街地段一般,没什么大品牌入驻,私人小店居多。我摘下头盔,夹在腋下,拿出手机看了眼接头人上周发给我的地址。
  接头人的联系方式是我从公共男厕所的隔间板上拍下来的,黑色记号笔写下了一串QQ号。加上他以后,他要去了我的身份证,询问了我的年龄、身体情况,聊了好几天才告诉我在哪里碰面。
  其实我没想过要和他见面,隔板上其他小广告上的联系方式我都加过,贷款、微商,什么都有。有些人聊了没几句就要我买票去哪个省和他们汇合,听着很像传销。
  唯独这名联系人承诺我当天到账,一个小时就能完成交易。
  我按照他发给我的指示走进步行街,乘坐东南方向的扶手电梯,进入地下二层。
  没想到地下还有商铺,没有窗户便全靠LED灯照明,天花板低得我稍稍伸手就能摸到。
  脚下的地砖看起来很久没有清洁过,灰色的鞋印交错着印在上面。两旁开着美甲店与格子铺,唯一一家稍微亮堂点的是家美容院,门口摆着还未更换下来的促销广告牌,上面的活动日期写着去年。
  我朝步行街的尽头走去,越往里走,空店面越多,门口挂着沾灰的铁锁,玻璃门上贴着转让的联系方式。
  位于地下步行街尽头的店铺极不起眼,目测不过四、五平米,收银台就占去了一半面积,柜台后摆着不知名的烟和酒。
  店老板是名中年男人,抽着烟正在网上打麻将,看都没看我就问我买什么。
  我报上自己的网名,他这才放下鼠标,转过头来看向我。
  “我记得你是二十六?”
  “对。”我从背包里拿出文件夹递过去,“体检报告我带来了。”
  男人接过去,一页页翻动着,将它们拍照保存,然后斜过眼打量我,咬在嘴里的烟头在他说话时跟着颤了颤。
  “我看你之前一直没来,怎么改变想法了?”
  “缺钱。”
  他笑了一声,让我不要担心,说我做的是好人好事。
  “这周六钱就能拿到手,我会把交易地址发给你。”
  ·
  从步行街出来,接了两单就回家了。今天回去得早,难得和我哥在一起吃了顿晚饭。
  我没有再问妈妈的情况,但我知道她的病情会变重是因为我没能成功杀死敌人,这是我的罪过。我不能让我哥一个人承担所有。
  池易暄捧着饭碗,夹了口菜,“你今天工作怎么样?”
  “还行。”
  “去哪些地方了?”
  “就是平常那些地方。”
  “是吗?行情怎么样?”
  “一般。”
  没再说话,我们之间好像再找不到共同的话题。吃完饭我匆匆去洗碗,厨房里逼仄,只容得下我一个人,我将那扇生锈的铁窗往外推,推了约莫两寸就没法再往外推,卡在那里了。
  打扫完卫生,准备拿睡衣去洗澡,推开卧室房门,看到池易暄背对着我站在墙根的脏衣篓前,手里拿着一件荧光色的衣服。
  当我看清他手里拿着什么时,我头皮一阵发麻。
  “你干什么?!”
  我冲到他面前,夺回我的马甲,以及那根用细绳绑在衣服内里的水果刀。
  “你动我的东西做什么?”
  “我看你的衣服脏了,所以……”
  池易暄回过身来,飞速抓过我的手,好像怕我会逃跑。他十分用力地握住我,紧张地问:“白意,你这些天都带着刀出门了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又看见他了吗?”
  “没有!”我推开他往外走,他不依不饶追上来,“是不是啊?你和哥说啊——”
  “我说了没有!你听不懂人话啊!”
  我用力推开他,推得他向后踉跄,摔倒在地上,两只手撑着地面,抬起头失神地看着我,五官像拼图在打转,拼凑出欲哭的表情。
  我胸口仿佛被人狠狠锤了一拳,一时间喘不上气,胃中欲呕。我头也不回地往房间外跑,跑进卫生间将自己关起来。池易暄很快就追了上来,在门外敲,我躲在淋浴间里捂住耳朵,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急促的敲门声变缓了,我哥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顺着我的指缝间往耳朵眼里钻,过了一会儿音调变低了,像从深井里冒出来的气泡,一串儿一串儿地鼓。
  门缝下原本有一道黑影,是他的脚,堵住了门外的光,将它劈成两半,现在黑影消失了,光又连成了一道。我哥离开了。
  夜的帷幕落下了。今晚我依旧睡的沙发,我将脸与身体转向靠背,一动不动佯装自己睡着了。
  池易暄没再来打扰我。脚步声由远及近,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过来,他在地上躺下了,与我只有一步之遥。
  房间变成真空,沉默如同黑洞。我知道他失眠了,因为我听见他在我身后翻来覆去地滚。
 
 
第103章 
  今天是周六,我起得比平时早,池易暄不用上班,所以没有跟着我出门。
  送了两小时的外卖,眼看就要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我将电瓶车龙头一拐,径直开进一片老式小区。
  这里和我与我哥住的地方很像,路两旁种了高大的梧桐,上下楼得爬水泥楼梯。
  我骑到二单元门口停下,绿色的防盗大门年久失修,脱漆生锈,一拉就开了。我爬到三楼,按响了302的门铃。
  门推开后,迎接我的是一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他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方眼镜,开门以后说他还在吃中饭,等他吃完就可以开始。
  他招呼我坐下,自己走到客厅的电脑桌前坐下,捧起盒饭,按动一下鼠标,暂停的电视剧就又播放起来。刚拿起一次性筷子,几粒米落在大褂上,他蹙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用食指将饭粒弹出老远。
  一居室被他们改造成手术室,原本用作卧室的房间内摆着一张简易的手术床,装着黄色药水的玻璃药瓶挂在不远处的伸缩支架上,我猜测那东西一会儿就要打进我的静脉里。
  我刚在电脑桌对面的简易折叠椅上坐下,门口便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力度之大像要把门击穿。
  医生吓了一跳,放下盒饭问我是谁。
  我摇头说不知道。
  “他妈的,你是警察?”
