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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纪若愚学会的最有用的东西，就是要沉住气，他要等到四月份，新科进士们回乡报喜的时候。
他要用他的方式来惩罚这个虚伪的书院，虚伪的望族，和他们收来的虚伪的学生。
今日，又是给鹿鸣书院送米的日子，老王在去书院的路上碰到了纪若愚，他觉得纪若愚是个挺好的小伙子，就和他攀谈了几句。
可是纪若愚早在前一天晚上，就把砒.霜掺在了这批大米里。
砒.霜微溶于水，如果直接将砒.霜粉末掺在大米里，那么厨师在淘米的过程中，砒.霜就会流失掉一大部分。
所以纪若愚事先将面粉揉成了米粒大小的颗粒，把砒.霜包在了里面，这项工作，纪若愚进行了整整一个月。
馒头在完全干透以后，会变得非常坚硬，可以用来砸核桃的那种，所以砒.霜馅米粒的外壳在完全干透了以后，也会变得非常坚硬。
淘米也只需要搅上几下，不会让它们的形态发生太大的变化。
它们和大米一起被蒸熟，盛进了学生们饭碗里，很多学生吃饭的时候不会那么仔细。
不论是计划，还是实施，纪若愚的内心都没有什么波澜，他的心理素质强大了太多。
但是他知道，官府迟早会查到他的，他也早就受够了这个不公平的、满是虚伪的世界。
小黑球：“事情的经过，和纪若愚内心的想法，就是这样，现在，他打算服毒自杀了。”
萧明允：……
这对父子真是绝了，萧明允磨了磨后槽牙，他用天眼找到了正要吞服砒.霜的纪若愚。
害了这么多人，还想偷偷地自我了结，萧明允拎着纪若愚的后衣领，就把他拎到了书院。
那个神圣的，令所有学子都向往的书院，充斥着墨香和读书声的书院，如今却只能听到痛苦的呻.吟，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味，让这里就像人间炼狱一般。
萧明允把纪若愚扔在了地上，纪若愚起身就扑向了苏文景，萧明允赶紧又把他摁住。
纪若愚先是苦笑了几声，然后不解道：
“你为什么没事？你这个虚伪的小人为什么没事？！不对，你不是虚伪的小人，你是虚伪的大人物！是虚伪的头子！”
“你是装腔作势的祖宗！逢场作戏的高手！只有我看透你的真面目！你们！的真面目！”
苏文景都被说懵了。
他记得这个人，尽管他每天都很忙，但他还是认出了纪若愚。
苏文景早就不跟学生们一起上课了，他负责管理整个书院，为了表示对新生的重视，苏文景才会亲自迎新。
他去迎接纪若愚，只是他繁忙的事务中的一项，根本不是因为他想要和纪若愚结交。
迎新以后，新生会认识新的同学，进入新的班级，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他们都是跟同学们一起，而不是苏文景。
苏文景对待所有的学生，都是一样的，他和纪若愚之间根本没有过交情，虚伪的都没有。
实际上，书院里超过八成的学生，苏文景认都认不出来。
纪若愚把谢澄安推下城墙以后，苏文景确实叫人盯了他一些时日，如果他再有伤害别人的行为，那么书院就会立刻带着他去报官。
纪若愚一直安分守己，所以苏文景就没有再关注他了，要不是他连续五年都没有进步，苏文景根本不会想起，书院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苏文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纪若愚留下虚伪的印象，但如果纪若愚是因为他，才给学生们下毒，那么……
苏时景拽着苏文景的胳膊，说：“哥，他是个疯子，他说的话，没有任何参考的价值。”
苏文景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送到官府，让他们审吧。”
没想到他们当初对纪若愚的仁慈，换来的却是刻骨的仇恨，和疯狂的、无差别的报复。
第180章 萧明允与小黑球出现分歧
优秀如苏文景，也会有情绪上的波动，好在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他实在不必要把别人的罪孽，往自己的身上转移。
此次投毒事件，共有五十八位学生遇害，就连皇帝都惊动了。
学生是一个王朝未来的栋梁，对学生下毒，性质十分恶劣，纪若愚被判了五马分尸，大庆建国以来，还是第一次实施这样的酷刑。
鹿鸣书院的声誉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并没有撼动它的根基。
苏文景正在忙着安抚学生们的家长，书院和朝廷都愿意付给他们一份赔偿，这份赔偿能不能安慰到他们，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让小豆丁吃大锅饭，是因为他们不想让小豆丁搞特殊，万一被同学们排挤就不好了。
但是发生了投毒的事情，谢澄安便安排了专人，负责小豆丁的饮食。
