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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哑巴[古穿今]——犹姜

时间:2024-05-21 08:40:28  作者:犹姜
  李翠枝指着床上巫澄的鼻子,咒骂:“死全家的造孽玩意,我怎么这么倒霉,养了你这么多年?!”
  她越想越气不过,狠狠骂了巫澄一顿。
  巫玉婷收拾好东西,现在着急回家找那个所谓在燕城很有钱的亲弟弟。所以虽然很喜欢听母亲骂这个便宜弟弟,也还是劝了一句:“回家再说,我们先回去,找我亲弟弟嘛。”
  李翠枝这才压下火气,回头看巫玉婷:“那你去给他办出院手续。”
  去办出院手续还需要交这么多天的治疗费用。
  从小就伺候这个便宜弟弟,现在都知道对方不是自己亲生弟弟了,还要给他花钱。巫玉婷有些不情愿,但没敢违抗母亲,拿着自己的包,出去办出院手续。
  这边,李翠枝看着床上的巫澄,催促:“起来啊!”
  巫澄看着这个满脸厌恶不耐的女人,依旧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只是一直这么躺着,让他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他努力操控沉重的身体,撑着手肘坐起来。
  手背上的钝痛因为这个动作变成刺痛。
  巫澄低头看过去,看到手背上粘着一块白布,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管状物从白布下面伸出来。手还和自己之前的手没什么两样,只是手背上青青紫紫,有红色从白布底下渗出来,好像流血了。
  这是什么?受伤了吗?
  巫澄蹙眉看着手背,忍不住又左右看。
  可周围没有变化,依旧没有任何一个自己熟悉、认识的人。
  这时,确定他们要出院的护士走进来,又问一句:“确定不治疗了?”
  巫澄看着陌生人说听不懂的话,不知道如何作答。
  旁边李翠枝就回答:“不治了。”
  护士得到答案,干脆撕掉巫澄手上的胶条,拔掉留置针。
  原本就渗血的针口因为粗暴的动作,流出更多血液,顺着手背往下滑。
  巫澄闷哼一声。
  护士把枕头丢到垃圾桶里,看巫澄手上的血痕,叫到:“擦一下,别把被子弄脏了!”
  说完,才对上病人的脸。
  和她想象中的穷凶极恶猥琐难缠不同。很苍白的一张脸,长卷睫毛下琥珀似的眼睛,含着浓浓水汽,好像极易碎的瓷器。
  护士心下不忍,但想到他的所作所为,还是硬着心肠离开了。
  那边李翠枝怕血液把被子弄脏要扣钱,赶紧抽出纸巾,胡乱把巫澄手上的血擦掉。她很用力,粗糙纸巾擦过手背的淤青,疼得巫澄胳膊无意识颤抖起来。
  把血液擦干净,李翠枝又把他的衣服扔到床上:“换衣服,我们赶紧走。”
  巫澄依旧听不懂,但看着被扔到床上的布料,大致猜出来这两块小小的布料,和其他人身上穿的是一样的。所以大概算是衣物?
  他慢慢摸索着把衣服换上。
  李翠枝看他磨磨唧唧穿衣服,心里烦躁,抱着胳膊在床尾骂。看他好不容易把衣服换好,就自顾自往前走。走出病房回头,才发现巫澄并没有跟上来。
  她大步走回来,发现巫澄还坐在病床上,瞪大眼看墙上悬着的一副住院守则。
  这个应该可以称之为衣物的东西布料粗糙,不是丝绸甚至不是棉麻,很闷热的贴在身上。
  地上没有鞋,只有木屐一样的东西,可又不是木头做的,而是黑色的不知名东西,踩上去软软的。
  巫澄也看到墙壁上悬着的字画,刚刚躺着的时候看不清,可现在坐起来,他仔细看过去,悚然发现,上面小小的方块字迹,明明应该是字,可绝大部分自己都不认识。和字体无关,就只是,不认识。
  甚至因为绝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巫澄甚至没办法确定,现在这里的这个字,和自己知道的这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是否还是一样的。
  如果说刚刚只是简单的惶恐。可现在发现就连字自己都认不得,巫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巫澄缓缓回头,对上折返回来、对自己破口大骂的李翠枝。
  李翠枝骂着骂着,看到这个便宜儿子受惊猫崽子一样的眼神。
  如果是三天前看到这个眼神,她一定心疼坏了,可现在知道这不是自己儿子,她只剩厌烦。
  也懒得骂了,她上前抓住巫澄的胳膊:“赶紧走。别在这儿磨叽了。”
  常年劳作的农村妇女力气很大,捏得巫澄胳膊疼。更重要的是,这个动作传达出来的浓浓不耐烦和轻视,让巫澄很没有安全感。
  他忍不住挣扎。
  下一刻,李翠枝的巴掌甩过来,狠狠拍在他背上:“小兔崽子你还跟我闹脾气?!赶紧走!”
