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梁星灼往商场走。
品牌店在七楼,节假日等观光电梯的人多,梁星灼改道坐扶梯。
快到七楼的时候,梁星灼手机响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苏漫羽,他捏着手机过了半分钟才接。
电话接通,苏漫羽没马上说话。
扶梯到达七楼,梁星灼迈腿跨出扶梯。
苏漫羽还是没出声,他无可奈何,只能打破沉默。
“苏漫羽,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下午走得太急,忘记跟你对完形填空的答案了。”
苏漫羽声音沙沙哑哑的,好像刚哭过。
梁星灼顿了顿,浅浅呼出一口气,分出一点儿耐心:“我现在拍给你。”
“你回家了吗?”
“没,在外面。”
“啊……那你回家再拍给我吧,我不急。”
苏漫羽吸吸鼻子,感觉又要哭了:“我又打扰你了对不对?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梁星灼感觉气氛越来越不对,尝试往回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们是同班同学,日常相处的过程中也没有矛盾。”
又是一阵沉默。
品牌店已经在梁星灼的视线范围内,他没再往前走。
“是吗。”苏漫羽自嘲地笑了笑,“你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吗。”
乍一听是询问,答案又像藏在问题里。
梁星灼没接这句话,开始在脑子里准备拒绝的说辞。
如果苏漫羽要现在挑明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回避,苏漫羽没再继续。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声:“那先这样,回头把选择题的解法也发我一下,冯植的解法我看不懂,还是想看看你的。”
梁星灼语气如常:“好。”
通话结束,梁星灼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从包里拿出英语和数学的卷子,把苏漫羽要看的部分拍照发给她,没等回家再拍。
可能出于一些因为无法回应而产生愧疚,也可能夹杂了一点残忍的小聪明——苏漫羽知道他在外面没空,现在发过去,她不会再接着找话聊。
他没有深入思考哪个分量更重。
果然,照片发送之后,苏漫羽只回了他两条简短消息。
[ok/]
[谢啦]
梁星灼回了个“不客气”,将卷子收好,站起来背上书包,一抬头就看见了周归与。
他站在扶梯另一边,不知道是刚来,还是来了有一会儿。
男人长相优越到仅仅只是站着也引得路人频频回看。
非正式场合,周归与喜欢简约干净的穿搭,风格偏日系。
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衣,下面搭浅蓝色牛仔裤,都是他忠爱的宽松版型。
衬衣袖口挽了一节,露出骨骼分明的手腕,指节细长,好看却不秀气,凸起的骨节隐隐透着力量感。
脚上那双白球鞋跟自己今天穿的是同款,只有码数不同。周归与比他高十几公分,脚比他大四个码。
周归与好像从20岁那年就没再变过。
年岁在长,外表还是跟大学生一样,年轻、英俊。一贯的清冷气质,给人感觉极致的理智沉着,又意外地不显老成。
梁星灼不是路人,打量他的目光也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走过去挽住周归与的胳膊,脸一下就笑开了,没正形地吹了个口哨:“嗨~帅哥,你是特地出来接我的吗?”
“怎么也不叫我,我都没第一时间发现你。”
又是拍照又是回消息的,你当然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我了。
脑中一闪而过的话酸得周归与自己都怔了怔,他更不可能宣之于口。
只能面色不改违心道:“我也刚来。”
第10章
“好吧。”
梁星灼转而问:“他们都在店里吗?”说着,他看了眼手表,“差不多该去吃饭了,预定位只保留一个小时,超时就不作数了。”
“都在。”
周归与暗中观察了一下梁星灼的神色。
并未对他的瞎话起疑,想来刚才是真的没有发现他。
既松口气,又感觉心更堵了,莫名的。
他敛住情绪,继续说:“来得及,他们在结账了。”
“那我来得挺是时候。”梁星灼笑道。
周归与“嗯”了一声,过了几秒,尝试探问:“下午过得开心吗?”
