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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古代架空)——梁州

时间:2024-05-16 07:24:50  作者:梁州
  锋芒毕露的气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将这江面上的水气震慑道,连带着一阵江风,偏偏将那连绵不开的浓雾吹出一片清明。
  何联沉冷地看着许卓为头顶冒着的趾高气扬的气焰,半晌他才缓缓低头,说:“我会看好简中正的了。”
  日上山头,江上都烟波不散,城里虽清明,但湿气浓郁。
  胡八街上的行人来往匆匆,脸上尽带烦躁。
  窄巷里的黄狗不知从何处蹭了一身脏水,一跛一跛走到巷口后猛地用力甩开,甩到行人腿上,行人不由得厌恶地往它身上踢了一脚,还恶狠狠地骂道:“还真是门前畜生!就知道给人添乱!”
  前阵子王桓见天气回暖,恰好祁缘无来头地多说了一句“这天色好了多到室外也对你病情有帮助”,王桓歪了歪头想了想,一时兴起便让青樽和祁缘给他在院子里那梅花树下搭了张青石桌子。
  此话怕是祁缘今年到此为止说过最后悔的一句话。
  王桓倒也曾经上前捻起过一块石头,只是那石头在他手上不过半刻,就差点掉到他脚上。
  青樽和祁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让他哪里凉快呆哪里去后,便开始日夜颠倒地在院子里搬砖砌石,本来正值初春之际,二人却硬是弄得满头大汗后背全湿。
  而那个红衣公子却只是悠哉悠哉地坐在门槛上,手中提着小酒壶,意犹未尽地笑着看着二人。
  其中有一日谢宁方巧路过来探望他,手上还提着他母亲亲自下厨为王桓准备的参汤。
  却一进园中,只见到两位清瘦之人在汗流浃背地搬着石头,而一身松垮红衣的王桓却懒散倚靠门框上,优游自在地喝着小酒。
  王桓模糊间见到谢宁,便笑眯眯地迎上前,谁知不待其开口,谢宁却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这被人骂“没良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如今这个没良心的人,就正心安理得地在这张被“没良心”写满的青石凳上,祁缘就正坐在他对面。
  青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王桓右手上还攥着一张素纸,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只黑色棋子。
  这棋局已经被他皱着眉盯了好半晌,连祁缘都忍不住打了几次哈欠,谁知这屋外的的骂狗声幽幽地传到了王桓耳里,他反而偏头笑了笑,仿佛灵台一爽,马上便将那黑子放入盘中。
  一见那棋子落盘,祁缘顿时来了精神,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后稍微探前,脸上卒然带着讥讽笑意,道:“你这小子,想了这么老半天了,就想出这么一招白白弃子来了?诶...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
  作者有话说:
  嗯,是的,我又把一章拆成两章来发了。
  存稿到100章了,撒花。
  (我之前存稿的时候到底怎么想的,一章快五千字了
 
 
第四十章 
  ◎二公子辨人心而用人心◎
  祁缘所谓笑意还没来得及笑出声, 他眉间蓦地越皱越紧,原本不屑的笑容紧接着便转至王桓脸上,他拿起茶杯小呷一口, 不疾不徐道:“等,自然等你, 你也慢慢,不急。”
  “好你个王桓, 这还真是让人临死之前还非得给人尝俩口甜头!”祁缘不由摇头咂嘴感叹,将手上余下的白子赌气般地丢回棋盅里, 觑了王桓一眼, 又道,“你这一步棋, 啧啧, 乍一看, 是白送没错,但只要我吃了,那便是落了你套, 都不用你动手了就满盘皆输; 可我要是不吃呢, 这也是没别的招可以使了。妙是妙, 可也是着实阴毒。”
  王桓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懒懒道:“俗话说当局者迷, 倒是咱们祁大夫在这局里呢,心思还跟明镜似的。”
  “这棋局上, 输了赢了,你把这子儿往盅里一扔, 还能大摇大摆地走出这门吃酒去, “王桓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握着的余下棋子噼里啪啦落回棋盅, 直了直身子才接着缓缓道,“可这人心里的局,无论输赢,可都是要见血的。”
  王桓话语声轻如雁上鸿毛,甚至还带有其素日里的慵懒闲在,但如此鸿毛翩然落于祁缘身上,他有意无意地又睨了王桓一眼,却被王桓眸上的冷光刺得如芒在背。
  祁缘边将棋盘上的白子一颗一颗挑出来放在手心上,边低着头沉声问道:“信上说什么了?”
