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英下意识地松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他的眼前突然被一阵强光遮蔽,连忙起身急退到侍卫的身后。
“抓住柳白真!”他闭着眼大喊。
侍卫们已经团团围住了地上的青年,他们也被那银光闪得睁不开眼,世子下令,他们不敢不从,可是眼前的异象又让他们踟蹰。
这不会是苍山剑阁的祖师们显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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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真眼睁睁看着那点白光从手背上飞起,变为一点星芒,随后银光大盛,笼罩住了他整个人。他感觉到肩膀和左手的疼痛随着银光浸润,正在快速地消失。
他浑身轻快,几乎快要飞起来。
‘你狼狈的模样,真好看。’
白若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飘渺不定,尾音不绝。
“白……”
柳白真眼前模糊了。
他站了起来,笼罩他的银光骤然收敛,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为星点,飞入了他的印堂,又从他的印堂穴内,沿着奇经八脉迅速流遍全身。
一股极暖又极寒的力量入侵了他,改造了他。
白若离的四分之一真魂化作内力,彻底地融入了他这具躯体。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刚才这只手的中指无名指被郑英踩断,而现在,他轻轻握起又松开,左手充盈着力量。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郑英惊疑不定地瞪着他,咬牙一字一句,“去,给我抓住他,本世子赏他统领之位!”
侍卫们面面相觑,见那异象消失了,站在中间的仍然是那个弱不禁风的青年,便抽出佩刀扑了上去:“兄弟们,上——”
柳白真见到几十人冲自己来,心想:就让他来感受一下大佬四分之一的力量吧。
他左手握住了剑柄,毫不迟疑,反手抽出了银光潋滟的长剑。
第26章
大殿分成前殿和后殿,十数根红漆立柱支撑起高高的梁。
这三十几人里外围住他,前排的抽出佩刀便以合围之势,一齐劈向他。
如果换成长戟围成一圈互相交错,直接卡着中间那人的脖子往下压,被困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硬生生跪下去。这些王府侍卫干这等事最是熟练,换成佩刀,那就是只管捉人,不论死活。
郑英站在殿门外,沉着脸喝道:“别伤到他的后背!”
实则他心里翻滚着一股戾气,恨不得命人将苍山剑阁所有人都杀了!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藏宝图,只想要发泄压抑多年的愤怒——可是他不能,他偏偏不能!
他是世子没错,那是因为他母妃有成算,且只有他一个嫡子。然而父王并不只有他一个儿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这小苍山上足足待了二十二年,若不是这次他手下的汇贤阁接触到了藏宝图,他还要待多久?
说是为了保护子嗣,为什么还要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
怎不见父王把其他兄弟送走?
郑英脸色阴沉,看着侍卫们挥刀直下,仿佛已经看到了柳白真血肉模糊跪在他面前的模样,几乎要露出快意的笑。
柳白真就在这一刻拔剑,他毫不犹豫的果决令这一剑疾如闪电,划过众人眼前,郑英看到他拔剑起势的那一刻,就明白他的侍卫挡不住。
砰砰砰——
剑气如啸掀翻了挡在他上方的五六人,硬生生从合围中撕开一道裂口!
“……”
柳白真看着自己的剑,完全惊呆了。
他刚刚只是习惯性地灌注内力到剑身,接着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挥,怎么会有这样惊人的威势?
他愣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往前冲了过去。其中一名侍卫正在爬起来,他的脚步一点,身如轻鸿般地踩了一下对方的头顶,毫不留恋地离开包围圈,剑尖一点直刺郑英。
“郑——英!”
柳白真厉声一声,一双杏目凝着怒火,手腕一抖,剑尖像漫天星光散开。郑英瞳孔一缩,右手探向身后拔剑横挡,然后对方那剑狡黠似灵蛇,直接从下方钻入,竟然直接挑飞了他的剑!
长剑在郑英的下巴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郑英想也不想往后急退,就地一个翻滚,他大掌抓住侍卫的脖子往旁边一丢,顺手抽出了对方的佩刀。
“很好,”他用刀隔空点了点柳白真,怒极反笑,“长进了!”