  蒲扇一样的巴掌,让巫澄不受控制往前扑。后背上的伤、再加上后脑的伤被这么一刺,火烧火燎的疼起来。
  巫澄再没有力气挣扎,被李翠枝揪起来,拉扯着往外走。
  拉扯着走过医院走廊、坐上电梯,走到外面等公交车。
  完全陌生的世界在巫澄面前铺开,他终于确认,自己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自己不仅不了解这个地方,甚至根本想象不到这些东西。
  而认识自己的这两个人,对自己充满厌恶。
  公交车到了,李翠枝拉着巫澄排队上去。被推攘着上去的前一秒,巫澄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具身体虽然带着伤,但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轻快安康,分明不应该是自己的身体,可却和自己有同样的一张脸。
  =
  车上人多,李翠枝刚好抢到最后两个位置。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让儿子女儿坐。可现在,巫澄又不是她儿子。于是她招手让巫玉婷过来。
  巫玉婷买了票,挤开巫澄,一屁股坐在李翠枝身边。
  公交车晃晃悠悠开始出发。
  巫澄身上疼,头也疼,胳膊还残留着刚刚被抓住时的感觉,疼得发酸。车辆出发时险些没被甩出去,他仓促拉住身边的东西,勉强站稳。
  被他不小心碰到的男人往相反方向侧身,“啧”了一声。
  巫澄头疼得厉害,在嘈杂的公交车里听到这么一声,他拉紧栏杆,尽量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
  那边巫玉婷拿出手机,兴奋和李翠枝说:“我弟弟是个大明星!他演的这个电影我还看过呢!”
  “你看,才这么小就拍电影了,好像还拿过奖!”
  巫玉婷搜索宋泊简的名字,拉着李翠枝看视频剪辑。
  从小在燕城长大的、自己的亲弟弟!斯文干净,看上去有钱贵气。现在宋家人都死绝了,只要把他认回来,宋家所有东西都是她们的了!
  想到这个结果,两个人幸福得头晕目眩。
  兴高采烈看了好一会儿,一转头看到旁边站着的巫澄,他握着栏杆,手背上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开,血液流出来又干掉,在手背上留下一大片血痕。
  李翠枝顺着他惊异的视线看到手机上,一时又是骄傲又是气愤:“看,这才是我亲儿子,又帅又出息。上天怎么这么不公平,让你这个小畜生占我儿子位置这么多年?!”
  巫玉婷幸灾乐祸看巫澄,想到什么,问:“你的手机呢?”
  李翠枝从口袋里掏出屏幕碎掉的手机:“这儿呢,他个败家玩意,把刚买的手机摔坏了。”
  这还是半年前,巫澄吵着要买新手机,李翠枝为了哄他愿意去相亲,狠心给他买的。可这还没用半年,就被他摔坏了。
  李翠枝气得头疼,又庆幸幸好没花钱给他娶媳妇。
  又不是自己的种,万一真把所有积蓄都给了他才完蛋。现在好了,一定要趁着他爹妈都没了,把花给他的每一分钱都要回来!
  等公交车到站,巫守财开着三轮车来接他们。
  巫澄蹲坐在后面车厢,认真观察周围的环境。
  巫守财和李翠枝大声说着话,商量怎么把亲生儿子认回来,最好能把宋家所有家产都带回来。
  他义正辞严给自己找理由,大声告诉巫澄:“你看,这么多年我们也没亏待你,现在知道你不是我儿子了,不还是把你带回家吗?到时候我认回儿子,我们一家都去城里过好日子。”
  巫澄听到声音,不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依旧茫然看着身后的不断退后的小房子。
  巫守财等不到回复,又叫他的名字:“巫澄?”
  巫澄依旧不说话。
  巫玉婷阴阳怪气:“别叫了,谁和你是一家人啊?人家不愿意我们花他们亲爹妈的钱。是不是啊,巫澄?”
  巫守财的脸色黑下去。
  三轮车一路开到院子里,巫守财停好车就绕到车后。
  巫澄看着这个陌生简陋甚至有些脏的小院子,正打算学着巫玉婷的样子下去,面前就站了个人。
  刚抬头,巫守财的巴掌就猝不及防落下来。
  做惯了农活的男人手劲极大,把巫澄整个人都掼到一边,身体撞到车边的栏杆,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他粗喘着,指着巫澄:“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说话理都不理了。”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不管你身上流的是哪路神仙的血,都是我的人!你就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
  脑袋撞在冰凉的铁块上,疼得发麻。巫澄捂着火辣辣的侧脸,目光看到大开的院门。
  李翠枝看到生气的丈夫,不咸不淡的在一边劝架:“别生气,不值当。他个小孩不懂事。”
  又看向巫澄,阴阳怪气,“打你冤枉吗?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爹妈都死了,你这么大的小孩能干什么?以后不都还得指望我俩吗?”
