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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霄本就对眼下的曲州城诸多疑问，这下遇到个知情的，免不得追问，昆狄也就一五一十的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说与燕霄听。
洪旺在朝廷下了海捕公文，缉拿他之前抢先一步回到曲州。连夜收拾家中细软，那时候，曲州就有些失控了。
昆狄住在番坊，那里是曲州城专门供海航商贸的异国人居住的地方。他同不少番境来的朋友都住在那里，往来消息灵通。
朝廷公文还没有赶到曲州的时候，他们便知道洪记出了事。
那几天，洪记的人倾巢而出，忙着从洪家搬运金银珠宝上船，众人才知，原来洪记在这曲州城之下，修了一座地宫。
那时候昆狄便发现，曲州岸口停靠的船并非都是盛朝洪记的商船。
昆狄将自已的猜测，当做闲话说给燕霄听。
“占邑海匪？他们居然来得那么早？”燕霄吃惊的表情，极大满足了昆狄畅聊国事的心情。
“我怀疑，他们一直就在盛朝附近，就是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
孟婷韵比燕霄知道的多一些，纭州的位置比曲州更靠南，只是海岸线不及曲州宽。
此时，孟婷韵隐约记起祁楌晟说过，曲州往南方向，离岸约一天一夜的距离处，似乎有一座岛屿。具体多大不太清楚，那时候曲州的势力范围被洪记把持，依照那时候的蛰伏计划，龙海并未深入探寻。
现在看来，那里便是洪旺和占邑勾结时，暂居之地。
“朝廷的人赶到的时候，曲州城边失控了。海匪直接登岸，烧杀掳掠，死了好些人。驻守在盛朝边岸的兵将，虽然人比海匪多，但比起海匪的训练有素，实在是弱了些。曲州城直接被一分为二，将大家往北遣走。留下半城给海匪……”
燕霄越听越气，国土寸土不让是刻在燕霄骨子里的认知。
“怎么能拱手送出去半城呢！领土完整懂不懂！！”
燕霄突然提高的声量，惊到身旁闲听的二人。
第79章 曲州战局
昆狄忙不迭拉住燕霄，捂住他的嘴，心虚的往主店外探看，生怕燕霄的声音把巡兵招来。
眼下，他这个样子，很容易被误伤。
“那海匪手段狠辣，男女老少都没打算放过。大家能逃一个是一个……哪儿还顾得上别的。不过这种日子只维持了两三天，很快就有人赶来了，好像是……龙海船行的人。从海道上将海匪的船拦截下来，还把他们的船给毁了，救下不少人，还杀了好多海匪。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很快就没事了……”
燕霄听至此，看了孟婷韵一眼，不动声色。
这一段，燕霄在纭州时，便听常安讲过。
当时他被孟婷韵带到纭州，见到常安，二人俱是意外。常安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燕霄和龙海的关系已经到这种程度。
毕竟连他都不怎么能见到孟婷韵，这次居然是孟婷韵将燕霄从晋源县护送到纭州。
而常安也将自已怎么从盛京离开，怎么回到纭州的经历告诉了燕霄，还不忘好奇燕霄和王爷在盛京后来发生的事情。
细节上，总是不能说的太多的。燕霄对此三缄其口，反倒是常安说了好多龙海船行对于洪旺这件事的筹划。
纭州龙海船行，经由祁楌晟亲自改装的战舰白便有20艘，而龙海船行的船员从很多年前，就按照能打海战的目标训练着，只是人数上祁楌晟有所顾及，只有约莫五千精锐。
只是祁楌晟算错了洪旺对于他那堆金山银山的执着，曲州修筑的地宫，也远超祁楌晟的预计。
这才急派谭天池带领纭州的船员，前往曲州支援。
“那些人虽不是官府，对付海匪和拦截海船，都很有章法，比官府的人管用太多了。”
这话昆狄说的极小声，又道：“把海匪逼退，惹得他们满城乱逃，结果就是……把我们这种番商给害苦了。海匪的衣服一脱，谁知道是好人坏人。乱成一锅粥。不过好在，没多久盛京的一个皇子率兵赶到，虽然还有很多海匪藏匿在城里，但至少，他们没有办法再聚众作乱了。”
昆狄说得一脸后怕，要不是他能听懂官话，恐怕早就交代在这儿了。
“然后呢？”这听下来，都是局势稳定的样子，燕霄迫不及待知道后续。
“海匪不知道是不是被逼急了，那几天曲州城原本连下大雨，连在城里搜索的巡兵都不大走动了。某天深夜，海匪居然冒雨从海上又驶了两艘船登岸，全是人。他们没把船靠岸，直接从水里游过来的，据说那夜的岸口密密麻麻的，势要杀进城，守在岸口的巡兵根本拦不住，这之后就又乱了。”