  “不是,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都给你看过,我不是警察。”
  他不明所以,小跑到门前,将右眼贴到门镜上。
  “怎么他妈是黑的……”他喃喃道,继而提高音量,“谁啊?”
  咚咚咚,敲门声更急了。
  “说话!是哪位?”
  “快递。”
  对方终于回应了他。
  这道男声刺穿了我的耳膜。医生将门稍稍拉开一条缝,我看到那条细细的黑缝一下就膨胀开——
  池易暄狠狠一脚将房门踹开,踹得它飞速弹开,撞向墙壁。医生一下就退出好多步。
  “你他妈谁啊?”
  池易暄却像没听见似的,走进来盯了我一眼,随即环视四周,当他看向卧室里的情景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很少从他脸上看到如此恐惧的表情,他的脸色煞白,像是看到了索命的鬼,眼珠因为惊恐而向外鼓,像是要掉出来。
  医生冲到他身边将他往门外推,“滚!滚出去!”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哥,不忘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
  池易暄被他推着向后退了半步,随后两只腿像是生了根,牢牢扎进地里,无论医生如何推搡他都纹丝不动。
  他缓缓转过头来,医生似乎被他的表情吓到,强装镇定:“再不滚我报警了!”
  我哥的神情很快就变了,眉毛拧成凶恶的倒八,脸庞一瞬间就涨红,心脏仿佛将他全身的血液都泵进了脑袋。
  我看到他高高举起左拳,狠狠打进了医生的脸。
  “哎啊!——”
  医生痛苦地大叫,被打得脑袋都向后歪了歪,如果不是有脖颈连接,我怀疑池易暄那一拳可能会让他的脑袋像皮球一样飞出去。
  他踉跄着后退,失去重心摔在地上,池易暄弯下腰提起他的衣领,又是一拳下去。
  “啊!!”
  医生的鼻子歪了,眼镜掉在地上,碎了。
  池易暄一言不发,抬起的拳头像上了发条,一刻也无法停止。
  “哥!哥!”
  我扑上去,试图将他从医生身上拽开。
  “哥!”
  池易暄听不见,他像头暴走的公牛,掐住医生衣领的手臂上青筋直跳,不管不顾就要向前扑。我手脚并用,强行将他从地上拖拽着拉出一段距离。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
  池易暄到最后都没松开手,蜷起的手掌里是他从大褂上撕扯下来的一段布条,发白的骨节上覆着对方的血迹。
  “我想回家了,你带我回家吧,哥,带我回家吧,我想回家。”
  我从他背后控制住他,听见他压抑又沉重的喘息。
  “哧”——“哧”——
  像濒死的野兽。
  “哥,我想回家。”我低声说。
  池易暄悬在空中的带血的拳头缓缓垂了下去。
  医生躺在地上,被揍得半死不活。
  许久后他才开口:“好,我们回家。”
  ·
  302的房门敞开着,没关。池易暄走在我前面,我跟在他身后下了楼。电瓶车停在门栋前的草坪旁,我骑着它过来,现在只能骑它回去,但他却让我把车推到他的奥迪旁。
  他把后座放下,硬是把我的电瓶车塞了进去。
  回家的路上,他目视前方,开着免提,极其冷静地报了警,将医生团伙的作案地点告知警察。全程没有看我,也没有和我说话。
  等我们开回家,我将电瓶车从他车里搬出来,他又默不作声地将后座还原。
  依然和方才一样,他走在我前面,我跟在他身后,只不过这回是往上走。
  爬到六楼,关上家门,他去厨房洗手。我心里直打鼓,跟了过去,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哥。”
  流水声哗啦啦不停息,他将左手伸到水流下,一直放在那儿,人一动不动。
  “哥。”我又叫了他一声,比刚才那声音量稍大一点。
  池易暄流水下的手腕颤了颤,他将手收了回来,手背与骨节上的血污被冲掉了,只剩下他自己的伤口。
  他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颗番茄,拿到砧板上按住,再从抽屉内抽出一把细长的刀,将它切成块,动作很生硬。
  他背对着我切菜,左手拿刀,动作时手肘在空中捣啊捣。
  “哥,你和我说说话吧,你别不理我。”
  我走到他身后,握住他一只手臂。
  他的动作一瞬间就停住了,像发条转到尽头的玩具小人,泛着寒光的刀刃一半嵌进红色的番茄里,无力将它对半切开。
  他将刀抽出,摔到砧板上。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要是不在,会发生什么?”
  我没说话。
  他转过身来面向我,脸颊布满泪痕,青筋顺着脖颈爬到了太阳穴,好像要钻进他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几万块钱就给你打发走,肚子里开几道大口,随便缝缝,人家连抗生素都懒得给你开!”
  怒火烧得他眼眶通红,眼泪却流得更急了。
  “说不定会死在手术床上!你知不知道?!会死啊!”
  说罢他狠狠推了我一把,可能他更想要挥过来的其实是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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