  可车上的少年还是捂着侧脸一言不发。
  巫守财以为他还在赌气,更生气了。揪着他的衣领,一下下抽他的嘴,很快把下巴和脸侧染上绯红。
  巫守财咬牙切齿:“小兔崽子说话!”
  巫澄被堵在车厢的角落,所有去路都被堵住,只能这么挨打。
  不只是疼,还有说不出的屈辱愤恨。
  他牟足了劲掰开巫守财的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直接从车上跳下去,盯着大门,直直跑出去。
  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们,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被这么辱骂殴打?
  要逃出去。
  要找到父皇母后。
  要……
  浑身都疼。
  刚刚从车上翻下来不小心别着脚踝,跑起来不只是膝盖上不知名伤痕疼,脚踝也好像针刺一样疼。那个黑色鞋也跑丢了,光脚踩着坚硬的地上,被小石子硌到。
  但巫澄根本不敢停下来。
  不能被追到,不能再回去了。
  着急忙慌中踩到个什么东西,精疲力尽的巫澄再也撑不住,整个人仰面倒下去。
  面前有人经过,没想到他会摔倒,吓一跳,往旁边移开,问:“这么怎么了?”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巫澄听到男人暴怒的声音。
  现在被追上带回去,一定会被打得更厉害。
  巫澄仰头,头上的伤口渗出血液,连带着奔跑流出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眼前是模糊一团。他努力朝面前面目模糊的男人求助:“帮帮我。我不想被他们带走……”
  脏污血水从睫毛尖滚落下去,在水泥地上砸出圆滑痕迹。
  巫澄看到男人脸上的疑惑,心下凉透了——他听不懂自己说的话。
  下一秒,男人对追过来的巫守财笑笑,问:“守财,你家崽说什么?叽里呱啦的。”
 
 
第3章 
  “咔”的一声,门锁落下。
  大门口旁边用来堆放粮食的小房间,小小的一间,往里走两步就是陡峭的坡度,一路往下。越往下就越深越黑,现在里面还堆着收回来的小麦。
  巫澄被粗暴推进来,一路滚到最底下。小麦被卷起来,灰尘荡起,他再也忍不住,咳得撕心裂肺。
  口腔里满满血腥味,连着鼻腔里都是这个味道。
  周围太黑,巫澄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身上的伤口还在疼,一开始的伤、脸上被打出来的伤,还有刚刚添上的伤。浑身都疼,所以居然不知道要先捂哪里更好。
  他躺在小麦上,看着窗户处透过来的一丝光亮和飘荡烟雾,再也忍不住,低头抽泣起来。
  地下室门口现在围满了人。
  李翠枝跟着几个大娘烧纸钱,最中间白发苍苍的老人低声念叨着什么,时不时双手合十拜一拜。
  巫守财给几个男人发烟,笑得老实憨厚,又带着一丝愁苦:“谢谢老兄弟帮我。”
  “没事,这有啥,都是看着巫澄长大的,他现在中邪要跑,我们肯定不能不管啊。”
  “那个墓本来就邪性,巫澄倒霉偏偏遇到了!”
  “要我说啊,就是你们太惯着他了,怎么能大晚上的去爬那种地方呢?”
  “你没看刚刚葛大娘打的时候,那个鬼动静多大,我们三个人一开始都差点没压住,后来不就不动弹了吗?肯定管用。”
  “多给烧点纸钱,让大仙别怪罪,赶紧走吧。”
  巫守财赔笑:“没事最好。劳烦你们操心了。”
  “没事,村里人来人往的,我们都给你看着。”
  “一有点不对劲马上喊你。”
  巫守财还急着赶紧联系自己亲生儿子,把儿子认回来。现在和几个人寒暄一会儿,就借口天晚了,叫上李翠枝回家。
  至于门外地下室的巫澄现在怎么了,根本没人在意。
  =
  窗棂外的光亮离开又出现,月落日升又是一天。
  太阳直直射在房顶,房间里不透风又装满小麦,现在好像一个巨大的蒸笼。
  巫澄躲在角落里,看着窄小的窗口,意识混沌。
  他觉得很热,又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自己在发热。模糊间好像又回到自己的宫殿,每到夏天,自己殿里的冰块从来没断过。可自己还总是生病,母后急的直冒汗,坐在床头给自己摇扇子,柔软手掌抚上自己额头。轻薄纱衣拂过脸侧,带着夏日驱虫香薰的味道。
  “母后……”
  麦堆里的少年轻声呢喃,晶莹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划过脸侧因过敏产生的细小红点、被柳条枝打伤的伤痕,刺刺密密的疼。
  窗外传来声音,有人在拍打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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