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他浑身发冷,不愿意继续想起郝怿,催促修克,“你出去。我要睡午觉。”
郝怿。
若非特殊情况,伊瑟尔不愿意想起这个雄虫。在他的记忆里,年轻且面容饱满的郝怿仿若风沙,早就模糊不清。反而是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被他喂着药物的郝怿更生动。
对方脸上、脖颈处每一处干瘪下来的血肉,凸起的经脉,仿若枯木。药剂短暂让其恢复生机,短短数秒后,重新枯竭下来。
在疗愈后,重新陷入痛苦的折磨中,郝怿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枯萎症让雄虫肌肉无力,意识反反复复清醒沉沦,他的手总在伊瑟尔灌下药物的几秒后抓紧,再松开。
偶尔,郝怿也会清醒过来。
他用那双可怜的凹陷的双眼看着伊瑟尔,嘴唇蠕动。
“杀……杀了……我。”
伊瑟尔身体一阵战栗。兴奋时隔多年流窜过他的身体,叫他头皮发麻。他从床边起身,来到郝怿身边,端倪这张让桑.亚岱尔欲罢不能的脸。
桑.亚岱尔会怎么对待他的雄虫伴侣?不。那个可怜的贵族雄虫根本没有“雄虫伴侣”一说。他所有妄想都被他弟弟亲手毁掉。
伊瑟尔恶劣想着,掀开被子,在郝怿恐惧的眼神中钻入被子。
他与郝怿抵足而眠,“郝怿。你这样真的很恶心。”
枯萎症让可怜的雄虫无法逃脱,他稍微的努力在伊瑟尔这个健全者面前都那么可笑。伊瑟尔大可以观赏般一览郝怿的挣扎,在对方成功前一刻,抓住对方的腰,将他拖回自己身边。
正如桑.亚岱尔对待自己那样。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恶心。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真是装啊。郝怿。你得病就是你应得的。”
门关着。
不过无所谓,就算被郝怿的雌君听到了又如何。
伊瑟尔面对过亚岱尔家那群疯子,白宣良在他面前连渣都配不上。相反,他迫切想要把自己过去、现在所受到的不公、折磨、羞辱全部发泄在郝怿这个可怜的病患身上。
“不许哭!不许哭!”伊瑟尔咆哮道,“你应得的。你再哭一声,我就把你这个样子发给你的弟弟——你这个恶心的乱/伦者,你这个恶心的乱/伦者。”
伊瑟尔口不择言。
他道:“你以为谁还不知道,你对你弟弟的心思。”
伊瑟尔脱掉自己的衣物,找到一个绝佳的切入点。恰如他面对亚岱尔家那对兄弟般,他找到一个绝佳的切入点,为自己沦为兄弟两仇恨彼此的道具,为自己的身份。
他坐在郝怿身上,不断往郝怿身体注射药物,要雄虫在短暂的恢复与跌落伤患中跌宕起伏。
“你这个混账。”
“伪善者!”
“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活该你的弟弟、你喜欢的都不爱你!”伊瑟尔咆哮道:“你弟弟恶心你。你不知道吗?真恶心,你这样的雄虫……活该你们兄弟一辈子不想见!”
郝怿忽然不动了。
他枯萎的脸上,那双凹陷的眼眶像是忽然拥有生命般,不断涌出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滑落脸颊。
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第八十七章
郝怿。
郝怿是一个怎么样的雄虫呢?伊瑟尔.南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一个雌虫去思考某位雄虫到底有什么本质,是什么样的角色时,他就完全陷入对对方心灵的探索。
而单纯从双方交流见面的时间来看,伊瑟尔.南与郝怿从相识、说话、再次相识、结束,林林总总的时间算在一块不超过三个月。
伊瑟尔.南是无法理解郝怿为什么会赎出自己,当然,他理所应当觉得对方应该赎出自己——知道现在,他都和白宣良一样坚定的认为:郝怿喜欢着自己。
“桑阁下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伊瑟尔自言自语说着,从睡梦中起来。回忆中的郝怿让他想起修克的出生。
在他狼狈回到亚岱尔家后,桑.亚岱尔迫不及待询问他是否和郝怿发生了关系。
“你和他……”
伊瑟尔看着面前的雄虫,他身上华丽的服饰,没办法说出不。
他模糊地发出几个音节,沿着雄虫的兴奋和对方接吻、翻滚在一起。在恐惧与不安中,他动用了自己的能力:控制激素,让自己产生假孕症状。
桑.亚岱尔比郝誉难骗多了。这个冷漠的雄虫除了最开始的激动后,恢复一个贵族该有的傲慢,他用精神力检查伊瑟尔的肚子,在一个月后确认这是自己的孩子,而不是郝怿的孩子后,收回给伊瑟尔家的资源。
