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天池惊讶于,祁楌晟似乎也是情不自禁的深陷。那是他过往,从没有在祁楌晟身上见过的样子。
可……他是王爷,或许以后不止是王爷。
跟燕霄,真的能成吗?
难道,燕霄会甘愿像那些男宠一般,成为姬妾中的一员?!
报仇的事上,燕霄帮了他,他不希望燕霄受伤。可眼瞧着,站在马车外的燕霄,如此自然的望向宫门,自已刚刚那句打趣,惹得他脸上羞赧点点,却也没有影响他。
谭天池摇了摇头,戏文里那些酸诗,那些才子佳人秦晋之好,恼人得很。
“出来了!”燕霄忍不住上前几步,轻声唤道。
远远地,祁楌晟随几个领路内监,引至宫门。
比起之前贤王的身份出宫,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内监相随。如今只是一个船行老板,反而更显器重,还真是讽刺。
领路的内监手里提着灯笼,祁楌晟就走在灯笼的中间,和他周身的光晕相应。
由远及近,照至燕霄跟前。
“齐将军,老奴便送到这里了,”
“有劳。”
这声称呼,燕霄听惊了。这是什么意思?
祁楌晟坐上马车,一路无话,直至回到齐府。
离京前,原以为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新局面,在随同祁高煦返京之时,便命人回来打点。
谭天池轻车熟路向府里的人粗粗交代了几句,便跟在祁楌晟身后进了书房。
燕霄对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默默跟在祁楌晟身后。书房里七拐八绕,密室连着密室。
直至拐入地窖,一看便是精心打造过的,只见一人从里面迎上前来。
“少主。”
正是欢喜班平二爷。
常平见祁楌晟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陌生人。眼神看向谭天池,无声的好奇。
燕霄只笑笑,目光追着已经坐在主位的祁楌晟。
只见他摘掉银饰面具,还有那张布满刀疤的人皮面具,在他放心的地盘终于可以做自已。
燕霄走上前,很自觉站在他身旁。
果然,还是本尊的脸好看。
燕霄正盯着,被祁楌晟一个抬头,猝不及防撞进视野里。
祁楌晟和煦一笑,“愣着干什么,你也摘掉吧。”
“哦。”
燕霄也学着祁楌晟,把人皮面具揭下。
常平合不拢的嘴,被谭天池笑了好久。
第89章 镇南将军
被祁楌晟的眼神压下所有好奇,常平把心思收回来,决定私下再找谭天池打听。
“怎么这么晚才出宫?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常平在密室里等了一天。
“看戏。”祁楌晟按了按眉心,“往后一段日子,我恐怕要留在盛京了。祁高扬和祁高煦今日在庆元殿,吵得别开生面。祁高扬拿龙海在曲州的事,踩祁高煦的脸。”
谭天池听乐了,“那位呢,有何反应?”
祁楌晟思量了片刻,“祁高煦的如意算盘,只怕是敲错了。他原以为避开寿诞,能再风光些,可惜风光过了头,就犯了那个人的忌讳。他本来就不是受宠的皇子,祁高扬借我说事,竟然全数都踩到了痛楚,他倒是难得这么灵光。”
此前朝廷张贴的皇榜,功劳都记在二皇子祁高煦身上。盛安帝自有考量,盛朝不可再出一个洪旺。所以对龙海船行,刻意打压。
民间的议论,欢喜班自然不会放过,这也只是为了将来铺路。该是龙海的名声,不多讲一句。没想到,勇平侯张势在寿诞之上,却意外帮龙海在朝面上佐证了这些事。
盛安帝原也只是听听,结果今日盛京上下喜迎凯旋,祁高煦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了。
连沈昱从旁提点多次,都没能收住祁高煦的气焰。
祁高扬张扬跋扈惯了,哪里容得了一向被踩在自已脚下的老二狂恣。
借着齐灼的名头,把功劳顺了顺。又把放走洪旺的过错,往盛安帝面前拱火,一场戏生生演了一天。
都没轮到齐灼开口说几句,便坐享了渔翁之利。
“所以他给你封了将军?”燕霄问道。
祁楌晟点点头,哼笑一声:“镇南将军,没什么用,自他登基以来,就没有什么将军了。”
不掌兵权的将军,空设虚职。但既然被人架在这位子上了,祁楌晟倒也乐见。
谭天池忙问:“祁高煦呢?不会什么都没有吧?”
“封了安王。”
燕霄不明白,小声问:“什么意思?他以前不是王吗?”