  “哼,”王桓闷哼一声,拿起茶杯润了润唇,接着冷声道,“我就知道这个中绝非仅许卓为一手便能遮住这天,人心怕鬼啊,不过随手送上一菜肉包子,人心里的鬼就赶不及跳出来了。早前我是还真废了不少心思寻思如何才能保住简中正的命,可没想如今反而是省下我去操这心了。“
  “不管简中正到底知道些什么,如果信中所说无误,那他手上捏着的定是陈圳的心腰子,许卓为此人阴险,这么好连根拔起的机会他断然不可放过,便无论如何也定会保住简中正。许卓为虽嚣张跋扈,但也非庸人。他自然明白不久前才先斩后奏地把丁普给拿了,若此时再冒然对这些老臣动手,天下百姓百官定会有怨。尽管如今为他权倾朝野,众人亦是敢怒不敢言,但他是聪明人,人言可畏之理不可不懂,权衡利弊之下,还不如先将简中正放置一时,一来以定君心民意,二来以避打草惊蛇,中间再暗中调查此背后究竟,最后有理有据在手,再一锅端起。”
  “只是...”王桓说话间脸上始终沉稳不惊,有如话中所言不过街头巷尾百姓的寻常家事,可是他说至此处却忽然停了停,目光阴冷地扫在棋盘上,才冷声接道,“陈圳此人,倒是出乎我意料了。”
  一字一句幽幽点在祁缘心里,他眼上蓦地闪过一层稍瞬即逝的寒光,他始终垂着头,手指在棋盅里捏着弃子,没有说话。
  即此时青樽忽然从后院急脚小跑到二人身边,边双手在围裙上来回擦拭边紧张兮兮地说:“公子,廿儿到了。”
  王桓和祁缘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王桓便示意青樽去请他进来。
  只是青樽刚转身又小跑而去后,祁缘看着他的背影,故意压低声音问道:“你明知道他是别人的眼线,你还敢用?”
  王桓冷笑,道:“谙明不晓其后而惮,知暗敢用因先防,若是不知道,那才是真的不敢用了。”
  不多时,廿儿便由青樽带着来到二人跟前。
  廿儿一如既往的温顺谦逊,他来到两人面前后分别颔首行礼。
  王桓一句“不必多礼”还没说出口,祁缘就抢先问道:“你家姑娘近来可好?吃得可香睡得可安乐?可还有那些不知分寸的公子哥儿对她无礼的...”
  “我说祁大夫...”王桓顿时哭笑不得,“您这还有完没完了,您倒是给个机会人家说话呀...”
  反倒是廿儿不卑不亢,他缓缓道:“姑娘近来一切安好,祁大夫不必挂心,姑娘倒是有一话让我带给您,说...”
  “玉嫣说什么!?”祁缘急得已经“嗖”地站了起来。
  廿儿微微觑了祁缘一眼,才说:“姑娘说,就算没了姑娘在身旁的提点,祁大夫也记得要戒掉婆婆妈妈的毛病...”
  王桓这时已经在一旁乐得捧腹大笑,而祁缘脸上骤然青一块红一块,愤然坐会到凳上。
  廿儿无意微微笑了笑,转身又对着王桓轻声道:“姑娘只让我给公子带一句话,频婆长锁清秋,萋萋独留夜月。”
  和风丝丝吹起王桓身上松松垮垮的外衣,他脸上的笑意不减,笑容却逐渐显得有些诡异。只又交代了两句让玉嫣自己保重诸如此类的话,廿儿便要转身离开。
  廿儿前脚刚起,而这时王桓却又问祁缘:“柔化的春旗祭庆典是不是快到了?”
  祁缘忽若怔了怔,瞅了廿儿背影一眼,故作嫌弃地说:“人家的庆典到没到与你何干?您老人家可就在家里歇着别到处乱跑了好不好?这要又出什么事儿了,你家那位可又得嗔了。”
  “祁大夫,您不能与您心上人同赏美景,可也不能拦着我去与良人共渡良辰啊...”
  二人的谈论声似有若无地伴着廿儿不快不慢的步伐,他脸上带着不符年纪的沉着,很快便从宅子后门悄然离开。
  直到后门关上的声音传来,王桓才散去脸上戏谑,顿然换上无尽感慨,叹然道:“我们玉嫣姑娘虽为巾帼,但若是有进学机会,以她聪明才智,是真绝不输男子。”
  祁缘不解看向王桓,王桓觑了他一眼,不由摇摇头轻叹又道:“你看,这不就是了?咱们的祁大夫啊,可还真没玉嫣姑娘那透心玲珑了。”
  频婆长锁烟云,苹姨苦锁玉嫣; 萋萋独留夜月,夜里独访柒月。
  他左手三指在石桌面上一下一下地点着,他目光凛冽地凝视在桌上,缓缓偏了偏头,冷声道:“春旗祭,也该拿些人出来祭旗了...”
  是夜,苹姨正坐在柒月斋杜月潜的书房里,她脸色苍白,眼上难掩紧张忧虑,双手一直握着茶杯,却从来没有喝上一口茶水。
  杜月潜面色沉重,他垂头看着桌面,半晌后才长叹一口气,声音沙哑道:“你也别想太多了,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的...”
  “这十多年了一直好好的!要不是他回来了,怎么会落得这厮天地?”苹姨忽然将茶杯“啪”的一声落到桌面,激动地说道,“十多年了...我们瞒了这么多年了,这件事本来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进棺材里就石沉大海的!就是因为他,不是他,简中正能自己把这件事翻出来吗...”
  杜月潜又叹了一声,哀怨道:“这不还没到那地步嘛!而且就算不是他,这些是血缘命脉啊!只要他们两个还活着,就总会有被揭出来的一天啊...”
