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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星引力(近代现代)——文盲土拨鼠

时间:2024-05-22 09:51:52  作者:文盲土拨鼠
  一名系黑领带的男人朝我们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手里拿着一只酒杯,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
  “这小子比我们俩加起来还能喝——你记得的吧?上次我们来这儿,他给我伴舞来着。”
  老王打量我好几眼,拍了下脑门说:“记得!”
  两人开着玩笑,说以后碰到酒局就把我捎上,专门烘托气氛。我插嘴说我不仅能烘托气氛,还能代喝,见客户时他们负责保持清醒,我就负责把客户灌醉,我们打一波配合,分成时给我半个点就行。
  一番话把他们逗得哈哈大笑,笑完了抹着眼泪,问我这份工作之前在做什么。
  “在念大学。”
  “什么专业?”
  “数学相关。”
  两人一听来了精神,“是么?会什么技能?”
  这道题池易暄考过我,我报上几个基础的统计软件名称,从回忆中抠挖着我大学期间写过的为数不多的代码语句。他们听我说完,面面相觑,好像酒都醒了一些,又问:“建模?”
  “会一点。”
  两人又来问我的学校。老王听完后说:“挺好的。怎么来这里工作?”
  另一位男人立马拽他胳膊一把,用略带同情的语气悄声说——他想要悄声说,但是舞池里音乐震耳欲聋,我看到他一手捂在嘴前,吼道:
  “家里条件不好!要养家糊口!”
  我没好意思告诉他们我哥马上就要升职拿奖金了。
  老王打量着我,思索片刻后与身边的中年男人说了几句悄悄话,我听到他们说我做前台可能差一点,中台可以考虑一下。
  我忍不住感叹,“你们这什么工作啊?前台我都做不了啊?”
  两人笑了,说此前台非彼前台,“我们说的前台是要跟客户打交道的,能给我们直接带来营收的岗位。”
  看来池易暄就是干这的。简称:销售。
  “中台就是做一些辅助前台的工作,也需要一定的技术,但你说你都会。”
  我没说我都会,我只是把我会的都说了——这是池易暄教授我的面试技巧之一。
  “你这么能喝,身体条件应该不错吧?你平时都做什么运动?”
  为了体现出我较强的时间管理能力,我说:“每周一三五七都去健身。”
  “还有吗?”
  “会打篮球和台球。”
  老王说这些小年轻的运动他们不怎么玩了,他们现在都打高尔夫,问我会不会。
  我说无非是大球小球,大同小异,我都能学。
  他们听完对视一眼,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要去拿桌上的酒杯,我赶紧给他们添满。我知道他们只是拿我开涮,但我不介意,也陪着他们笑。他们笑眯了眼,我就趁着他们不注意的间隙多开两瓶红酒。
  临走之前,不知道老王是不是真的喝大了,他走在人群后方,偷偷叫我到一旁,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递到我手里。
  “不保证能给你工作,但是面试可以试一试。”
  我双手接过卡片,收进口袋,将他们送出门之后,走到无人的角落里拿出来仔细地看。
  黑底银字的名片,写着他的名字与职位。我将名片翻到反面,烫金的公司Logo印在正中央,低调又奢华。他们公司的名片款式我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池易暄也有一模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加更噜!投点海星行不行~
 
 
第34章 
  两周之后,面试结果出了。我告诉池易暄我没有拿到工作,他闭上眼,左手揉起眉心,看起来血压又升高了。
  “我会继续找工作的,哥,保证不调皮捣蛋。”
  就这么延长了赖在我哥家的时间。
  池易暄最近拆了石膏,在家做功能锻炼,医生让他先从握拳做起,我时常看到他左手敲着键盘,右手在虚空中握拳,看起来好像游戏里的勇者在蓄力发招。
  我给他买了个解压球,菠萝包的形状,池易暄拿到后一脸嫌弃地丢开。
  “一股塑料味。”
  “有吗?”我拿到鼻尖下嗅嗅,好像还真有点,于是放到阳台上散味,和他的烟灰缸摆在一起。
  后来就完全忘了这事。等我再看到它时,发现被池易暄握在了手里,他一边看别人的PPT一边捏,嘴里嘀咕着“公司招的什么人”。
  “悠着点,别把骨头捏错位了。”我给他倒咖啡。
  他缓缓抬头盯向我,眼神森冷,“你什么时候找到工作?”