“我不会孵化他。”桑.亚岱尔评价道:“你可以把他养在你们伊瑟尔家。他身上不配流淌着亚岱尔的血统。”
“桑!桑阁下。这是您的虫蛋。”
“伊瑟尔。你是个雌虫。”桑.亚岱尔放下茶杯,在这个时候他与他的双生弟弟一般,双眼闪烁冷酷算计的光芒,“这个孩子,是你孤雌生育出来的。”
“我没有申请孤雌生育,阁下。”伊瑟尔无助地喊道:“阁下阁下。”
桑.亚岱尔那张脸上所有表情都被剥夺般,他的左眼睑剧烈跳动,数条青筋无声鼓动。
“伊瑟尔。”桑.亚岱尔命令道:“出去。”
这该死的通牒发出后十五秒,伊瑟尔走出房间,被迫离开亚岱尔家。
怀着虫蛋的他本想回家度过难熬的后一个月,中途因羞耻被驱逐出来的窘境,选择黑市变卖一些珠宝租住昂贵酒店,独自生下虫蛋。
他想,雄虫终究抵不过激素,等桑.亚岱尔看到虫蛋,会意识到这上面流淌着自己的血脉,会重新接纳他与孩子。
这是雄虫的本能。
谁,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我说过,不要拿它到我面前。”桑.亚岱尔一巴掌推开伊瑟尔,“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家也拿得出钱雇佣雄虫孵化虫蛋。伊瑟尔,我们没有关系了。”
“什么?”
“不要再来找我。”
“可是。”
“没有可是。”桑.亚岱尔下了最后通牒,“你欺骗我,这不是郝怿的孩子——而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需要你来生吗?”
桑.亚岱尔有自己的雌君,他的雌君有基于家族利益挑选的雌侍。桑.亚岱尔保持稳定的频率和他们交往、发生关系,没有任何情感交流。
伊瑟尔.南一度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而桑.亚岱尔在那一刻明明白白地告诉伊瑟尔:
他不是,也不配。
被驱逐出亚岱尔家的伊瑟尔抱着虫蛋,又被自己的本家驱逐出来,他失魂落魄下想到了一个雄虫。
唯一一个可能帮助他的雄虫,在他记忆里还仰慕他的雄虫。
郝怿。
*
甚至,伊瑟尔找到郝怿的原因不是郝怿喜不喜欢自己。
纯粹是那一刻,他能想到的雄虫只有郝怿。
郝怿不会眼睁睁看着一枚新出生的虫蛋死掉。
甚至大胆一点。
现在还没有孩子的郝怿会把这个虫蛋当做亲生孩子疼爱。
*
疗养别墅。
又是一个清晨,修克决心把自己的生日告诉郝誉。
他小时候经常要提醒雌父“过生日”“过生日”。因为不说,雌父伊瑟尔会忘记、遗漏,错过也就简单问问修克要什么,第二天或下一周补上。
想要的东西就要说出来。
伊瑟尔经常在生日临近时教育修克,“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想要呢?”
“我想要见雄父。”
“这个不可以。”伊瑟尔道:“时机未到。”
“那我要深空机甲。”
伊瑟尔又道:“我没钱,买不起。买了你也不会开,换一个。”
于是,修克每年都噼里啪啦换到范围内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如果伊瑟尔提前准备了,这一年修克便幸运地有两份生日礼物;如果伊瑟尔没有准备,修克也不亏本。
只是,成年生日有些不同。
修克想要亲手做一个蛋糕。
他做完早课,跑回屋子简单罗列下做蛋糕的材料,完全不避嫌地找白宣良请教,主动打扫卫生,谄媚姿态一览无余。
郝誉爬起来就看到这一幕。
修克穿着围裙,撅着屁股在地上擦地板,蝎尾左右扫扫,啪一下打中柜子,又啪一下扫飞扫把,再啪一下砸向地板。白宣良站在上面洗碗,尴尬得脖子红脸红,时不时还得小心挪布,防止踩到修克过度兴奋的蝎尾。
郝誉上去就是一脚,精准猜中未成年的翘尾巴。
修克登时嗷嗷乱叫,双腿都微微岔开,双手抵住地板,哀怨转头看向郝誉,“叔叔。”
“课业做好了?晨练完成了?考试还有几天?还在这里穿围裙玩厨房游戏?”郝誉轻轻踩几下,蝎尾鳞甲就咯吱咯吱乱叫几下,踩得修克委屈程度水涨船高,嘴巴都撅起来,抗议道:“我早就做完啦!啊——不要踩了。”
蝎尾还是很敏感的。
郝誉用脚背将蝎尾翻过来,恶劣教育那些没发育好的软肉,“战场上,我抓到你这种小蝎子,都是吊起来,抓着这里嘿嘿嘿。”
修克眨巴眼睛,蝎尾骤然发力,吸溜抽打在郝誉脚背。他想打郝誉一个措手不及,倒不想郝誉骤然深入,鞭腿压着蝎尾鞭打空隙,直压臀比,以半个飞踢姿势将孩子完全碾在地下。
这回就不需要踩着尾巴了。
郝誉直接踩着修克屁股,喋喋不休教育道:“还想算计我。嗤。你才学了多少,就敢教训我。亚岱尔在这里也不敢教育我。”
亚岱尔这两天请假出去了,郝誉不知道对方做什么去,也懒得管对方做什么。
“换成任何一个小军雄。我早按着打。你呀。你呀。”郝誉用力踩踩修克的屁股肉,俯下身,恶劣挥手打两下,“这么久了。怎么还不会控制尾巴?亚岱尔没教你吗?”
