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网络研究院的院长宁须清也附和：“确实, 将军的旧伤还没好，很难再承担起虫母的精神力。”
霍乾曜没有出声，其余人的视线却已经从他的身上挪开，纷纷叹气。
桑云敲了敲桌子，这次说出来的话非常认真：“如果虫族像二十年前一样全面进攻，我们只能在荒星上守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战线拉长，虫族就会把他们这五年失去的领土夺回来，我们依旧只能跟他们游击。”
“况且虫母回来，虫族的生育能力呈指数增长，再次反扑，情况不会乐观。”第二军团的团长也开口，“这五年军费甚至有略微的减少。”
对面有人咳了一声。
又有人道：“而且假如马上就要再次进入战争，帝国民众的情绪怎么安抚？五年前已经到了一个顶点，这才过去五年。”
霍乾曜旁边的校长这个时候开口：“所以，一旦探明情况，就要在虫族还未展开大规模进攻的时候，再次杀死虫族。”
于是对面就说：“怎么杀呢？有谁知道虫母在哪个位置？”
“虫母一旦有行动，就会有虫族大量聚集，虫族不会使计，这个简单。”霍乾曜终于开口。
“你已经有……五年没有驾驶过机甲了吧。”坐在他对面的人说。
“这段时间试过两次。”霍乾曜随意道。
会议席上又陷入沉默。
片刻后，校长开口：“段云衍，他的精神力不弱于霍乾曜。”
霍乾曜淡淡看过去，校长的面容动了动：“……这次，你把贪狼给他用了吧。”
霍乾曜收回了视线，有些想揉太阳穴：“是的。”
“他太小了。”第二军团的团长立马开口，“他甚至都没有正式上过战场，全备赛，那都是小孩过家家，跟战场的区别太大。”
“他……”桑云倒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还是不错的，这次一个人杀了次母呢，李云还跟我夸他呢。”
“次母跟虫母不是一回事儿。”第二军团的团长又说，“将军，是不是？”
霍乾曜停了停，才道：“他是经验少，假以时日，他能超过我。”
“现在没有时日了。”对面的人说。
于是席上又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宁须清道：“你们二位的精神力契合度，不是百分之百么？贪狼正好也搭载了双人驾驶系统，只要你们两个同时进去，便不会有精神力的问题了。”
对面便有人纷纷附和起来，两排人，对面的都是文官，霍乾曜这一排的都是有军衔的，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
奥森这个时候开口：“两个人驾驶贪狼，可是从精神力到□□都绑在一起了。贪狼的急救舱是双人的，到时候可不会能把一个人给弹出来。”
他这话说得突兀，但还是有人理解了他的意思。
霍乾曜淡淡开口补充：“我和他，一定要留一个在后方。我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全身而退，要是都交代了，帝国暂时还找不到第三个能上战场的超S级精神力。”
他顿了顿：“帝国不能把希望全都压在这一局上。”
他这话有理，校长却说：“你当时去奔赴战场的时候，不也不知道结局到底如何？”
霍乾曜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沉吟片刻：“我当时……已经接触过段云衍了。”
他当时，已经知道有人能够接替他的位置，已经知道仍有一颗启明星会在他之后放出光亮了。
而他是一颗已经黯淡下来的太阳，已经燃烧殆尽的太阳。
“我去。”霍乾曜说，“可以开始制订计划了，等我修养得差不多，我就归队。”
他放开交叉着的双手，手指摩挲，知道这些人在这里扯皮，大多是给自己看的。
能接过这个任务的，除了自己，没有旁人。
只是他可能……大概率不能活着回来了。
对面靠后位置坐的明弄溪一直看着他，他此时终于看了回去，对她点了点头。
对方的眉头没有松下来。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自己死了，段云衍怎么办呢？他们才刚刚结婚，甚至没有举办婚礼。
第六十六章 商议
一场会开了很久, 霍乾曜一直没怎么发言，静默地坐在原地。
桑云在他旁边跟他讲小话：“咱们这五年，机甲也迭代了不少, 更何况虫族这几年也被清扫了不少, 我觉得吧，也不一定。”