昆狄描述的画面，燕霄头皮发麻。就为了那点钱？连命都不要了，一群亡命之徒。
“他们那一次抓了好多人，但好在没再继续乱杀，抓了人，留着跟官府谈条件。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直接抢了岸口和船，继续搬金子……就是地宫里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搬不完……”
“这特喵的洪旺到底贪了多少钱！”燕霄骂道。
骂完，又转头盯着昆狄：“不过，你为什么还没走？”
说完，狐疑地盯着对方。
昆狄倒是坦荡，“是我不想走吗？”说完，把手放在下巴“展示”一番。
燕霄了然，看来朝廷一定在曲州往北的路径上设下关卡，只允许盛朝人逃离。
而眼下，也没有普通商船敢驶离盛朝。像昆狄这样的番商，只能留在曲州城东躲西藏，等着彻底平乱以后才有生机。
“那现在呢？”燕霄潜进城以后，只见过几个老百姓，慌慌张张的躲藏。
为什么他们不找官府求救？
昆狄整了整身上自已的衣襟，有些萎靡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几天前，朝廷派兵夜袭洪旺的地宫……不少人死在里面，有海匪……也有……百姓。听说，二皇子也受了伤，留在曲州府。一些海匪杀红了眼，往北窜了，巡兵被派出去一支，沿途追杀。”
燕霄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些耳鸣。
夜袭地宫？！
为了抓海匪，连盛朝子民都不顾了？！
燕霄没有听到齐灼的名字，心情复杂。
随即也明白了先前看见的百姓脸上，恐惧和不安的表情。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们的时候，只能选择自已躲起来。
“洪旺和占邑那个大当家呢？”燕霄追问。
“洪旺已经被抓了，这会儿正关在曲州府。梭图……不清楚。”
“那些人……那些死掉的人呢……现在……”燕霄自打进城以后，虽然街上满地狼藉，却不是昆狄所描述的那般尸横遍野的模样。
“曲州西郊有一片林子，官府的人把他们全都抬到那边去了，应该是……要一起埋了吧。”
说完，昆狄见二人脸上神色凝重，以为是担心：“你们的家人，一定……不在里面。”
蹩脚的安慰，昆狄也知道起不了什么作用。
“你们现在最好也别乱走，虽然巡兵现在四处巡逻，严抓海匪。但没人能保证什么地方就蹿出一窝老鼠来。二皇子受伤了，走不了，那些使臣也暂时没有机会离开盛朝，所以留下不少巡兵在曲州府驻守。这里应该是安全的，我也囤了好些吃的，一时半会儿饿不死。等风头过了再说……”
昆狄爬到柜台斜对面的一个木柜下，把外面遮挡的盒子搬开，里面竟然存放了好些干粮，甚至还有一些解渴的野果。
准备充足。
燕霄道：“你……这段时间就住这儿？”
“当然不，这里只是我存放这些食物的地方。番坊那边，有海匪闯入，回不去了，我怕被他们误抓。就在曲州城的三个方位各找了一处藏身之地。这家胭脂店有两个门，而且能从这个位置看到三条主道的动静，很安全。”
昆狄向燕霄二人介绍这里的优势，但这所有的优势在燕霄闯入后，都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昆狄说完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声音慢慢小了：“谁知道，会遇到你们……”
燕霄和孟婷韵能直接走到这个位置，确实说明这里很适合观察。
三个人都稍事休息，探查着屋外的动向。
孟婷韵想去岸口，说不定能找到龙海船行的人，他们刚刚潜入曲州，走的是野岸，距离岸口还有一段路。
燕霄则是想混进曲州府，但他现在身份成谜，只得小心行事。
两个避着昆狄商量了一番，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想趁着天黑以后，再决定去向。
但还没等到天黑，躲在胭脂店的三人就听见曲州城内传出来的阵阵哄闹声。
三个人内心一震，出事了？
第80章 金光熠熠
三个人躲进柜台后方，只微微探出一个不起眼的角度，向主街观察。
喧闹声由远及近，昆狄突然出声道：“是番语！难道是海匪杀回来了？”
说完，再也不想探头看，只恨不得把自已整个身子缩在下面，不被人注意到。
