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溪林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已有一张中原人的脸,被达奚震看中,丢到盛京当细作。但既然来了,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乖乖做个工具!
只是!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已的名字!除了阿玛拉,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叫阿秀!
达奚秀。
在白弥国,他没有名字。在盛京,他叫夏溪林。阿秀,只有他的阿玛拉唤过!
那个男人为什么会知道!难道他也是白弥人?是谁派来的!达奚泰还是达奚震?
燕霄……你到底是谁!
被一群人念叨了一晚上的燕霄,是笑着入睡的。
亲随,应该是很亲近的意思吧。
燕亲随今晚唯一动过小脑瓜的地方,便是在于他似乎又摸到脉了。
这可能不是个落难王爷夺位剧,当然也不是个双男主耽改剧!
而是王子复仇单元剧!
一个盛朝的王子祁楌晟,一个白弥国的王子达奚秀。
想通以后,燕霄又安心了。
一夜好梦!
第20章 宫宴
祁楌晟从晋源到盛京之后,今日是第二次入宫,盛安帝似是将他遗忘一般。
在旁人看来将祁楌晟召回盛京,无非为了盛安帝寿诞。再深知一些,也只知是因着曲州的玉石山传闻,盛安帝才终于“想起”被远迁的贤王。
今日宫宴,祁楌晟被排在不起眼的位置,却因那些玄妙至极,越传越离谱的故事。丝毫不妨碍其他人暗流涌动的目光,进而揣度着盛安帝的心思。
高高在上的盛安帝,脸上扬着胜利者的傲然。接受着百官、使臣的朝拜,嵩呼万岁的声量响彻庆元殿。
祁楌晟脑海中眼前的一切和当年盛安帝登基之时的景象重叠,至高无上的皇权与幼时的他藏匿在父皇寝宫的床底所听之声的重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兄便安心上路吧,这个天下,臣弟一定会好好守护的。”
海贸友邻前来参宴的使团位列上宾,盛安帝的几位嫔妃、皇子列于御座的四周,股肱之臣列坐其次。
好一派兴国安邦的气势。
祁楌晟坐在末席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同样冷眼的,还有大殿斜上方,戴着精致银饰的齐灼。
而齐灼的目光,从坐下后便一直冷眼盯着坐在自已座位不远处的大盛首富——洪旺。脑满肠肥,一刀插进去,先出来的一定不是血,而是油!
耳边听着盛安帝与使臣之间的八分试探夹杂两分倾谈,齐灼脑子里想了十八种洪旺的死法。
“齐卿……齐卿?”
第十九种死法被盛安帝的问询打断。
“草民在!”
盛安帝看着堂下之人,银饰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回应的声音显得沙哑刺耳,不觉皱了皱眉。
齐灼沉了口气,“草民的脸,因出海时不慎受伤。伤疾可怖,恐冲撞圣颜,不便脱下面具,请皇上恕罪。”
盛安帝亲和地摆了摆手,“齐卿不必多虑,朕方才是在同南罗使臣谈及你的船舱之技。南罗使臣对你可是赞许有佳啊!龙海船行造的船,工艺之高,可谓是享誉五湖四海!”
“谢皇上嘉许!草民对自已的技术……也很是满意!”
埋头间,齐灼忍不住斜眼看向了祁楌晟的位置。
盛安帝很欣赏齐灼的坦率,宣了不少赏赐。
“朕听闻,龙海船行的船底,在原来的基础上拓宽加固,船体内划分了多间独立舱室?”
“回皇上,这都是船舱漏水漏出来的经验积攒。”
“极好极好,年少有为实乃大盛之福!”盛安帝很是满意。
南罗使臣与齐灼有过一些私交,此时也恭维道:“齐君的龙海船行,我国陛下也极为欣赏。比其他的船行,更为牢固。舱室的容量大,运量比别的船能多出一半。”
“噢?但龙海船行似乎并不是盛朝岸口行船量最大的。”
齐灼顺接,“回皇上,龙海船行继承恩师遗志,对大海心怀敬畏。每次出海,求稳为先,对行船量有所控制。”
敬畏个屁!死老头子要是真能敬畏,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齐灼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盛安帝点头称赞,随即传唤了行船量最大的洪记船行。
“草民洪旺,参见皇上。”
“朕听闻,洪卿的洪记船行,除了纭州,其他几个岸口都有涉猎。”
“回皇上,草民的洪记船行多在曲州经营,其他岸口……只是略有涉及。”
曲州……一词冒出,不少人不约而同地朝末席探去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目光,见祁楌晟正一派闲适的喝着酒。
“洪卿不必谦虚,洪记船行的行船量占了盛朝海贸的六成,是大盛的功臣啊!”