这一下不同之前,打得又响又亮。
修克屁股都麻了片刻,回神时,牙不自觉咬住嘴唇,“教了。”
郝誉顺势嘲笑起来,“看来没我教得好。”——亚岱尔在家里,郝誉必然不肯这么开腔,也不敢随意对方的亲侄子。
不过亚岱尔这不是不在嘛。
郝誉手痒痒,上下打量修克这越来越结实(抗揍)的身体,主意一变再变,“在这里缠着白哥做什么,走。我带你和芋芋做格斗训练。”
修克爬起来,听到白岁安的小名,嘀咕两下。
很快,他解释道:“我不是缠着白叔叔。我想和白叔叔学做蛋糕。”
“做蛋糕?干嘛要做蛋糕。”
“我的生日。”
“哦。”郝誉道:“外面买一个不行吗?”
“意义不一样!”修克道:“自己做的蛋糕,那是心意。我,我想谢谢叔叔,还有白哥,还有……白岁安。”
名字越到后面越不情愿。
郝誉奇怪,“你登记日不是远着吗?还在后半年呢。”
“那是后来登记的。”修克不好意思补充道:“我的破壳日就是生日。我破壳比登记日期早好几个月,登记是后面补办的。我成年会重新测一边骨龄,还有蛋壳龄……到时候,我就把年龄改回来。”
郝誉道:“改回来好啊,早点享受福利。”
他如此说着,却忍不住瞄向修克。
有种自己养的小孩一眨眼长大的错觉。不不。郝誉摇晃脑袋,让自己恢复正常思维:应该是哥哥养的小孩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你还留着自己的蛋壳。”郝誉感叹道:“真好。”
郝誉经常听说某些军雄抱怨,自己交往的雌虫想要什么雄虫蛋壳做的纪念品,展示什么爱情。还有什么地方习俗,说雌虫雄虫会把自己破壳蛋壳送给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笑死,军雄根本拿不出来。
他们的蛋壳基本都被军部和基因库收缴,变成实验室素材。
拿出来?做定情信物?给对象做定罪信物还差不多哦。
郝誉看一眼修克那闪闪发光的脑域,联想这孩子快保不住的蛋壳,没心没肺多嘴一句,“抓紧时间偷拿点,送给喜欢的对象吧。”
傻孩子,等你开脑域后,这玩意就不属于你了。
“喜欢的对象?”修克傻不伶仃看着郝誉,“雄父说不可以乱送。”
“雄父?”
“嗯。就是把我孵化出来的雄虫。”修克理所应当地说道:“我肯定认他当雄父啊。据说,蛋壳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郝誉忽然来兴趣了。
他哥给修克留下来的唯一遗产?不对,准确说是从一开始就留给修克的东西。
“在哪里?”郝誉追问道:“我能去看吗?”
*
很遗憾。
郝誉不能去看修克的蛋壳。
蛋壳现存于蝎族群居地协会某银行库中,郝誉不可能为了看一个虫蛋兴师动众跑回老家,更不可能给老家带回一大群寄生体祸害。他还有工作和准备工作要做,只麻烦协会那边把蛋壳照片和存档记录发来。
然而。
郝誉看着熟悉的库存档案号码,再三确认,发现一个无奈的事实:这个蛋壳库一直挂在他哥哥郝怿名下,最开始存放过他郝誉的蛋壳,后来放修克的蛋壳。至于白岁安的蛋壳则单独开了一个库存,同样安置在协会里。
“可能是懒得再开。”郝誉为哥哥找借口,“开保存库也挺麻烦的。”
他竭力不去想太多,免得情绪上来影响现在的状态。
说来也是麻烦事,随着出征□□近,军部和基因库对军雄们的身体监管、情绪监控也严格起来,郝誉和亚萨除了日常的巡逻工作外,还要去大学城里的实验室点卯、做各种奇怪测试、调试精神力武器。
64/79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