他话音未落,柳白真已经抬脚掠了过来,一柄长剑在手腕上灵活地转了一圈,竟然变成了起刀式,用剑当刀,如如破竹砍向了郑英的头顶。
郑英自然横刀相抵,两人一个刀一个剑,刀剑相撞碰出一串刺啦作响的火花。他在重压之下朝后退了一步,不由大吃一惊。
王府制式佩刀的刃长有二尺多,足有四斤多官称那么重,如此厚实坚沉,对方竟然能以剑抵挡?
这不可能!他愕然地看着柳白真。废物怎么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保护世子!”
一名侍卫反应过来直接扑向柳白真空出来的后背。
柳白真一心要解决郑英,根本不能分神,他内力虽已经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但在江湖里,内力和剑术不能决定一切。
一个人哪怕内力微薄,若他有无坚不摧的意志,同样也能蚍蜉撼大象。
刀风拂起他的鬓发,他发狠往下猛压,郑英那张傲慢的脸终于像石像裂开,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他的刀开始剧烈的抖动,下一秒轰然跪地——
与此同时,柳白真的侧脸溅上了鲜红的血,肩膀剧痛。
他满脸狠意,全然不顾右肩上的刀,绷紧肌肉,竟把那把刀强行夹在了伤口中,劲力反噬冲翻了偷袭的侍卫。
“你……疯了!”郑英沙哑喊道,他再也顾不得撤力就会被斩首,右手一松,在柳白真的刀落下的瞬间,猛地拍向对方的胸口,这一掌置之死地而后生,杀意冲天。
柳白真想也不想,双手弃剑,直接将肩膀上的佩刀拔出,在飞溅的血中握刀朝下!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怒吼着灌注全部内力,上翘的刀尖从郑英头顶的百会穴狠狠劈了下去。
砰——
郑英临死前一掌泄了半数力,仍然拍到了他的胸口。
噗呲,血液混着脑浆子喷溅了他一脸,他对上郑英死不瞑目的眼睛,喷出了一口血。
他松开手。
郑英头顶插刀,慢慢地倒向了地面,抽搐着停下最后一口气。他愕然的表情永远凝固在脸上,一双浅色的瞳孔扩散,倒映着天空。
大殿内外一片死寂。
除了之前受内伤爬不起来的几人,剩下的侍卫都呆立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殿外。
“世子……”领头的侍卫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世子死了?”
柳白真捂着胸口,弯腰捡起另一把落在地上的佩刀,随手掂了掂。
经过刚才一场短暂的恶战,他发现自己更喜欢使刀。尤其是他现在运用内力并不纯熟,还不如耍刀来得痛快。
他面向殿内那些侍卫,提着刀悍然而立。
“你们要是现在走,能走,”他一字一句道,“现在不走,那就别走了。”
侍卫头领双目赤红:“世子死了,再不能带藏宝图回去,我等迟早也得死!兄弟们,我们人多,此人已经受了内伤,便是车轮战耗着他,也能耗死他——”
就算主子放过他们,王妃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不如背水一战!
“头儿说得对!”
柳白真无奈一笑。
他单手捂着胸口忍不住咳了几声,一缕血顺着嘴角溢出来。要不是他直接毁掉了郑英的神经系统,郑英的力道减弱了一半,估计他死得还比郑英早。
他真不想杀人。
白若离那样的人杀了几百年,人也和疯子没什么区别了。何况他真的很着急,如果能尽早赶下山,也许还能来得及救下婵素。
这么一想,柳白真看向慢慢围住他的侍卫,眼神冷酷起来。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祖师殿一片血红。
柳白真浑身都是伤,杵着刀勉强站在大殿里。他的面前只剩下最后一名侍卫,这是个看上去才刚及冠的年轻人,双手握刀与他对峙。
他们的周围全都是侍卫的尸体,地上的血蔓延一地,靴子踩上去咯吱作响。
小侍卫满脸涕泪,哆嗦地几乎要给他跪下去。
“你是恶鬼!”他双手一松,哭道,“你杀这么多人,会遭报应的!”说罢抱着头趴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等死。
柳白真嗓子全是血腥味儿,沙哑道:“你走吧。”
“……”
小侍卫猛地抬起头,“真、真的吗?”
柳白真站直了,举刀指向他:“你走不走?”