他是这么说, 但没有人能正面面对过虫母，所有的资料都是卫星观测或者由战后的霍乾曜给出来的, 只有霍乾曜才有话语权。
“虫母产卵的速度远超次母。”霍乾曜只是道，“别的机甲再怎么迭代, 贪狼也只有一台。”
“奥森他们不是在研究吗，之后说不定能给段云衍整出来一台, 你俩在两个机甲一起上的话, 压力可能会小一点。”桑云往他的方向靠，说腹语。
“哪来的时间？”霍乾曜说。
桑云就又坐回去了。
霍乾曜则垂着眼，好像兀自在思考,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其实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战胜虫母的。
他的精神力比不过虫母，这是当然的，人类的精神力来自于后天的发掘, 而虫族的精神力与生俱来，所有的虫族都通过精神力沟通，虫母能够连接所有的虫族, 精神力更是常人无法想象之高。
他只知道自己将贪狼的利剑刺进了虫母的胸口, 任凭对方怎么挣扎也不放下，虫母的精神力对着他, 死死钉着他，他头痛欲裂, 只凭一口气撑在原地。
而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而后，他就被救了回去。
而后，人类取得了胜利。
他真的不记得了。
过了会儿桑云那边有事儿先走了，第二军团的团长挪了个位，挪到他旁边：“小将军。”
霍乾曜应了声。
“你会赢的。”他说。
霍乾曜又应了声。
对方便知道他情绪不好，没再说话，又挪了回去。
因为虫母的原因，旁边坐着的军校校长提出，提前把这一批学生往战场上送，即将要毕业的学生只剩下一个学期的课程了，本来就应该在各个军团实习。
校长说，趁战争还没开始，先把他们送上第一线。
这样的话，倒是说不定可以和段云衍并肩作战一段时间。
霍乾曜淡淡想。
帝国的机甲其实不够，会使用机甲的人才其实也不够，赤手空拳的人即便经过训练，也只能艰难杀死兵虫，面对工虫和次母都是死路一条。
会开得太久，中途时不时就有人站起来走两步，奥森走过来到霍乾曜的身边，点了根烟，双方都没有触感地拍了拍霍乾曜的肩。
“有事儿？”霍乾曜问。
“要是你死了，贪狼的零部件我能扒拉扒拉出来再给你启明星弄一个新机甲出来。”奥森说。
霍乾曜：“呵。”
“兄弟。”奥森站在他后面，看着长桌上其余的人扯皮，“这是为了人类。”
“我知道。”霍乾曜皱眉。
“不是在逼你送死，”奥森又说，“肯定会全力掩护你的。”
“我有觉悟，不必担心。”霍乾曜冷冷说。
“有人类，才有帝国，有帝国，才有帝国里的人。”奥森递了根烟给他，反应过来他拿不到，又收了回去，“人类还在，你的启明星才可以成长起来，是不是？”
“废话。”霍乾曜不想搭理他。
身旁的投影再次构建，这次出来的却不是桑云，而是李云，第一军团总指挥。
“这个星球上有两个次母，三个工虫，兵虫倒是少。这个星球的安保是谁负责的？吃了星尘会的贿赂？”李云一上来就打断了其余人的话，面色不是很痛快地问。
警卫处负责开会的弱弱道：“我回去问问。”
李云这才松口，开始跟他们的讨论。
李云是保卫战最后一战的总指挥，霍乾曜最后的一段路只有她跟着对接，虽然到最后通讯全部被两个人的精神力所摧毁。
她抱着臂在霍乾曜旁边沉默片刻：“要是贪狼再有一台就好了。”
“资源不够。”奥森咬着烟说。
霍乾曜依旧没说话。
“段云衍，那小孩很不错的。”李云说，“叫他一个人去打虫母还是缺乏经验，和霍乾曜打配合刚刚好，没什么比百分百契合精神力更适合打配合了。”
“他们两个不能一起死。”奥森说。
李云便不做声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可惜赌不起。”
这下旁边的几个人也都没说话了。
等到这场冗长的会议结束，军团的人都有事走得七七八八，对面的人倒是还在吵架，不过投影一关，什么都没有了。
霍乾曜起身，这张桌子上坐着的活人本来就没几个，他和明弄溪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片刻，他叫了声：“七皇女。”
明弄溪看他，眉头一直紧缩：“将军。”
“……先别跟云衍说。”霍乾曜轻声道，“虫母的事，现在也没有多确定。”
明弄溪沉默：“……好的。”