每天都从府里带饭，小豆丁上课的时候，陪读就在书院的客房，“寸手不离”地拎着食盒。
砒.霜这种东西，凭着药方在医馆里就能买到，可是全淮安府所有的医馆加起来，也买不到这么大批量的砒.霜。
官府从纪若愚的嘴里，没有审出什么，但是萧明允从小黑球那里得知，给纪若愚提供砒.霜的人，是欧阳星华。
去年年初，也就是萧明允考上探花的那一年，赵升以巡边为由，带着欧阳星华去各个军营里，吸取灵气去了。
可是欧阳星华现在，只剩下一缕残魂了，他仍然可以用禁术，从活人的身上吸取灵气。
但是他发现，他一直无法储存那些灵气，或许，他现在应该开始学习鬼的修行功法。
欧阳星华学习过很多残忍的禁术，还自创了一些，可是他从来没有学过鬼修的功法。
而他，永远也无法从这个世界上找到那套功法，他再也不能修行了，欧阳星华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个噩耗。
欧阳星华是整个修真界里悟性最高的人，他用了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就突破了半步金仙。
这样的成绩，放在整个历史的长河里，也是非常耀眼的存在。
他的师父，同门的师兄弟们，别的门派，全世界上所有的人，包括欧阳星华自己，都认为他很快就能飞升。
那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荣耀，还是师门乃至整个修真界的荣耀。
他明明登上过巅峰，却为什么，又要让他停滞不前？为什么要让他从巅峰上掉下来？
他一直专心修行，从未被世俗的欲望干扰，不论是金钱还是权势，爱情或是口腹之欲。
他明明是为了飞升而生的，他从不过问世事，从不与任何人产生关联，就是为了在飞升的路上少一些牵绊。
如果一辈子平庸，也就罢了，可是他也曾被万人仰视，被期待，被祝福。
天道明明给了他极高的天赋，却为什么要断了他飞升的路？
有人可以回答他吗？他真的很想要一个答案，飞升是他终其一生也要达到的目标，可是他现在只剩下一缕残魂，什么都做不了了。
舞蹈家断了腿，书法家断了手，歌唱家坏了嗓子，到达过半步金仙的修士，无法继续修行，这样的打击太大了。
欧阳星华比以往，更加不在意他的浊骨了，他的政治理想和永生的愿望，得到萧明允的愿望，通通不在欧阳星华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他离开了军营，而赵升必须按照原计划巡边，没了欧阳星华，他一样有着登基的可能。
可是抗旨，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因为他就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白绫、毒酒、和匕首，都能让他永远消失。
解开那个疑问，成为了欧阳星华新的目标，同样天赋超常的萧明允，说不定有答案。
所以去年正月，他在潘子昭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潘子昭就杀了李丰，可惜的是那一次，萧明允没有给他答案。
去年的四月份，他又教唆了一下纪端睿，纪端睿当街砍杀了温如玉，可惜的是那一次，萧明允还是没有回答。
他学着萧明允，继续挑选着合适的人选，不论是潘子昭还是纪端睿，都曾在各自的领域里站上过巅峰，钱二狗的水漂也曾打得最好。
这个问题一定很难，就连萧明允都找不到答案？他可以给萧明允时间，让他慢慢想。
可是欧阳星华太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了，除此之外，他无事可做，所以他想时不时地督促一下萧明允，比如帮着纪若愚给书院投毒。
遇害学生们的家人，陆陆续续地带着他们的尸首回家了，就连驶出淮安府的那些马车，都多了几分憔悴。
道路两旁开满了鲜花，可它终究不是去年的那一朵了，如果草木注定凋零，那么春风为什么年年都要吹？
欧阳星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萧明允不想和欧阳星华叙旧，他只想问：“为什么？你还是在杀人。”
欧阳星华：“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赵升？”
萧明允：“你的眼里比他多了一些坦诚。”
欧阳星华笑了笑，就像跟朋友谈心那样，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明允，他这么做的原因，说他想要一个答案。
听完欧阳星华的话，萧明允更加无语了：“他们没有阻碍你修行，他们都是无辜的。”
欧阳星华：“我想不通，就只好让更多的人来帮我想了，这个方法，还是跟着你学的。”
淮安府接连发生了十五起莫名其妙凶杀案，不知道萧明允会法术的人，把那件事情归为了鬼神之事。
可是欧阳星华知道，所有的“凶杀案”都是萧明允干的。