  说着手里突然发力,好像把解压球当成了我的脑袋。
  我不敢在这时撞枪口,一溜烟躲进了卫生间。
  可怜的菠萝包,一周不到就被他捏爆了。
  很快就到了年底,池易暄加班加得前所未有地夸张,周一我不出门上班,就在客厅里打游戏。隔着一面墙,他通宵写材料,写得不好时拿我出气;写得顺利时会去阳台上抽烟,他会将玻璃推拉门关严实,手肘抵在扶栏上,背对着我吞云吐雾。月光淋在他背上,像下雨。
  跨年夜是CICI生意最好的日子。夜里八点多钟,我换上工作服,临走前敲了敲卧房的门,看见他还在伏案工作。
  “我出门了啊。”
  他没看我,仅用左手无名指与小拇指稍稍抬起晃了下,意思是知道了,走吧。
  我带上房门,走到玄关拿过衣架上的羽绒服套上,出了门。
  冬天到了,中午出太阳时还好,夜里一旦月亮露头,气温就降到零下。我一路小跑。黄渝说今天要来不少大客户,VIP包厢半个月前就订满了,让我们早点过去准备。
  作为CICI俱乐部的“顶尖人才”之一,我和韩晓昀很快就被黄渝拉到VIP包厢陪笑。韩晓昀本来就能喝,今天上班之前还吃了不少面食,好吸收更多的酒精。
  进了包厢,是群年轻的富二代,见着韩晓昀就开始调戏他,点个KPOP让他去甩头。韩晓昀真就这么做了,抓着包厢里的钢管左右甩头,像只狂风中乱舞的粉毛狮王。
  我前一秒还在缺德地给他录像,下一秒就被富二代们逮住。他们说现在夜店里的男模都会跳脱衣舞,让我脱了上去扭一扭。我朝韩晓昀投去求救的目光,却见他奸笑着掏出了手机。
  我举手作投降状,说我要是脱了,明天我们老板的店就得被端了。就随便扭扭吧,衣服是万万脱不得的。
  我没跳过钢管舞,就在脑海里搜刮着所有可能的舞姿。我扭得僵硬,他们却叫得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CICI的气氛组。
  热完场,终于能够歇口气。富二代们开始点酒,我刚拿出手机,他们就将手掌盖在我的屏幕上,说:“今晚的规矩——谁玩手机谁喝酒!”
  我不得已上交了手机,心思却一点不在喝酒上——刚刚瞥见池易暄给我发了消息,可我根本没来得及看。
  偷手机不是个难活。我将他们灌醉,尿遁时从包厢门口的茶几上顺走了手机。躲进厕所隔间里偷摸点开,发现池易暄给我发的消息是:你他妈别把你臭袜子扔我地毯上行吗。
  我向他保证:回家就收,保准下次不再犯。
  他没理我。
  我又问他:明天什么安排?明天元旦,总不可能要上班吧?
  过了一会儿,他回:加班。
  真是个话题终结者,我想象不出他平时到底是怎么在酒桌上卖项目的。回到包厢后,我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躲在角落里刷起朋友圈。兄弟们正在喝酒、聚会,庆祝新一年的到来。全世界的人都在享乐,只有我和池易暄还在打工。
  富二代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到我了,我没意识到,韩晓昀踢我一脚,我刚抬头就见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我的手机。
  “之前说过了,谁玩手机谁喝。”拿我手机的女孩穿皮夹克、戴唇钉。我刚要去抢,韩晓昀眼疾手快按住我的肩膀,悄声说:“干什么?”接着提醒我,“真心话大冒险,玩什么?”
  “真心话。”我习惯性地答,眼睛依然盯着手机。
  “不行。”有人说,“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瞎说我们也不知道,得玩大冒险!”
  “行,大冒险。”韩晓昀替我做了决定。
  女孩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滑动起来,“也没人和你说话啊,怎么一直看手机?是不是觉得和我们一起玩无聊啊?”
  “当然不是。”我勉强笑道。
  她将屏幕转向我,坏笑着:“置顶是谁啊?‘暴走大鹅’?”
  我抿了下嘴唇,“朋友。”
  她笑眯眯的样子,好像长角的恶魔,“俩置顶,一个是家庭群,一个是他。真就是朋友?”
  “当然了,你们不也会把闺蜜置顶吗?”
  “是哦。”女孩若有所思,“我想好你的大冒险是什么了。”
  “什么?”