“草民惶恐!”
“朕听闻,洪卿的产业广布盛朝东南一带,实乃生财有道!”
几番话听得洪旺飘飘然。
“回皇上,皆是皇上皇恩浩荡,国泰民安,草民才得以有如今。草民感念皇上泽被,在东南一带广修庙宇为皇上祈福!”
“洪卿有心,听闻,朕的天书宫所涉用材,洪记船行也是多番协力。来人呐,赏!”
“谢皇上!”
“不过朕有感刚才齐卿所言,洪卿还是要小心驶得万年船!”
“……谢皇上教诲!”
洪旺一身横肉颤颤巍巍跪拜谢恩。
户部尚书刘燊在一旁听着,心里却直打鼓。一番话,旁人不知,他是清楚的。
今年的舶税远不及往年五成,这件事还未呈入文告,一时不知如何交代,却见盛安帝在众人面前如此抬举洪旺。何意?
齐灼、洪旺二人,各自端走一盘赏赐,回身坐回自已的位置。
擦身而过间,洪旺看向齐灼的神情很是得意。令齐灼不禁想起某人说的,“等养肥了再杀”。觉得甚有道理,第十九种死法被齐灼暂时置之脑后。
整场宴席在盛安帝雨露均沾的赏赐里顺畅推进,祁楌晟没有在嫔妃席里见到蕊夫人。想来这样的场面,云姨是不便出席的。
常安和燕霄此时等候在校场,宴席间除了一些揣测的眼神,也就只有那尊银饰面具遥遥举杯跟自已致意。
要是燕霄在,那人一定会到处听墙角,再复述于他,连常安都被他带坏了。
大殿中央,舞姬的舞姿翩迁,伴以琴弦轻拨。云韶司今日的奏乐,大约是为了南罗、西亚诸国的使臣特地选曲,竟有些番境之风。
无人打扰的祁楌晟,喝着酒,耳边是似曾相识的番乐,忆起自已第一次踏上异国国土的情景。
十六岁的祁楌晟,拖着半条命到了晋源县贤王府。彼时的晋源县用一句穷山恶水不为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埋伏在贤王府的晋源人,看见就封的皇族亲王,不是敬畏和尊奉,是仇恨和痛恶。
举刀就刺向祁楌晟,通体烧到神志不清的祁楌晟看到那柄利器时,内心有一丝解脱。
只可惜,等待良久的刀终究没有落下。佘长亭带着一众部下赶到,乾坤扭转。
从此,祁楌晟便断了解脱的念想。被盛安帝引晋源水淹了半城的晋源县,成了他的发祥地。带着晋源人,重振家园。没有田,就走水运。从晋源县到纭州,再从纭州踏上南罗。
看着盛安帝与各国使臣,畅谈着以后各国间海贸往来的宏图,仿佛一船船黄金白银正在驶抵盛朝的岸口。
自古财帛动人心。
皇帝也不例外。
第21章 海患
“大盛天子陛下,臣下此次替我国陛下奉上薄礼。途中却遭遇了海盗,丢失了一部分贡品,还望大盛天子陛下恕罪。”西亚一位使臣诉道。
此话一出,也引得其他国使臣纷纷应和。在盛朝和西亚、南罗的海贸路线上,海匪祸患一直是积年顽疾。
“大盛天子陛下,大盛朝拥有绵延千里的海岸线。我国陛下诚请贵国联合派兵镇压海盗,以确保两国海贸安全。”
盛安帝听完使臣的诉求,还未答话,另一个使臣也起身附和。
“我国的海贸行船,往来盛朝的贸易量逐年增加,是我国陛下最为器重的贸易。但每年损失在海盗掠夺之下的商船和人员,不可胜数。”
户部尚书刘燊听见这话,霎时觉得此刻大殿之中异常憋闷,坐得他冷汗直流,扶着袖摆擦拭。
这其中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贸易量逐年增加,为何舶税却不足往年五成。
刘燊汗如雨下。
“其海盗的人员中,亦有大盛子民,请大盛天子陛下考虑我国陛下的建议。”
“什么?还有盛朝人?”端王祁高扬此前对海贸不甚关心,唯有每次番船运来的香药是他最需要的,听至此很是意外。
“回禀大盛皇子殿下,我国海兵曾逮捕过一艘海盗船,船上半数为盛朝人。但还没来得及押送,就被他们的同伴救走了。他们行事风格训练有素,极有可能是贵国的土兵。”
此话一出,场面就有些难看了,盛安帝面露不悦。
大殿上一众文臣,面露鄙夷之色。
“这蛮国使臣,不懂礼节。这等事情,如何能在盛宴上状告。不懂规矩!”
