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允咬唇忍了许久,最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皇叔,好痛!好痛!」
内心得到巨大满足,楚长卿想,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
楚成允醒来时,已是未时,阳光从门口斜照进屋里,身旁的床榻早已冰冷一片。
小灼红着一双眼睛,凑到他跟前,「殿下,还疼不疼?」
楚成允试着动了一下手脚,额上瞬间冒出冷汗,全身上下每一寸骨骼像是被碾碎了重新拼接的一般。
小灼在一旁紧张得手足无措。
「我没事。」楚成允盯着头顶的蓝色纱幔,「皇叔呢?」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中午未曾回来。」小灼从桌上倒了杯茶水,「殿下,您喝杯水。」
楚成允艰难地撑起身体,眼前事物忽然模糊一阵,脑袋沉得厉害,他接过杯子灌了好几口,又躺了回去。
「殿下,吃点稀粥吗?王爷走前特意命厨房做的。」
「不吃。」楚成允声音沙哑,喉咙也痛得不行。
「殿下……」
「出去,把门关上。」他缓缓背过身去,拉上被子。
「那殿下,小灼就在门外,你有事叫我。」小灼轻轻退了出去。
待到傍晚,他再次推门进屋,发现楚成允还在睡,整张小脸通红,抬手一探,一片滚烫,忙不迭跑去叫府医。
楚成允高热一夜未退,灌下几副药后,好不容易在第二日早上似乎有些起色,下午又烧了起来。
两日下来除了灌药,粒米未进,嘴唇干得厉害。
「皇叔呢?」楚成允醒来,再次问起楚长卿。
「王爷昨夜未归,想必不在京城。」
楚成允听了,眼睛里泛起泪花,「母妃、苏姑姑怎么样了?」
「还未有消息传出。」小灼把肉糜粥端到床前,哀求道,「殿下吃些东西吧。」
「拿下去。」楚成允呆呆地盯着头顶床幔,有气无力地出声。
……
还未有消息吗?自己都做到这样了皇叔还不肯给母妃治病吗?
一种被玩弄后,无情丢弃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此刻真的什么都没了,那仅存的一丝自尊也没了,还是救不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忽然觉得冷,冷得厉害。
屋里亮着昏黄的烛火,四周静悄悄一片,楚成允把自己锁在被褥里,闭着眼睛无声落泪,头脑一片昏沉,陷入了无限循环的噩梦里。
被孤立欺辱的童年,被人推到一个角落拳打脚踢,被人把脑袋按在水里,被按着脑袋去吃狗盆里的食物,被人骂自己是灾星。
走马灯般的画面一一闪过。
那是他从出生到7岁时,过得最悲惨的日子。
丽婕妤是他人生里的第一道光,第一次体会到了母爱,第一次有人问阿允疼不疼、饿不饿、冷不冷,第一次在被欺负的时候有人站出来护着自己。
她是母妃,如同亲生母妃,从不嫌弃自己的母妃,从不放弃自己的母妃,楚成允想要她好好的……
楚成允醒了,双目讷讷地盯着头顶的纱幔。
房门打开,灌进冷风,脚步声渐近,在看到来人时,那双眼睛依旧毫无波澜。
楚长卿带着一身寒气进屋,看到那缩在被褥里一动不动的人,心疼涌上心头,他解下身上披风,走到床边,俯身盯着床上的人看。
楚成允也一动不动直直地同他对望,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三魂失了七魄。
「还难受吗?」
楚成允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楚长卿抬手去触摸那张苍白的小脸,触感依旧有些烫,「怎的不吃东西?是疼得厉害吗?」
身下的人依旧没有说话,咬着嘴唇,眼里却泛出泪花,
楚长卿俯身将人压在怀里轻哄,「是皇叔不好,弄疼了阿允,以后皇叔会克制一些。」
自己确实过分了,可是克制太难了,忍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是自己的人了……
他亲吻怀里人的脸颊,眼睛,眉宇,鼻尖,嘴唇,一遍遍道歉。「是皇叔不好,阿允乖乖的,吃些粥好不好?」
见怀里人依旧没有反应,抬手抚摸着那苍白的脸颊,「是生气皇叔没有陪着阿允吗?」
他用鼻尖蹭着怀里人的鼻尖,「昨日方凌云给丽婕妤开了新的方子,今日已经不咳血了,阿允快些好起来,好起来就可以回宫见母妃了。」
漆黑的眸子在听到这句话时总算有了丝丝变化,心里的委屈一点点溢出来,搂着楚长卿的脖子低声呜咽,如同被遗弃的小兽。
楚长卿一下又一下的顺着他的背。
小灼端了热粥和汤药进屋。
楚长卿将人从床上捞起,放在自己怀里,又扯了薄毯将人裹着,接过粥碗。「阿允乖,吃些东西好不好?」
楚成允哽咽着点了点头,
猪骨熬的肉粥,清淡鲜香,楚长卿像喂小孩一般,每一口都要尝过,觉得温度适宜,再塞到楚成允口中,直到塞了半碗后,怀里人蹙眉扭头,楚长卿才把碗递给了一旁的小灼。
喝了粥,那黑黢黢的药碗又端到了眼皮底下。
楚成允蹙着眉,捧着药,一言不发,整碗灌了下去,而后,整张脸皱到了一起。
楚长卿憋着笑,将一块蜜饯塞到他嘴里。「阿允想要什么?」
楚成允疑惑地抬头看他?