  苹姨正想开口争辩,然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二人不禁同时浑身僵硬怔住,张皇失色的相互对视。
  而这时外面敲门之人又忽然小声道:“苹姨,是我。”
  苹姨本已站起左顾右盼想要找地方躲藏,这轻悄悄的一声“苹姨,是我”,顿时让两人松了一口气。
  苹姨手心捂在胸前长舒一口气后才疲倦地重新坐下,杜月潜一声“进来”后,廿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来后还谨慎小心地往门外两边看了几眼,确保无人后才关门入内。
  廿儿走至二人跟前,先是对着杜月潜礼貌行礼,然后便小跑到苹姨身边探头耳语。
  苹姨脸上本就余惊未尽,如今更是越听越皱起眉心。杜月潜瞧她这副模样却始终未有一言,忍不住也跟着皱眉,沉声问道:“怎么了?”
  此时廿儿正好把话说完,苹姨点点头示意他先离开,直到廿儿走出了书房把门轻轻带上后,苹姨忽然冷笑一声,说:“我们不能再让王桓查下去了。他既然已经死了,就不应该再爬起来了。”
  杜月潜窥疑地睨着苹姨,只见苹姨目带凶光却游移不定地盯着前方,握住茶杯上的手越握越紧,他只轻轻摇摇头,沉长地叹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屋里烛光明灭寂静如坟,屋外月光皎洁透亮如刀,凌厉削在柒月斋这还保存着前朝屋围建筑设计风格的庭院里。
  杜月潜屋后的窗檐之下,祁缘这时才缓缓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衣摆染上的土灰,神情冷漠地向着园中黑暗走去。
  作者有话说:
  祁大夫确实是有故事的人。
  (我严重怀疑晋江吃了我小可爱给我的嘤嘤液,过分
 
 
第四十一章 
  ◎王府门童也来挤兑二公子◎
  次日五更, 天未亮,薄雾瞑瞑。
  西城里莫名卷起一阵晨风,吹起路面黄尘。
  陈圳书房里一片昏暗, 屋后屏风前两侧角落里的高脚烛台上点着两企油灯,入堂风每每掠过, 微弱的火苗几尽奄奄一息。
  陈圳正坐在矮几后在纸上低头写着什么,陈翘坐在一侧垂头研磨, 而何联正坐在座下左侧,自他话语刚落, 屋里便一直无人说话。
  这时陈翘见陈圳杯中已空, 转身刚提起勺子要往陈圳杯中舀茶,陈圳却摆手, 微微侧头慈声道:“你何大哥方才说了这么多, 也该渴了, 先给他送去吧。”
  何联一听,连忙坐起身子,双手作揖颔首道:“卑职谢过义父, 可公子位高于我, 卑职不敢接乘。”
  陈翘刚站起, 听到何联如此一说, 愣在原地, 一会儿看着他爹,一会儿看向何联, 手上还捧着那杯窜着白烟的清茶,一时间进退不是。
  陈圳却头也不抬地对着陈翘拂了拂手, 不慌不忙地说:“这里既无旁人, 你便只是他的何大哥, 论才识能力,他日后还得多向你学习请教的,弟弟给兄长上茶的,有何不可?”
  这时陈翘已经来到何联身边,礼貌地将茶双手递上,何联赶紧站起亦双手接过后,又对着陈圳谦逊地说:“卑职不敢当。”
  陈圳抬起手随意摆了摆示意何联不必多礼,只是他始终没有抬起头,这时候他又不紧不慢道:“这些天里也是辛苦你了,等这件事过了,我自会跟陛下提及一二,你等着便是了。”
  何联这时立刻又道:“这些不过分内事,实在不敢乘赏。”
  陈圳手上忽然顿了顿,笔下将最后一勾的顿挫完成,提起笔坐直了身子,沉凝地盯着自己写下的字眼,边缓缓接着道:“行了,也该天亮了,你先下去吧。”
  何联微微皱眉,却也不敢耽搁,又恭敬行礼后转身就要离开,谁知陈圳这时又忽然低声道:“等等。”
  何联不明其意,但停下脚步回头,只见陈圳刚放下笔,一手捏着素纸头额一手攥着末摆,往前伸出一点,眯着眼仔细端详着上面苍劲有力的墨字,边缓缓道:“你就不想问问,简中正与我之间到底有何关联吗?”
  何联沉声道:“如果义父觉得我有必要知道,自然会告知,若与我无关之事,不必多问。”
  陈圳蓦地笑笑,从纸后瞄了何联一眼,又说:“你就如此信任我?”
  何联又道:“何联是义父从街头捡来一手养育到大,若非义父心慈,我早就饿死街头了,不过承恩报泽。”
  陈圳也无多话,直到何联离开之后,他却波澜不惊地对陈翘敛声说:“等你他日坐到那位子的时候,何联此人,切记毋留太近,但亦不可放由过远。”
  三月风和,怡都这一潭深渊在万里宁阳下也算得风平浪静,只是这深不见底之下,谁都不知道到底卷过多少次诡谲惊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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