“文官清流,就不见有这般龌龊之事。”
祁楌晟听见身边几位文臣已经忍不住谴责一番,言语间不曾遮掩的藐视。
“既然尚未捉住,使臣这番话,恐有不妥。”此言不是小声交谈,而是声量宏大地回敬。
众人往出声的方向看去,发声者坐于另一边的末席处。有人不识得,向身旁问询。“这是五年前的武状元许衡,出身将门。”
难怪。
朝殿之内一石激起千层浪,躁动不安。
齐灼看准了时机,给祁楌晟递了个眼色,站起身。
“回皇上,龙海船行也曾遭遇过海匪,因而控制了每年的行船量,以确保海员安全。这位使臣所言非虚,确有不少大盛逃兵,但却不止逃兵。沿海的渔民、泛海求利的商人,他们选择了落海为寇,早已不属于盛朝子民。其海匪的船只均停靠于番境之地,盗船上鱼龙混杂,国别繁多。请皇上明察,如能结多国之力严惩,必将造福于民。”
“齐卿所言深得朕心!龙海船行的造船工艺,怕也是经历了多般磨难,才得以有如此长足进步。”盛安帝对齐灼之言,甚为欣赏。
“谢皇上夸奖。”
“洪卿可曾遇见过海匪?”盛安帝转头看向还坐在边侧的洪旺。
突然被问到的洪旺,匆忙起身答话:“回皇上,应该是……遇到过的。”
“应该?”
“遇到过……遇到过的!因为草民不负责出海之事,只从下属的船长和船员处听过一些,不太……不太清楚。”
“那,齐卿对于海匪之事,可有高见?”盛安帝又问回齐灼。
“回皇上,海匪的人员中不乏各国将帅之才流亡汇集。一般的人手尚可应对,如遇训练有素,其对抗难度,不亚于两军交战。如能结多国之力,组成海程巡兵。不只是在大盛岸口驻兵,更是在重要海程要道也进行巡逻,培养水师将领,当可有力抵抗,甚而歼灭。”
“齐君说得极是!”几国使臣对此多番称赞。
刚才面露鄙夷之色的文臣,却还是本能地看向盛安帝。陪宴的朝臣,不管任职几何,大多都是科举出身,自然也是明白盛安帝多年来的治国方略——能不战就不战。
祁楌晟坐于末席,放眼望去,还是发现了有几人对齐灼投去炙热的目光。其中一位,便是勇平侯张势。
下一幕,张势竟然就站起了身。
“皇上,臣请愿。”
此话却被盛安帝的一句从长计议暂时按下。
哪有那么容易,祁楌晟冷眼看着。
此时几位皇子倒是来了兴致,相继问询齐灼,关于海匪之事。
不同于洪旺的洪记船行,多是手下的船长出海。龙海船行,从谭龙海开始,便是自已带船。齐灼说起海上风云,一点不比欢喜班逊色。
沙哑的嗓音,听来更像是被凛冽的海风浸润过似的。祁楌晟就这么远远看着齐灼哄弄盛安帝的几个儿子。
“那些海匪,难道一直都生活在船上吗?”四皇子祁高颉问道。
他平素只爱读书,对于齐灼所描绘的海上争夺是无法想象的。
“回殿下,自然有番境的岸口供他们停泊。”
“那岂不是,这些使臣的国境?”
“殿下,海境之大,远超您的想象,除了在座使臣们的国境,还有很多不为人知之境。以及那些,人心之下的藏匿。”齐灼学着高深莫测的口吻,似是而非的说着那些事。
身旁的文臣也听得一震。
“否则殿下以为,他们何以如此猖獗呢?掠夺去的商舶,总要有地方分销,一条看不见的经络贯穿着在座诸国呢,殿下。”
使臣听罢,也补充道:“回殿下,一些尚未互贡的国度,兵就是匪,匪亦是兵。其国内部纷乱,在海上肆意妄为。”
“可,那些大盛的流民又是为何?”
“当然……不会是因为海上风光啊。不瞒殿下,我的师父就是死于海匪之手。其手段之丰富,其经历之险恶,不可想象。”齐灼说完,眼角一丝红润闪过,余光仿佛像是掠过洪旺身上的一记利刃。
齐灼的师父——谭爷,谭龙海,龙海船行的灵魂人物。
“始料未及的出行,海匪就像是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路线,在海境之地施行埋伏。”
齐灼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海雾缭绕,船行缓慢。在夜静,途径一座无名岛屿之时,被潜伏在此地的海匪船只劫道而上。艰难抵御之下,依然尸横遍海。至此,我师父结束了他跟海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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