「想要什么?同皇叔说,皇叔给。」
楚成允偷摸斜了他一眼——想要你吃屁!
怕被发现心声,又迅速把眼珠子转了回来,瘪着嘴没有说话。
「阿允已经18岁了,该封王了吧。」楚长卿在他耳边轻声谓叹。
楚成允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用去守皇陵了吗?」
呵,这小子总算愿意同自己说话了。
楚长卿双手圈在他的腰间,「阿允亲皇叔一下,皇叔就想法子不让阿允去守那劳什子的大坟场。」
「嗤,」楚成允扬起嘴角,憋着得意的笑,「去守皇陵挺好的,还可以同先祖们唠唠嗑。」
才说完,脸上就被狠咬了一口,两排齿印映在脸上。
「同活人唠嗑不比同死人唠嗑好吗?皇叔这么大一活人,阿允不要了?」
楚成允还真不想要,从来都不想要,痛死人了!
一说起这事就一肚子气,不想同他掰扯,楚成允垂头默默不语。
「阿允真的不想出宫开府吗?」楚长卿搂着他的手紧了紧,嘴唇在他耳旁厮磨着。
「时不待人,皇叔给阿允三息的时间考虑。」
话音刚落,口是心非的楚成允扭头在皇叔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楚长卿搂着他,抿着唇,低低笑出声。
被捉弄了,楚成允有些生气,靠在他怀里,噘着嘴「疼……」
「哪疼?」
「头疼,脖子疼,腰疼,腿疼,哪都疼。」
「那处疼不疼。」
见楚成允抿着嘴不说话,酸麻的感觉再次漫上心头,楚长卿在那殷红的唇上亲了一下,「那先沐浴,沐浴完皇叔给阿允上药。」
楚成允一听这话,慌忙摇头,「不疼不疼,就是脑袋疼。」
他挣扎着想脱离皇叔的怀抱,爬回床上,却不想一动,就嘶的一声,痛得僵住了身体。
「皇叔不放心,要好好检查检查。」楚长卿笑了一声,二话不说抱着人去了隔间的浴房。
「皇叔,阿允脑袋疼,是脑袋疼。」
「嗯,发热会脑袋疼,等会皇叔给阿允上药……」
……
第31章 漫漫长路,无人与共
脱了衣服,才看到楚成允身上遍布的青紫红痕和齿印。
看到这些,楚长卿非但没有心疼内疚,反而心情很好地将人搂进怀里亲吻。
两人这坦诚相待地在浴桶里搂着亲吻,楚成允吓得脸色都白了,搂着皇叔脖颈的手不停颤抖,又不敢将人推开。
现在回想起前几次,同皇叔一起洗澡,自己还傻乎乎的往他怀里蹭,并且能完好无损的出来,那简直就是菩萨保佑。
「阿允,张嘴。」似乎发觉怀里的人身体紧绷得厉害,楚长卿温柔哄道,「皇叔知道阿允疼,就亲亲。」
楚成允听闻,颤抖的手绵软了下来,嘴唇被封住,湿滑的舌撬开齿关,探进嘴里,粗粝的胡茬将嘴周下巴磨得通红。
楚成允委屈巴巴的睁着眼睛,好半晌,才鼓起勇气推开楚长卿,「皇叔疼,嘴疼。」
这又乖巧又可怜的模样,如同一支狗尾巴草在楚长卿心口挠着,他轻轻抚上那被自己欺负惨的红唇,笑道,「那阿允来。」
「……」
楚成允着实有些头晕头疼。
被楚长卿洗干净抱回了床上,床上被褥已被下人全部换了新的。
想也是,这几日楚成允高热退了又起,反反复复,自己都快馊了,更别说床褥了。
被窝里暖和,还有淡淡的木槿花香,想必是用熏香专门熏过的。
他伏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任那双温热的手给自己上药。
「好了吗?皇叔?」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
身后的手停了,猝不及防,脸被拔了出来,红得如同煮熟的虾一般的脸,被楚长卿捕捉到。
惹得对方低笑出声。
「皇叔讨厌!」楚成允红着脸,推开楚长卿的手,扯了被子连脑袋一起蒙在被子里。
身侧床榻一矮,一双手探进被子里,依旧是那熟悉温暖的怀抱。
「封王的事还得在等些时日,最近无论宫里还是朝堂都发生了些事,要待这些事平息了,才能给阿允办这事。」楚长卿声音幽缓低沉。
楚成允从被子里钻出个脑袋,「要很久吗?」
「不久,一月内。」
一月内,对楚成允来说不是不久,是非常快。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以让父皇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还有上次楚成越的事,又是如何在短短几天内,让对方一夕间变得一无所有。
忽然想起卧薪尝胆的典故,楚成允只觉得毛骨悚然,身边这看似温和的人明明才回京不久,但暗中势力不是一般大。
