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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斟酌道：“师弟，有一件事我要与你说，娄潇萧的二哥，娄恪，很有可能是当年将谢家灭族的幕后主使……”
“嗯。师兄说的对。”
苏木惊讶的抬头，对上谢长安满眼宠溺的眸子。他有些不习惯的挪开了视线，奇怪道：“你不问问我是如何知道的吗？”
见苏木眼神躲闪，谢长安坏心眼的凑上去，像一个人形挂件一样的挂在苏木身上，让他躲闪不了。
“师兄说的话，不需要质疑。师兄就是对的，长安永远无条件相信师兄。”
苏木有些无奈，无论这个人是在说真心话也好，还是单纯的哄他也好，他好像都被这句话中的信任感动到了。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我在被抓来风雨楼的这些天，遇到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在娄恪身边知道不少事，对了，她还想见你来着。总之，我是有理有据的。”
“嗯。”谢长安应一声，眼中的情绪翻滚。
什么镇州双珠？不及他大哥二哥的魂珠。灭族之仇，污蔑之仇，和玉树一起绑走苏木，这么多恩怨加一起，今日是时候清算了。
“走吧。”苏木忽然开口。
谢长安闻言一顿：“师兄还需要稍微等我一下，我还有些恩怨需要了结。”
没想到苏木赞同的点了点头：“对啊，我们现在就去了结你那恩怨吧。等你完事之后，咱们也去看花灯如何？对了之前答应和你划船玩的，还有白月城的地图我也没去过，到时候可以去玩一玩……”
谢长安怔愣了半刻，眼中的喜欢化为一汪春水。明明在这偌大的修真界中，他早已无处可去，可在这人身边，竟无处不是家。
他连声应是，再次搂住苏木，一路飞向风雨楼顶层。
这是他几年来的心结之一，也是他必须要进行的最后一场战斗了，等到此次了结之后，他就如同苏木所说的一样，游山玩水，逍遥似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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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纱叠帐的顶楼中。
娄恪被江蕊捅了一刀后，第一反应不是痛苦，而是深深的不可置信。
那种被背叛的感觉比身上的痛苦来的更快。
他咳出一口血，狭长的狐狸眼几乎竖起，他咳出一口血，鲜红的颜色泼在他的下颌线与胸膛上，将本就苍白的皮肤衬的几乎透明。
面对近在眼前的事实，他还是难以置信问道：“你伤我？”
江蕊手中的刀刃被她握的死紧，在解除完结界后，她没有任何犹豫，手腕没有任何停顿再次朝着娄恪刺下，却在空中落入娄恪手中。
娄恪忍着身上不可忽视的疼痛，手中的拿着刀的手腕和他刚刚亲眼看见的都是既定的事实，然而他还在固执的一遍遍问道：“你伤我？你伤我？”
江蕊抽了抽手，无奈她修为比这人低，力气比这人小，手腕根本抽不出来。
她换了只手接过手中的匕首，再次刺向娄恪，这次却被他一掌打掉了。匕首被打飞了老远，在地上丁零当啷的翻滚几圈，躺在了地上。
江蕊恨声道：“对，我伤你！我不止伤你，还想要你死！”
娄恪像是遇到了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问题，他脸色惨白，维持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伤我，你伤我，你为什么伤我？江心心，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为什么伤我？”
刚开始因为受伤，他带着气音小声的重复着，到后来就成了大声的诘问，灵力无法控制外溢，身上噼啪的电流作响，他情绪激动，身上的伤因为他的动作又是一股股血涌出，打湿了大片紫底金叶袍，金色的秋叶染成一片暗红。
即使如此，他还是执着的一遍一遍的问，像是被这个问题魇住了，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
江蕊的手腕被他的灵力电的焦黑一片，她吃痛的忍下，眼中的恨意像熊熊的烈火。
“我从未喜欢过你，你一直都是我此生最恨的人！”
这一声恨意，像是闪电破开乌云，直接将娄恪一直以来的认知打破。向来桀骜的狐狸眼被这一句恨意所伤到，变的狰狞起来。
第137章 回旋镖