祁楌晟很自然的接话:“今日之前,他只是二皇子。有了亲王身份,才算品级。”
“难怪,都叫他二殿下。不像你们,贤王、宣王、端王……”
“嗯。”
两个人之间,仿佛自成屏障。还没有适应这幅相处画面的常平,有些看呆了。
“不过,今日的戏也不算白看,至少知道了举荐祁高煦南下曲州的人是谁。”
“是谁?”
祁楌晟望向远处,视线空滞了一瞬,“沈昱。”
燕霄虽然不知道他们之前讨论过什么,但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很意外。“他不是祁高扬的老丈人么?怎么跑去帮祁高煦了?”
“祁高扬同他素来不合,跟他女儿也早已离心。沈昱这个老狐狸,之前跟户部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天书宫之事他居然能置身事外。现在想来,他一定跟那个人交了底,所以朝廷的文告里,除了户部,没有牵连其他更多人。”
听祁楌晟这么说,燕霄忙道:“天书宫火势第二天,我陪宣王进宫时,就看见沈昱从御宸殿里出来,神色很难看。”
祁楌晟道:“那便是了,算他脑子转得快,没死咬着不放。重修天书宫,也是他在朝上牵头出资。估计吐了不少出来,才得以脱身。除了用自已的女儿攀上祁高扬,他自已竟也没闲着。”
谭天池嗤笑道:“一朝为相,从老子勾结到儿子。他就不怕盛安帝找他算总账?”
祁楌晟认同的点点头:“会算的,等着看吧。”
燕霄忍不住咋舌,亲情比不过利益。
常平听到沈昱的名字,才略略回过神来,正色道:“少主,端王府有消息。最近端王妃常去万铭寺,我派人跟踪了几次,发现她和一位方土过从甚密。”
一席话,说得人浮想联翩,端王后院起火了?
祁楌晟皱眉:“是什么样的方土?”
“每次会面的时间都极短,那人也很警惕,我担心打草惊蛇,就没有紧追,不过已经知道了他的住所,少主有何吩咐?”
祁楌晟沉声:“趁他不在的时候,探进去看看。只怕这位端王妃,有别的打算。”
“好。”
现在祁楌晟以齐灼的身份回到盛京,龙海船行也需要重做部署。从密室出来,竟然已经天亮。常平在离开齐府之前,抓着谭天池问了好多话,结果只得到一句回答。
“以后没什么事儿,离他俩远点,免得被晃到。”
听得常平更糊涂了,回家跟夫人一说,只见欢喜班戏文头号执笔人,眼神放光。
第二日,燕霄睡醒起来,睁开眼还有些不习惯。又眯了一阵才想起,如今他已经身在盛京齐府。
连日的行程,骑马骑得他屁股快散架了。昨夜跟着祁楌晟在密室议事,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下的。
此刻,燕霄枕着手臂,环顾整个房间。这似乎是他穿页以来,住得最好的一个房间。
也是从曲州跟祁楌晟重逢后,第一次一个人住一间。祁楌晟体恤他一路上的照顾,担心他都没有好好休息。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昨夜反而辗转了好久,才睡着。
这会儿睡清醒了,也不禁开始认真思考。往后他需要去习惯丢掉名字和长相以后,怎么适应新的生活。
思及此,燕霄忍不住把被子扯起来蒙住头,一声高喊给自已提提神。
洗漱完,一打开门,燕霄便见祁楌晟站在自已门外的院子里,盈盈笑意看向他:“醒了?”
一身银灰色暗花缎常服,简洁修身的裁剪。配上那副银饰面具,相得益彰。是有别于作为贤王时的闲逸,更添了几分冷峻和果敢。
燕霄已经看习惯了这张脸,心情甚好地走上前。
“刚才在练功?”
燕霄知道被他听见了自已的嘶吼,仰头得意道:“对!狮吼功!”