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场会议的等级本来明弄溪也不够格参加，除了她在场没有一个只有虚职的皇室子弟。
“我在想……”霍乾曜出声，停了停，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意识打开光屏，翻来覆去最后自然而然打开了结婚证。
笑得很傻。
太冲动了。
明明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是却一直被压在潜意识之下，一直被刻意忽略。
要是他不是“将军”就好了。
他又收到了段云衍发过来的消息。
段云衍：差不多啦> <居然有两个次母，指挥生气了，桑上将在劝。
段云衍：都是我杀的。
段云衍：[小熊脸红捂脸.jpg]
段云衍：完毕！打牌去了！
段云衍：[小熊转圈.jpg]
霍乾曜：辛苦> <
霍乾曜：回来想吃什么？
第六十七章 讨厌你！！
段云衍：番茄炒鸡蛋！
“启明星！到你了！”马渊喊。
“哎。”段云衍收起光屏, 认认真真地接着打牌。
他的牌技不算好，但是打得认真，听其余几位唠嗑也认真, 指挥路过他们的房间, 猛地进来看了一眼，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但是指挥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走了。
其余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但是指挥掌握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脉，等她走远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 马渊才开口：“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段云衍抬头望了望。
*
一天以后，星舰停好, 段云衍跑到机甲舱，要去把贪狼开回去。
过去的时候, 桑云正和指挥一起站在贪狼面前, 小声说着话。
看到他来了，桑云不自然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取贪狼？”
段云衍点头：“是的。”
“用得怎么样，顺手吗？”桑云问。
段云衍眨眼：“顺手, 贪狼的性能比我用过的机甲都要好。”
桑云抱着臂点头，跟指挥对视一眼：“你跟将军，两个人试过吗, 双人驾驶？”
段云衍迟疑了一下：“试过。”
桑云：“怎么样？”
“我们精神力契合度是百分之百。”段云衍没正面回答。
“唔。”桑云手指敲了两下臂，最后也没说什么，“你这次休假比较长, 等假期结束了, 你也开学了，就先不归队, 档案给你留着，看你学校安排。”
段云衍一愣, 知道他这是说自己之后可以直接回第一军团的意思，不免有些高兴：“我知道了，谢谢上将。”
桑云对他摆了摆手：“回去吧。”
段云衍就对他敬了个礼，上贪狼，兴致高昂地把它往家里开。
有几天没见到将军了，他哼着歌，贪狼的权限比较高，走的机甲航线，比一般的航线高一点，也能开得快一点。
星舰停泊的地方离家里比较远，他拉到最大速度，也过了一会儿才到。
贪狼可以直接进入霍乾曜的家里，带着草坪的地面自然而然打开，将贪狼收进去。
自动入库，段云衍断开连接跳下机甲，打开光屏看了眼，霍乾曜正在家中。
这会儿应该听到他的动静了。
他兴高采烈地上楼，却发现楼上灯没有开，室内有些昏暗。
不过他顾不得这些，只喊：“将军！”
室内的灯在一瞬间打开，客厅的影子起身，他们的精神力自然而然地相接在了一起。
霍乾曜温和地叫：“云衍。”
段云衍扑过去和他抱在一起，霍乾曜说：“你做得很好，桑云和我说过了。”
段云衍就笑了起来，眉眼亮晶晶：“真的？其实我也觉得很好。”
“真的。”霍乾曜说，“你一个人用贪狼也用得很好。”
段云衍嘿嘿笑，又说：“桑上将跟我说了，我接下来几天都休假，因为没几天就要开学了。”
霍乾曜面色如常：“等你开学了，就要回学校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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