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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焕苏渐渐收回为了注意狼尾而打开的灵视，离开前，他听见洞穴里面对着石壁的一句低声问询：“敬之当初在秘境……究竟望见了什么呢？”
怎么就突然之间变了性子呢？
第27章 偷偷查看小师弟听学
池焕苏回到书房里的时候，桌案上堆满了文书。只是半天未见，文书就已经堆了这样多了。
宗门内一年中最繁忙的无非是那几个月，现下拜师大典已过，接下来的便是交流和秘境之事。
千重门和阿修罗历来交好，交流活动无非是想秘境时候两方能够扶持一把，若是遇见对方有难，也还能相互帮忙。
只是年年千重门的弟子们年轻气盛，赢了还好，输了的时候便不大服气，当然也有同禅宗比武太憋屈的原因，以至于每次比武之前，千重门的弟子们便士气很足，闷头练武想着一雪前耻。
相比于千重门五花八门的武学招式，阿修罗的修士也不遑多让。闭口禅、文字禅、一指禅、坐忘禅、睡功禅……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池焕苏作为代掌门又怕门内弟子不努力，又怕弟子们太较真。幸好是和阿修罗的人打交道，若非阿修罗的修士们大都脾气好，只怕他们门派的弟子们已经被揍了几回了。
池焕苏翻开今年新招收的弟子名单，现下各峰的峰主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提交挑选的重点关注弟子。在比武之前，门内会率先进行一次比武，在获胜者中选拔出参加交流赛的人选。
无尽峰池焕苏这一门下，如今只有秦昱一名新晋弟子，池焕苏早早将他加入了交流赛名单里，不日之后，赛前比武的分组名单将会出来。
以往的比武为了减少各峰门之间的矛盾，往往会先进行内部比试，胜出者再进入各峰之间的分散大比。
去年宋隐语倒是进了新人赛，打得过火消耗得太多，最终晕晕乎乎地陷入了精神迷失的状态。宋隐语在比武台上以为自己是兔子精，非要粘着兔妈妈，最后粘着上了比武台上结缘峰的弟子，硬生生把人家逼得红着脸逃下了比武台。
今年轮到秦师弟，池焕苏又开始担心一样的情况。妖不同于人，妖的修行重在心性，人的修行则在能力。因妖天生具有与生俱来的强力，妖力进阶也比人简单，然而心性却难定，一些妖性天生残忍，有一些则绝情，还有一些则类似于宋隐语一般极其依赖。
狼妖与兔这样食草的兽类不一般，若要是进入了迷失状态，伤人也是极其严重的事情。
池焕苏低头轻叹。
待比武那些天，还需加强巡逻，这一次看来得安排些身手更好的管事过去监督了。
日光影影绰绰投射在桌案上，似乎将夏日也带来了。池焕苏看文书看了许久，这时候也忍不住停下来盯着桌面发呆。
只要不上峰顶，池焕苏所待着的地方总是温度适宜的，尽管这么多年来，随着他修为的增长，他已经不再因为风雪而患病了，他也仍旧习惯待在暖和些的地方。
相比之下，他的师兄江卿濡就随意得多，似乎在哪里都能生存的模样。无尽峰中，只有江师兄这般，可池焕苏转念一想，如今小师弟过来，在山上看起来怎样都能活的家伙就又多了一个。
“……”此刻师弟又在做什么呢？今年的比武不知道结果如何。
越想越是心忧，坐不住的池焕苏起身决定再去弟子们的学堂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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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正好，影影绰绰投在地面，虫鸣声四起，将这季节唱成一个正好的时候。
林间，讲学的长老摆了一排桌子在室外，桌子后面，听学的弟子们整齐地站在一旁。
从林间看过去时，能够望见桌子上的东西。
池焕苏瞧了两眼，望见了笔、书和石头，还有一幅压着的宣纸。
“修士的‘杀’‘跑’‘御气’乃至‘行笔’均需要驾驭风，自然之中，修士最常用的实则也为风，因水需借助外在条件，火和木也需要，而风不同，风随处可见，随时可有，唯一的注意的，就是需要你们自己去把控。”身着长袍的长老摸着胡须缓缓说道。
池焕苏在远处的树后放开识海听着长老的讲学，暗自肯定了长老的说法。
“今日，我们所练习的是控制风。对于初学者来说，重物容易控制，越细腻的反而越容易失败。因此你们先从让石头飞上天空开始。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注意控制自己的灵力，不要让石头砸到你们同门的头……”
长老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注意事项，池焕苏闭着眼望向林间的弟子们，眉头微微蹙起。
小师妹宋隐语听着课已经昏昏欲睡了，头一点一点的，眼睛眯起来，看起来一副随时将要栽下去的模样。
池焕苏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想到现在不是什么好时候，最终还是沉默了。