  “跟你这位朋友说:我跟你的前女友/前男友睡过。”
  大家开始起哄,更有甚者说我发完消息就得没收手机,派对结束后再归还。
  我心里一跳,仿佛被电抽到脊椎。这话我可不能说。第一,我没跟白炀睡过。第二,我要是说了,今晚就会有生命危险。游戏归游戏,生命第一。
  我喝。
  她好像料到我不乐意,指尖一晃,指向桌上还剩小半瓶的伏特加。
  “想好了?”
  我拿过伏特加的瓶子,闭上眼对嘴吹。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烈酒一路辣到胸口,烧得我的五官都挤到一块。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空瓶子递回去,瓶嘴朝下晃了晃,甩出最后两滴酒液。
  “可以了吧?”
  女孩不情不愿将手机还给我,这才过到下一个人。
  韩晓昀低声骂我:“叫你上班分心,报应来了吧?喝这么多下去,能行?”
  我摇头说没事,我来之前也填饱了肚子。
  韩晓昀给金主们陪笑、鼓掌,过了一会儿凑过来问我“暴走大鹅”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我打了个酒嗝。
  “哦。”他似乎想明白了,又问我,“你的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之前不是告诉你没了吗?”
  “不是,”韩晓昀冲我挤眉弄眼,“我是问上次给你递名片的那个?”
  池易暄公司里的大佬让我去面试中台这件事,除了韩晓昀我谁都没告诉。
  “没去面。”
  “怎么没去?”
  我嗤笑一声,“人家那天明显是喝大了,哪里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他们不是还夸你舞王么?”
  “去了不也是当分母。”
  “什么意思?”
  我给他解释:“就是没机会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没机会?”
  “不想去。”我不想聊了,拿起酒杯去和女孩们划拳。
  还有三分钟就要到零点,舞台中央的电子屏幕变成了倒计时。大家一齐涌进人头攒动的舞池大厅,与朋友、恋人紧紧相依,像一群取暖的深海游鱼,在由手机照明灯组成的灯海中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我坐在厕所隔间里,给我哥发了一条:
  新年快乐。
  年年如此,这是我的习惯。
  等了一会儿,等到卫生间外传来巨大的欢呼与尖叫,我想象着热情拥吻的人们,想象着酒杯相碰时合奏出的美妙交响,只有我这里是一片寂静的森林。
 
 
第35章 
  这一晚直接喝到了早上六点半,我终于能从CICI离开。临走前黄渝塞给我一把现金,说其中有五百是客人留给我的,我将红色钞票对折后塞进口袋,踉跄着走出了CICI。
  冬日暖阳略显刺眼,我坐在花坛边缓神,等到胀痛的脑袋稍有缓解,才朝家的方向走去。
  跌跌撞撞回到公寓,我躺倒在沙发上,将自己蜷成一只虾。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便是我最熟悉的暴躁语调。
  “说过多少次了,洗完澡再躺我的沙发!”
  我撑开眼皮,池易暄的五官在视线中放大,两根柳叶眉向上挑去,眉心卷出小小的漩涡。
  他左手扯起我的领口,就要把我拽进卫生间,我忍不住捂着肚子,哎哟喂地叫了一声。
  他动作一顿,回过身,松开拽着我的手,表情古怪地将我打量,好像在猜测我又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哥……”我虚虚地叫他,“……我是不是要死了!”
  “喝了多少?”他睥睨着看我,手在我额头上摸了一把,又抽过纸巾擦净,“怎么出这么多汗?”
  “嗯……”我闭上眼,将自己蜷成一团,“肚子疼。”
  “吃坏了?”
  “不知道。”
  “肚子疼就去厕所。”
  “去过了,拉不出来。”我闭着眼哼哼唧唧,“我不想死,哥。”
  池易暄在沙发前蹲下身,这个高度与我视线齐平,他将手放在我的胸口,强忍着不耐烦,“哪儿疼?这里?”
  我睁开眼,瞥见他修长的手指,指腹隔着衣服轻轻点在我胸口,骨节里透着粉。
  我摇头,“下面。”
  “这儿?”
  “还往下。”
  “这儿?”
  他的指尖像在画画,从我的胸口滑到小腹,再到肚脐。
  我猛咽口水,恬不知耻地答:“对,再下一点……”
  他挑起眼看我,盯着我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一下就晃了我的神。我想我真是喝大了,还没睡就开始做梦,居然看见我哥朝我这样调皮地笑,牙齿露出几颗,狭长的眼角稍稍眯起,调皮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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