欧阳星华：“我没有胡乱地杀人，我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所以才选择了和你有关的人。”
萧明允：“不要试图把你的罪孽，往我的身上转嫁，你害死了多少人，你比我更加清楚，只要有一个人不原谅你，你就成不了神。”
欧阳星华：“可是在我的修为停滞以前，我没有杀过任何人。”
萧明允：“你的疑问，我没有办法回答，我是来杀你的。”
欧阳星华：“为了解决你的疑惑，我千里迢迢，前来告知于你，而你，却要杀我？”
萧明允：“被你杀害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的你。”
欧阳星华：“你就不怕自己的修为，也会有停滞不前的那一天吗？”
萧明允：“我从不追求飞升，但我一直都很尊重你的理想，可是你的理想，不能踏着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实现。”
欧阳星华不解道：“我杀掉他们，跟他们杀掉猪牛羊有什么区别？”
萧明允：“如果有一天，猪牛羊里出现了一位强者，为它们的种群报仇，那我无话可说。”
尽管欧阳星华对他十分地坦诚，可是萧明允仍然难以理解欧阳星华的逻辑，或许他们真的不是同一个物种吧。
泛着寒光的长刀，干脆利落地扎进了欧阳星华的胸膛，可是那柄长刀就像砍在了空气里一样，萧明允重复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比起飞升成神，萧明允竟然选择做猪牛羊里的强者？欧阳星华的脸上大写着失望，他还要为这个种群报仇？要杀了身为同类的他？
欧阳星华理解不了萧明允的做法，他的悟性那么高，他应该飞升，去做九天之上的神明。
为什么，欧阳星华不明白，萧明允与他有着同样的天赋，却不愿意懂他，更不愿与他同行？
欧阳星华笑了笑，说：“我向你保证，在我知道我的修为，为什么会停滞以后，我就不再杀人了，你的悟性这么高，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说罢，欧阳星华就飘走了，囚徒法阵也没能把他困住，气得萧明允都快把刀柄捏碎了，他第一讨厌被威胁。
萧明允：“为什么他变成一缕魂以后，反而比以前更加厉害？！”
小黑球：“因为他是魂魄嘛，所以只有神魂之力才能够伤到他，刚才的囚徒法阵上只有灵力，没有加注神魂之力，所以困不住，寻常的刀枪剑戟就更不行了。”
“他、他师父就只教他修行功法，不教他怎么做人吗？！”气得萧明允说话都不利索了。
小黑球：“教了他也不一定会听，他不是也不听你讲的道理吗？”
萧明允：“听他的意思，他还会继续杀人。”
小黑球：“严格来说，那些人不是他杀的，是他教唆别人杀的。”
“如果他们的心里没有恨，那么他们就不会被勾起这份仇恨，更不会被放大这份仇恨。”
萧明允不满意道：“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他自己都没有否认。”
小黑球：“我只是比较公正好不好？还有啊，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所以他的魂，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魂。”
“他和活人之间，已经产生了次元壁，所以他只能教唆别人，没法直接去杀人，当然了，别人也没法伤害他。”
萧明允：……
放大别人心中的仇恨，又教唆着他们去犯罪，这比欧阳星华直接杀人，要麻烦得多。
萧明允：“怎么做才可以让他彻底消失？”
小黑球：“用神魂之力进行攻击，或者杀了赵升。”
萧明允：……
神魂之力不可轻易催动，稍有不慎，轻则痴傻，重则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小黑球：“欧阳星华一旦消失，赵升也会跟着消失，所以，直接杀了赵升吧。”
“他自发奋勇去巡边，就是为了给欧阳星华寻找灵气的供体，他并不无辜。”
萧明允：……
不尝试着寻找一下别的办法了吗？
萧明允：“那些所谓的‘仇恨’，经过正确的引导，都是可以消散的。”
“如果在他们杀人的时候，我及时地出手阻止，然后引导他们放下仇恨，可行吗？”
小黑球：“仇恨一旦形成，便无法消散，它只可以被压制，但是它可以被压制，也就意味着它可以被放大。”
如果在他们对命运产生不满的最初，及时进行正确的引导，那么或许是有用的，可是他们的仇恨已经成熟。
平日里不吵不闹，是有着道德或者律法的约束，可是这份仇恨，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刻意地提起，或者放大，那么他们就会变得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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