在她身边，秦昱的注意力也不集中在长老身上，反而是朝着森林张望着。时不时的，就会朝着这边看一眼。
池焕苏忍不住想，这究竟是因为不想听课，还是察觉到了他过来了呢？
妖与妖之间，真的有那样强烈的感应力吗？那么猎物与被猎杀的动物之间，又究竟是怎样逃避彼此的？
“啪”的一声响，察觉到弟子们都没好好听，甚至有弟子已经偷偷开始练习了，长老恼怒地操纵起桌子上的石头砸了每个弟子的头。
“喂，我又没做错什么？”莫名被砸了一下脑袋的秦昱不满地撇嘴，郁闷地抬头捂脑袋。
倒是他身旁的宋隐语。本就昏昏欲睡站不稳了，突然被这么砸了一下，身体一歪，就朝着前方倒去。
秦昱伸手，甚至没有转头就撑住了向前倒去的宋隐语。过于熟练的动作，如同早就练习了千百回。
池焕苏忍不住陷入沉思。
小师妹平日里都是这般修学的吗？
一定因为这是重修的风学课，长老的话小师妹早就听过很多遍了，这才感到困倦的。
定然是这样。
轻易地说服自己原谅听学打瞌睡的师妹，池焕苏松了口气，继续盯着林间看。
林间，秦昱的目光偶尔朝着树林的方向看一眼，在长老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收回了眼睛。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嘴，不大高兴的样子。瞥一眼还趴在他胳膊上睡得醒不过来的小师姐，秦昱嘴角抽了下，轻轻放低胳膊，将自己不靠谱的小师姐放在了桌子上。
风学课，多了一个撅着屁 股睡觉的学子。
“……”
池焕苏静静地陷入了沉思。
第28章 名字的释义
有的时候，太过于明目张胆的结果便是长老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睡着不醒的宋隐语。
于是桌子上的石头最终还是落在了宋隐语的头上，速度快到甚至旁边的秦昱都没来得及抓到。
长老自然也望见了秦昱的动作，冷哼一声瞧了秦昱一眼。
毕竟也是多年的道行了，就这样让小辈拦下来像什么话。
秦昱低头盯着宋隐语的脑袋沉默了下。不是他不想努力，只是没这个机会。
在“咚”的一声响后，宋隐语“呜呜”地捂着头站起身，可怜兮兮地扭头望秦昱。
一旁，秦昱在师姐的眼神下扭过了头，看起来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师姐的视线。
“好好听课！”长老凶着语气对着两人说道。
两个不大的孩子在呵斥下相视一眼，终于齐齐安分了。
池焕苏望见这一切，心绪复杂。
哪怕这是个人人畏惧的妖，此刻也还是个孩子啊。他甚至不曾做过什么坏事，也想拦下砸向师姐的石头。明明在多天前，还在菜园里放下针对师姐的木牌。
果然还是同龄人之间更容易交好。
林间，在长老和宋隐语的这一番闹腾下，秦昱的注意力终于不再朝向池焕苏所在的方向了。这位年纪不大的少年拥有独树一帜的敏锐，并且心性坚定，若是能够一直走在正途上，池焕苏相信他必定前途无量。
甚至极有可能在一众无尽峰的同门中先一步堪破大道，登得天梯。
无尽峰仰头能望见碧蓝如洗的天，世间的灵气萦绕在上方，每时每刻都在流动，师尊已经前往那里，大师兄也快了，池焕苏却还暂时未找到窍门。
他只希望在离开之前，将无尽峰管理好，留下一位实力强大得能够平衡各方的掌门。
他会是谁呢？
池焕苏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哇！”林中发出一声叫唤。
池焕苏的注意力转了过去。
原是一位弟子练习用风吹起桌子上的石头时，用劲太大将石头吹走了，砸在了别的弟子头上。
被砸的弟子气呼呼地瞪眼过去，那位失误的弟子迅速道歉。
长老还在一旁，两位弟子都没有闹大的意思。
被砸的弟子见对方已经道歉了，撇了撇嘴，低头自己练习去了。
“啪！”又是一声响。
长老望过去，只见着又是一位弟子被砸了，他显然有些无语，但也没放在心上，等着弟子们自己解决纠纷。
然而这一次，却并不如之前那般好解决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一个妖怪，来到千重门还这么嚣张？这里是你的地盘吗？！”身穿蓝袍子的弟子生气地走上去，抬手挥起桌上的东西，一窝蜂地朝着秦昱的地方砸过去。
秦昱冷着脸，抬袖和对方较劲，然而对面的弟子终于是新人，人的修行不如妖修行快，很是轻易地便被打压了。
东西劈里啪啦地砸了蓝袍弟子一身。
“啊！！！”蓝袍弟子气得发疯。
“等下、不是师弟，是我，是我啊——”旁边宋隐语着急大喊，向着弟子解释，然而没有一个人听她的。秦昱早知道会是如此，这些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过想找个理由揍自己罢了，一言不发，甚至不愿解释地伸手把她往身后推了推。