梁星灼不以为然:“谈不上开不开心,反正是去做事的。”
苏漫羽和冯植的事情他闭口不提。
前者涉及当事人隐私,不适合拿出来当做谈资,后者纯纯不想提,一个不讨喜的人不值得挂在嘴边。
想来想去就只剩下:“哦对了,老何给我们发了犒劳红包,有28.88呢。”
“哥,你想不想喝什么?我用今天赚的钱给你买。”
梁星灼眼珠漆黑发亮,圆咕隆咚的,一笑眼尾上弯,乖得不行。
周归与单是被他这么注视着,心就不受控制柔软起来。
梁星灼一直很喜欢给周归与花钱。
他尚未成年,每学年的奖学金以及参加一些比赛获得的奖金,是他目前唯一能够靠自己赚到的钱。一年有好几万,跟同龄人相比已经很优秀了,但他总嫌少。
16岁之前,梁星灼这些奖金都是打在周归与的银行卡里。
在被周归与带到银行办理自己账户之前,梁星灼一直以为那些钱都被周归与花掉了,为此沾沾自喜,引以为傲。
因为他感觉自己也能为周归与做点什么,而不是一味地被给予、被照顾。
银行账户办理完毕,梁星灼看着账单上转入自己账户的一大笔钱,这才知道周归与从没动过他的钱。
他一直帮自己存着。
那天从银行回家,梁星灼跟周归与大闹了一场。问他为什么不花自己的钱,问他是不是这些年一直在心底偷偷跟他划界限,根本没拿他当一家人。
他执着于得到一个答案,也恐惧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周归与逐一否认,梁星灼当时不安到了极点,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只觉得他在哄骗自己。
“是哥哥给你的爱太少了吗?”
面对情绪失控的梁星灼,周归与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梁星灼怔住。
周归与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我要怎么爱你,你才会拥有安全感?”
那是梁星灼第一次在周归与眼中看见迷茫和自责。
他逐渐平静下来。
然后对周归与说:“我是深谷。”
没头没尾的一句,周归与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我是无法被填满的深谷。”
梁星灼把双手放在腿上,握成拳,又张开。
“哥哥你已经给了我很多的爱。”
“比很多亲哥哥给亲弟弟的爱还要多。”
他平静地陈述事实,说到这,转头看向周归与,举起一只张开的手冲他晃了晃。
“可是我永远觉得不够。好比沙子穿过张开的手,手抓不住沙子,但只要有沙子经过,手就能感觉到沙子的存在。”
“一捧沙?一桶沙?一整片沙滩?不,都不够,我不要具体的量,我要一种状态,一种一直有沙子穿过我的手的状态。”
“我要有人永不停歇地爱我,让我随时确认爱是否还在,爱都存在。这样我才会满足,产生你说的安全感。”
梁星灼放下手,他说得抽象,不知道周归与能不能理解。
或者说,接下来会出现更糟糕的情况——周归与理解了,同时也被他的贪欲吓到了。
“所以……迄今为止,你真的做得很好了,哥哥,不要自责。”
不好的是他。
对爱他学不会满足。
梁星灼抿抿唇,心中泛起酸意。
经过这番剖白,他不确定周归与以后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爱他。
梁星灼又想逃了。
他不想面对与期待不符的事实,光是想一想就感觉难过得快要死掉。
梁星灼起身准备躲进卧室,刚有动作就被周归与抓住了手腕。
下一秒,他被周归与圈进怀里。
周归与宽厚的手掌盖住他的后脑勺,温热的暖意通过掌心传递到他身上。
“不,还不够好。我应该一开始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你,而不是觉得你还小,有些事情不需要仔仔细细讲与你听。”
“我不花你的钱的理由只有一个,成年人照顾未成年天经地义,我也心甘情愿。”
梁星灼又活过来了。
埋在周归与肩头蹭蹭撒娇。
对爱他学不会满足,可是得到一点爱就会感觉幸福。
梁星灼怨声反驳:“谁规定的天经地义?未成年就不能心甘情愿了吗?”
周归与轻笑:“那我先收下你的心意。”
梁星灼环住周归与的腰。
少年的情感执拗又热烈。
“什么嘛,我的钱你也收下啊!”他不满抗议。
周归与用未来安抚他:“先攒着,以后给哥养个老什么的。”
可惜不怎么管用。
梁星灼瘪瘪嘴:“给你养老哪轮得上我,你又有养老金又有孩子的,你就是不想花我的钱。”
周归与好笑道:“我哪来的孩子?”