祁楌晟带燕霄去用饭,燕霄这才发现自已竟然睡到了下午。
如今齐灼被封为镇南将军,虽然这个虚衔一时半刻还看不出什么,但从燕霄坐下用饭开始,院外递帖送礼的人就没断过。
空有民间传说的已故贤王,摇身一变成了盛京城名副其实的新贵将军。
燕霄粗粗打量了被抬入库房的贺礼,齐府管家成大器正在列单登记。
东西都不算贵重,算得上礼轻情意重。送礼的人也多是些三四品的官阶,和一些以往与龙海船行便有往来的商户。
“我还以为,能看到端王、安王的礼单。”燕霄小声嘀咕。
祁楌晟亦小声回答:“还没那么快。”眼神里透着狡黠。
第90章 齐府
饭后,祁楌晟带着燕霄在府里转悠。
管家成大器,当年在谭龙海遇害的船上,侥幸捡回一条命。身体大不如从前,祁楌晟便让他们夫妻二人留守在盛京,照看齐府。
比起晋源县外墙斑驳,内里简陋的贤王府。齐府可以算是雕梁画栋、朱楼碧瓦了。
虽地处盛京内城,府院内却格外开阔。不算后院的山林,仅是前门的宅院,燕霄从厅堂到走廊,转了几个弯,出了几扇门,已经不记得路了。
从齐府的布局,便能看出祁楌晟对齐灼这个身份的定位。盛朝果然最重商,才能让这个龙海船行的老板,在吃穿用度上比肩达官显贵。
而齐府的院内湖,竟然还能外通赤金河,可谓深谋远虑。
这一趟走下来,燕霄才发现,这齐府的人还不少。
只是……
“你家的家仆,怎么都这么……精壮?齐府还真是不养闲人,怎么会连女孩子看起来,都力气很大的样子。你是不喜欢纤瘦的人吗?”
这话问得祁楌晟表情复杂,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顺势打量了燕霄一番,纤而不弱,瘦却灵俏。在蹴鞠场上,漂亮的身手很是亮眼。
“喜欢的。”
“嗯?”
“每次出海,行船少说也要几个月。过于瘦弱的皮囊,恐怕不能抵御风浪。龙海船行没有刻意挑选身形和长相,只是吃饱了,自然长得好。”
二人顺着后院的山林,往湖边走。
“齐府,居然这么多情侣档……”
不远处的板房外,几个精壮家仆正在修理木具,俱是从船上卸下的一部分。正有三两个女使提着瓦罐给他们用,瓦罐里装的是刚煮好的甜汤,还冒着热气。
这个天气下,喝上一碗,再好不过。那些人,举止亲昵自然,一看便是成双成对的。
见齐灼走过,正朝这边打着招呼。
一声声少主唤着,很是亲切,不显拘束。
“情侣档?”
“呃,家乡话。就是两口子。”
祁楌晟了然,“海贸生意,总是不得已让他们聚少离多。所以每年会换人出海,这样留在盛京或是曲州的时候,他们便能多陪伴家人。”
燕霄笑道:“听着,龙海船行还挺像个避世宗门,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意思。”
祁楌晟却停下了脚步,抬眼看着燕霄,眸色冷然:“因为不知道哪次出海,便再也回不来。”
哪有什么桃源,乱世何以能避世。
说完,祁楌晟提步往前走,背影略显孤寂。
燕霄疾步上前,捏住祁楌晟的小手指,耳语道:“那谭天池怎么没找老婆?满院子,不会就他一个单身狗吧?”
“也是家乡话?倒是很适合他。”
刚才有些凝重的气氛,被燕霄两句话化开,祁楌晟自然明白。
而他们的举止,也被院子里的人看去,一些碎语传进燕霄的耳朵里,虽不是什么怪话,但燕霄还是松开手上的动作。
“晚一点,我想去找姐姐。”
祁楌晟没察觉燕霄的神色异常,只当他挂念姐姐。
“燕霄。”
“嗯?”
“你姐姐不在那个小院里。”
在燕霄着急前,祁楌晟赶紧安抚住他:“昨夜,常平临走前说你原来住的小院已经空无一人。但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不像是出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原想着有消息再告诉你的。”
眼见燕霄的脸色泛白,看得让人心疼。
燕霄却突然抬眼,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些期盼和不确定:“难道是……宣王?”
不久后,常平带着消息赶来,燕秋确实身在宣王府。虽然无从得知人是几时被接走的,但至少知道人没事。
而同这个消息一起来的,还有端王妃和方土的联系,果然有阴谋。
常平道:“那个方土的家中,藏着诸多药罐,是个专精邪毒之术的。近来听闻端王妃和那位雅夫人,在府中大闹了好几次,恐怕是要容不下她了。”
谭天池咂咂嘴:“那祁高扬好色也不是一两天了,端王妃清理得过来吗?”
祁楌晟道:“如果他隔几个月就换宠一个,那就是本性如此,端王妃跟他吵吵闹闹也能过一辈子。但如果,他开始收心了,专宠一个呢?端王妃可容得下?”
燕霄心里也默算了日子,这雅夫人被收入端王府,确实有一年了。
祁楌晟从茶杯里沾了沾水,在桌子上随性写下一个“夏”字。
“别忘了,雅夫人是从丰月楼出来。如果只是普通歌姬,必然不成气候。但如果,她背后有白弥的手段呢。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端王妃会不会是察觉到什么,非除掉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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