他就如同山林间的猛虎,隐匿草木间,盯着自己的猎物,趁人不备,一个猛击,可以瞬间将猎物撕碎。
……
皇帝依旧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只是近些时日性子反差着实有些大。
上次楚成允来承德殿时,那恨不得将自己吃了的父皇,今日看起来居然有些和蔼可亲,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坐在御案前,语重心长地对楚成允说,皇陵不用去了,派了一位公主去,让他好好听从皇叔的教导,万不可以不敬长辈。
楚成允忍着心里的不适退下去时,恰逢成福公公捧着一个盒子进来,走在门外便听到里面的对话声,「陛下该吃药了。」
父皇似乎病入膏肓,应该就快要殡天了。
心情很好地出了承德殿,又去了碧雪宫看了丽婕妤,看到完好无损的母妃,楚成允一下哭得像个孩子,「母妃,要好好吃饭,等阿允回来看你。」
丽婕妤不舍地把他抱在怀里,「阿允是要去学堂了吗?不要怕,要是有人欺负阿允告诉母妃,母妃给你去教训他们。」
楚成允哭着哭着就笑了,伏在女人的膝头,静静听着她唠叨,不时出声回应。
转眼日头就要沉入山头。
待到小灼提醒说晚了宫门就要落钥了,楚成允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弯月如钩,静静地挂在树梢头,淡淡的月光犹如轻纱,柔柔的铺散在地面。
楚长卿回到府里时,已是子时。
穿过连廊和石质院门,脚步停在了院子里。
院里的一树桃花,早已被新抽条的绿叶所取代。
看着那一棵越见高大的桃树,忽地想起儿时父皇在院里教自己练剑、习字的场景。
「三月芳菲短,时春留不住。」这是父王时常念叨的话。
老王爷一生未娶,心里却似乎藏着一个珍惜的人,不知是何故没有走到一起,每每到三月桃花开时,他总喜欢在树下醉酒、舞剑、念诗。
那时楚长卿不知他想留住什么?只觉得他神情里满是落寞和孤寂,就如同现在的自己一样。
复仇之路长且艰险,漫漫长路,无人与共。
身后屋门吱呀一声开打。
转头看到了那一身纯白衣裳的少年在黑暗中朝自己走来,身后微弱的烛光给那洁白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纯洁又温暖。
他伸出手,少年便笑着扑进了怀里,带着淡淡清香,将他的思绪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脚步声,等了许久又没有声音。」楚成允扬着脸,「这么晚才回,皇叔可用过晚膳了吗?阿允去给皇做些吃的?」
楚长卿没有回答,抬手抚摸那浓墨般的眉眼,「怎的还不睡?」
「在等皇叔呀。」楚成允笑得眉眼弯弯。
虽知此时眼前的人是有意讨好,但依旧有暖意融入心尖,一种想要永远留住的暖意。
节骨分明的手捧起那张微笑的脸庞,望进如溪水般清澈的眸子里。「阿允永远待在皇叔身边好不好?」
征求的语气里,夹杂着强势和占有欲,似乎在他的思许中,想要的东西就是要通过强硬的手段获得。
楚成允迟疑了片刻,笑着点了点头。
木槿花的香气在夜风里似有若无,缥缈虚无,楚长卿寻着那香味,吻上楚成允的唇,从轻轻舔吮,到疯狂啃咬,似乎要将人吃了似的。
钢铁般的手臂,将人圈在怀里,越来越紧,勒得楚成允有些喘不过气。
「唔……」
听到难受的喘息,楚长卿停下了动作,托着那微微发热的脸低声问,「弄疼你了?」
楚成允弯起眼睛,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地贴了一下。「不疼,就是有些喘不过气。」
楚长卿低低笑了两声,也回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还未用晚膳。」
楚成允怔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对方是在回答自己许久前的问题。「皇叔想吃什么阿允去做。」
「都行。」
「那,做面条吧?」说罢,他挣开了楚长卿的怀抱,就要往厨房去,又被拉了回来。
「晚间凉,病才好没几天,可别再着凉了。」楚长卿解了自己的黑色披风拢在楚成允身上,抬手在他颈间细致地系上披风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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