“以后总会有的。”梁星灼感觉吃味,哼了一声,“没孩子也有老伴儿。”
“老伴儿?”周归与挑出某个字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倏地笑了笑,又重复,“老伴儿。”
梁星灼不明白他在笑什么:“老伴儿怎么了吗?”
“没怎么,就是觉得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很不相称。”
“现在当然不相称了,你才26,还没七老八十呢。”梁星灼又哼一声,“说老婆还差不多。”
周归与只笑,没说不是年龄的问题。
“算了,我让一步,大钱你不用,小钱你不许拒绝!”
梁星灼反过来摸了摸周归与的头,学大人的语气:“梁星灼也可以照顾周归与,这是我们家的天经地义。”
周归与抬手揉揉梁星灼的一头卷毛。
“现在没有。”
梁星灼以为是拒绝,鼓了鼓脸,不高兴了。
没想到周归与还有后半句:“之后有想喝的跟你说。”
“这份请客会过期吗?弟弟。”以及反问。
梁星灼立刻阴转晴,笑道:“当然不会!一直有效。”
周归与也笑:“好。”
“谢谢弟弟。”
梁星灼骄傲扬下巴:“不客气。”
国庆七天假,周归与只能跟同事调出三天的班,老两口知道他上班忙,在沽南待了三天就回老家了。
第四天,周归与回医院上班,梁星灼返校上学。
假期留的数学卷何道安半天就批改好了,下午第二节课就是数学,根据何道安以往的上课规律,这节课肯定是讲卷子。
第一节课一结束,冯植就直奔办公室。
宋嘉航留意到他的动向,马上跟梁星灼嘀咕:“他绝对去找老何问正确答案了,看他一会儿回来啥表情就知道你俩谁赢了。”
参考答案错误的事情,梁星灼没跟第三个人说,也让宋嘉航保了密。
要是在班上宣扬起来,他真像跟冯植干上了似的,他才不爱出这种风头。
但是劲儿已经较上了。
暗中较。
“不用看。”梁星灼胜券在握,“肯定我赢。”
周归与怎么可能出错。
宋嘉航好像听见了他心声似的,皱脸拧眉感叹:“天,我真受不了你这个兄控了。”
梁星灼“哦”了一声,伸手拿回自己的小饼干:“那你别吃兄控的零食。”
宋嘉航秒变谄媚:“我错了哥,你们兄控的零食最好吃了。”
梁星灼捏起一块小饼干塞他嘴里,笑骂:“闭嘴吧你!”
上课铃响完,冯植跟何道安前后脚进的教室。
表情……嗯,脸臭得跟黑锅似的。
梁星灼转了圈笔,得意:“我赢了。”
宋嘉航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兄控就是牛。”
梁星灼坐实兄控称号,补充:“家兄更牛。”
“……”
看在小饼干的面子上,宋嘉航压下了翻白眼的冲动。
“假期作业大家完成度都不错,没有一个敷衍了事的,老师很欣慰。”
给完甜枣,何道安话锋一转:“不过这次作业也暴露了很多问题。相信大家都感受到了,这份卷子难度很大,我提前把参考答案发给了你们,有些题目很多同学还是做不出来。”
“基础固然重要,身为重点班的一员,难题也必须攻克,否则重点大学的大门是不会为各位敞开的,我不希望咱们班有安于现状的人,尘埃落定前,每个人都不能停下。”
三言两语间,班上学生的情绪被何道安调动得紧绷起来。
何道安作为从业多年的资深教师,训话节奏可谓是手拿把掐,话音落下又适时给学生松绑:“我要对三个同学提出表扬,不仅算对了题目,还没有盲从答案。”
“最后一道选择题的参考答案印错了,正确答案应该选A,班上只有三个同学做对。”
何道安拿起最上面的三张试卷,依次点名:“梁星灼、宋嘉航、苏漫羽,上来拿你们的卷子,其他人的卷子课代表来拿下去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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