“啊!!不要杀我!!”小侍卫惨叫着,抱着头一骨碌爬起来,拖着湿乎乎的裤子连滚带爬往殿外跑,连刀也不要了。
柳白真想要笑,却疲惫地完全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拖着刀,刀尖一路划过石板地面,带起一串火花。一步,又一步,他迟缓地绕过先祖师的神像灵位,沿着后殿长长的回廊,走了足足一炷香,来到了点着无数石蜡的洞窟。
一扇高八米宽六米的两开石门牢牢地守住了应秀峡闭关处。
柳白真仰望着这扇石门,喘息声呼哧呼哧地回荡在回廊的尽头。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快死了。
“师父……”
他出声,才发现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只得清了清嗓子,从伤痕累累的经脉里挤出那么一丝内力,放大声音,“师父——徒儿柳白真求见——”
他等了许久,然而依然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四周落针可闻。
柳白真沮丧地将额头抵在石门上。
‘你会输的。’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输。’
柳白真不甘心。
他猛地抬起头,把刀丢到一旁,双手抵在石门上,用力一推——
“……”
对不起,贻笑大方了。
这扇石门往日除非是应秀峡自行从内打开,弟子们若是要开门打扫卫生,也须得一边三人,一起用力往里。
他不知道怎么升起的念头,无论如何,他今天也要打开这扇门。于是,他深深吸了口气,忽略肺腑间腾起的撕裂痛楚,开始不顾一切地把仅剩那点内息,溪流入海一般灌入了双手,如同老牛推磨般,一步一步地往前腾挪。
汗水点滴落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柳白真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昏迷过去。
轰隆——
那条严丝合缝的缝隙,终于露出了一线光。
柳白真精神一振,咬紧牙关死命往前推,两扇门似乎打开了什么机关,无比丝滑地朝内洞开。
他一下子脱力,跪在了地上。
“呼——呼——”
柳白真抬起手想擦汗,发现手抖得和帕金森患者似的,只得撑着膝盖挣扎起来。他抬起头看向这座石窟,立刻就看到背对他盘腿坐在石台上的应秀峡。
“师父!”
他激动地大喊,踉踉跄跄往前跑去。
真的很奇怪,虽然他不是原身,见到应秀峡不过短短一面,但是这位老人给他带来的信心和慰藉,却远超过他认识的所有长辈。
此时,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受了大委屈的孩子,迫不及待地要找到家长哭诉。他相信等应秀峡听自己说完,一定会像先前那样,认真地拍拍他的脑门。
说要给他做主。
柳白真跑到石台边,跪下来嗑了一个头。
“师父!徒儿有事跟您说!”
应秀峡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惊讶地转过身。
他停了半晌,心里变得十分茫然。
“……师父?”
柳白真迟疑地直起身,趴在石台边,胆怯地伸手碰了碰对方的道袍。
第27章
“师父?”
柳白真艰难地爬上石台,小心翼翼绕到老人的正面。
应秀峡一身道袍盘坐,肩膀依然那样平直,他手指捏诀,闭目打坐,神态是那般安详,看不出任何异样。
唯独没有了呼吸。
柳白真双腿一软跪在应秀峡面前。
“师父……”他徒劳地喊对方,心里觉得十分荒谬。
怎么会呢?
应秀峡明明先前还在和他们说话,明明还精神奕奕!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常——会是郑英下的手吗?
不,不会,应秀峡见过他们以后还没有进食……何况郑英那人再憎恨婵素几人,也仍然喊应秀峡师父,可见他对授业恩师还有一丝敬意,应当不至于下毒……
柳白真思来想去,最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师父仅仅只是去世了。
可能是运功不测,也可能是大限已至,总之就是,死了。
柳白真没料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心情,他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但他没有。他只是觉得心底空空荡荡,仿佛失去了依靠。
“师父,等徒儿救回师叔,再来给您收敛。”他难过地给应秀峡磕了头,离开的时候不忘重新把石门关闭。
天彻底黑了,殿外的石灯无人上灯油,山风横掠过大殿前宽阔的平台,令人凭空生出凄凉。
他刻意不去看地上那些尸体,脚步不停地赶往清净殿,先前郑英让常钰二人去那里找两位师兄,定然也在那里安排了人手。
其他人……应该还活着吧?
柳白真黯淡的神色掩盖在夜色里,他捂着胸口,学着记忆里师门教过的心法为自己疗伤,运转内力过大小周天,干涸的气海便渐渐生出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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