蓝袍弟子见状，嚣张地挺直腰走上前，如同秦昱所想的那般，像是没听见宋隐语的话一般朝着秦昱大喊：“你个畜 牲！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妖吗？借住在人的地方就以为自己回了家？少痴心妄想了！听听你的名字，秦昱，情 欲，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真的不知道大家都在背地里嘲笑你。你不过是妖兽发 情，混杂着肮脏情 欲无法自控生下的畜牲。”
“砰”的一声，蓝袍弟子被砸倒在地。
地面被砸出一个坑来，可见揍人的家伙用了多大的力气。
秦昱红着眼，拳头紧握，因为激动，他好不容易学会的，控制住不再出现的尾巴和耳朵再次冒了出来，这一次，毛发似乎隐隐攀爬到了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怖。还不论他的身上散发着的强烈的妖气。明明身形不大，却给在场的人强烈的危机感。
“等等！不可伤人！”长老见势不好，赶紧起身阻止。
但他刚开口，秦昱就已经再次上前准备揍人了。
“狼妖伤人啦——”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引来其他弟子的注意，原本没有掺和这事儿想法的弟子们听见这句，立刻就锁定了敌人。
是啊，他们是人，对方是妖，妖发疯起来可不管对面是好人还是坏人的。
“打啊！狼妖发疯啦！要杀人啦！”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宋隐语在一旁急得红眼，眼看着大家都围着秦昱揍，她在着急之下大喊：“不要欺负我师弟！”
说完一头冲了进去，跟着秦昱一起和弟子们打成了一团。
“住手！”长老一声呵斥。
然而打红了眼的弟子们谁也没有理会。
“我说让你们住手！”强大震慑性的灵压落下来，压在弟子们的肩上。
那是高等修士的警告。
这含着怒气的灵压压得弟子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原本还在打闹的林间弟子们齐齐站着不动了。
“你们在干什么？！”长老气得发疯，“这像话吗？！若是让别人看见了千重门这样，会怎么看待千重门的弟子？你们都不要脸面了吗？”
“你！”长老指向最初挑事的弟子，“对同门傲慢无礼，出言不逊，甚至变本加厉，千重门怎得出现像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长老气得面脸通红，深吸了好几口气。下方弟子见到长老发怒，噤声低头。
还想说什么，然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长老的身姿端正了下，眼神朝着四处望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
他的目光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游离了下，很快便板着脸，不似之前的不可抑制的愤怒模样。
长老咳了一声，缓和语气继续说道：“……秦门生自入师门起，便是我师门中的一员，今日你言明秦门生非我千重门无尽峰中的人，是在置疑清秋师尊作出的决定吗？你好大的胆量！分明身为弟子才疏学浅，一叶障目，却胆敢拔剑向他人，是不知所谓还是有所依靠，心无畏惧呢？”
“今日我见两起伤人事件，一位同门伤了另一位同门，你们尚且原谅，轮到秦门生，甚至压根不是秦门生，你却说成是故意。你们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师门规矩团结友爱，刚进师门没多久，池掌门也念过门规，现在你们就全部都忘记了吗？！”
长老一甩袖，恼火骂道：“可恶！可耻！可恨！”
下方刚刚同秦昱打架的弟子们头低得更狠了。秦昱瞥一眼他们，不屑地嗤笑了声。
长老听见动静猛地扭头看向秦昱：“还有你！他人出言不逊是该打，但打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你能打得过一个人，难道能打过千军万马吗？为何不找长老？是的，因为不信任，你不信任任何人，不信任老夫会支持正义……这，”
说道中途，长老的语气陡然一变，眼神复杂说：“这、这是千重门，也是无尽峰的错。但秦门生，我望你下手有轻重，也望你记住，从杀死第一个人开始，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停下来了。”
“……”长老的声音低沉下来，露出一种与最开始愤怒相异的平静。长老抿了抿嘴，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更多了，像是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手搓了一把的棉被。他抬头望向秦昱，露出略显得微妙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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