还不忘扒拉着燕霄二人。
“他们说的是什么？”
燕霄听不懂，只能听见一些喊闹，夹杂着马蹄声。
“杀。”
“什么？”
“就是杀人的意思，更像个语气词，一般他们抢赢了商船，就会这么喊。”
燕霄目露凶光，一抬眼，便见外街上，竟然真的从一些不起眼的地方，钻出几个番境人，疾步往声音的方向赶去。
这声音，像是一种召唤，把海匪从曲州的角落里召唤而出，汇聚在一起。
燕霄的手臂突然被孟婷韵捏了一把，回头便看见孟婷韵无声地用嘴型说了两个字。
“岸口！”
燕霄随即猜测，应该是出了什么岔子，让海匪能重新肆无忌惮的现身，还敢大张旗鼓的往岸口去。
他们是找到了什么脱身之法，而不用再四处躲藏？
燕霄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刚一动身，便被昆狄按住。
“你干什么？不要命啦？”
燕霄一时语塞，“我，就想去看看，我怕……我爹娘被抓，万一有什么不测。”
总不能说，自已是想去找男朋友的吧？只好顺着眼下的人设讲。
“你走了，你阿婆怎么办！那可是海匪，杀人不眨眼的！万一你爹娘没被抓，反而你被抓了，那你们家可就……”
声音戛然而止，身形也毫无征兆的往燕霄面前扑去，燕霄适时接住了昆狄。
孟婷韵挥着手里的木棍，“这样就行了。”
被孟婷韵打晕的昆狄被放平在一旁，燕霄又整理了一番自已的装束，将人皮面具的边缝又压了压。
收拾妥当便再度起身，却见身旁的孟婷韵也欲站起来。
燕霄将刚才对准过昆狄的短刀重新放回身上，“你别动，你就在这里等着。出去人多眼杂，我怕我顾不上你。”
言辞恳切。
“……”
孟婷韵当惯了班主，突然被这么说，还有些不习惯。
对于燕霄的武功，孟婷韵自然是没有什么担忧。但祁楌晟交代她时，言明托她照顾这个人。
这下，谁照顾谁还不一定了。
待燕霄出去后，孟婷韵越发后悔，万一这个人出个什么意外，可怎么跟王爷交代。
而燕霄则是顺着声音的方向，将自已藏匿在一个又一个遮挡物后，熟练地遁形前进。
感叹一句，当年的绝地求生没有白玩。
越靠近，那些喊打喊杀的声音越大，能遮挡自已的建筑物越少，燕霄不敢轻易冒头，好在前方有一株茂密的树得以藏身。
燕霄一个纵身，将自已挂在了树上。视野高了，这才终于见到那群哄闹的人群。
再往远处看去，便是岸口。
有人还骑在马上，有人已经奔向岸口，看样子是准备开船了。
而原本驻守在岸口的巡兵，此时竟然全部呈缴械投降状？！
只见他们跪在一侧，几个海匪上前收走他们手里的兵器。
燕霄顺着他们的动线，逐一看过，终于看清了出现这一幕的原因。
海匪竟然绑架了二皇子？！
燕霄不曾见过盛朝二皇子，但他身上那身衣服，应该是皇室独有，祭祀礼那天，跟在盛安帝后面那几个儿子也是这般穿着。
难怪这些人，敢这么大张旗鼓的现身，居然被他们拿到了王牌。
之前昆狄说，二皇子受了伤，留在曲州府。派了不少兵力保护……
燕霄忍不住摇了摇头，对这盛朝的兵力，实在是有些失望。
而那位二皇子正被捆绑在一棵树下，腿上还绑着药布，想必就是伤在腿上了。
燕霄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见为首的那个人，围在祁高煦身边，一把利器正在祁高煦的身上游走，即便听不见，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因为祁高煦满脸惊恐，将整个身子抵在身后的树上，避着刀尖，不敢靠近，生怕刀身伤到自已。
王牌在手，岸口的巡兵自然不敢造次。而远处也有越来越的巡兵赶到，将此处团团围住，却不敢近身。
只见他们经过一番交涉，巡兵让道，从后端运出成箱的货物，海匪手舞足蹈地接收过去。
燕霄看懂了，那是洪旺的地宫里储存的金银！
紧跟其后的，便是金银的主人了。
也让燕霄见到了两个熟人。
勇平侯张势跟在洪旺身后，后面还跟着谭天池。
依然没有看见齐灼……
看双方对峙的状态，燕霄不知道梭图是怎么做到的，能越过曲州府重重防卫，抓到祁高煦作为人质。
但他就是达到了自已的目的，现在岸口的船被海匪熟练的扬帆，待货箱上船，他们就可以全身而退。
张势将佩刀指向梭图，对方却全然一副开怀的肆意姿态，毫不留情的一个转手，手上的利器就在祁高煦的身上划开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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