趁着娄恪怔愣间，江蕊的手腕挣脱出来，她一只袖子挥过娄恪的脸，遮挡住他的视线，拿着匕首的手第三次刺下。
“住手！”
就在刀尖将要落下之时，收到消息的符老终于破开她进来时设下的结界，带着守卫鱼贯而入。他一眼就透过层层纱帐看见了这边的动静，灵力迸发朝这边打来，将江蕊的身体掀飞了出去，重重的撞上墙壁。
符老冲至娄恪面前，被他的伤口刺痛了双目，他灵力覆上那道伤口为他治疗，血肉模糊的伤口很快又变成了光洁的皮肤。
符老颤声道：“公子，老奴来迟了，不曾想居然有人真敢动风雨楼的人。”
他的关心没有换来娄恪的一丁点关注。娄恪一把挥开他。赤脚下了床，在守卫的层层阻止下，步伐颤抖着来到了江蕊面前。
江蕊倚靠着墙边，不住的咳着血。头上那些早上精心挑选打扮的亮红珠翠发簪在她身边落了一地，宛若零落成泥的残花。
她被刚才那一下伤到了内脏，她修为低下，方才又毫无防备，这一下实打实的用身体挨下，现在仅靠一口灵气吊着半条命，若是不及时医治，怕是活不长久了……
然而她眼中却没有半分畏惧。她像一个为爱出征的战士，带着必死的决心和快意。
娄恪蹲下身，苍白的手伸出，掐住她的脸至自己面前。语气中藏不住的怒火。
“我不信你恨我，你明明对我那么好，你明明爱我！”
“是谁控制你、挑唆你对我这样？是萧许吗？一定是他，他从小到大什么都要抢我的，连你也要抢走！”
娄恪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癫，但每次结果都一样，最后又是像无数次发癫的结果一样，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若是萧许……我要杀了萧许！”
江蕊嘴角嘲讽，她一直在娄恪身边，她再清楚不过。
上一任的风雨楼楼主宠爱萧许的母亲，在萧氏过世后，就将他所有的爱倾注在萧许身上。世人将萧许和娄恪并称为“镇州双珠”，于是事事将二人做比较，不受宠爱的娄恪自然事事被萧许压一头，连呼吸都不及萧许半分。
然而老楼主给萧许爱，给萧许权力，给萧许这座风雨楼，却也不曾亏待娄恪半分。以风雨楼的财力、势力光是从指尖漏出的那点沙就够普通人荣华富贵一生，老楼主却足足将三分之一的风雨楼分给了他。
没有人看不起他，是他自己，自卑、自负、自私、自我否定，以至于癫狂。
“你明明爱我！你对我笑，抱我，吻我，跟我上床，你明明爱我！”
“江心心，你说过在你心中我比萧许好无数倍，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江蕊咳出一口血，猩红的血液带着些内脏的碎片喷洒在娄恪手上，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不依不饶的问着、重复着。
“你只是被萧许迷惑了对不对？你明明那么多次说你爱我……”
江蕊浑身上下疼的已经麻木了，视线中是娄恪疯癫的脸，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瞪得圆溜，在那疯癫下似乎还藏着一丝……讨好？
她想要发笑，娄恪竟然会讨好别人？怎么可能？就他这种人，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他缺爱，他只是把人与人之间的肌肤之亲当做被爱的错觉，然而没有人教他什么是爱、什么是尊重，他把周围一切都当做玩具，反正还有很多很多替代品，所以任何不合心意的玩具就该被烧掉毁掉。
他谁也不爱，任何人都不过是游戏中的一个玩具。或许，他只爱自己……
然而下一秒，娄恪似乎从那癫狂的状态下出来了，他突然安静，手上用力的动作也松了下来。
他讨好的用袖口擦拭着江蕊脸上的血迹，讨好的祈求道：“你爱我，对不对？你能不能再说一遍爱我？”
江蕊看鬼一样的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就要死了，开始出现幻觉了。
娄恪见她不肯开口，再次祈求道：“江心心，只要你说一遍你爱我，我就全部不计前尘。只要你说，你肯说，我就全都原谅你，你背叛我，伤害我，我统统不计较了，好不好？”
“你喜欢红色，以后就穿红色，楼里面全部换成红色的，好不好？”
江蕊听着这些絮叨的话在耳边，有些混沌的脑子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大笑了起来，笑的口中血沫横飞，笑的眼泪混着血水落下。
她笑娄恪的荒唐，也笑自己察言观色时刻揣摩娄恪的内心揣摩了半辈子，居然连这件事都没看出来！
她一直在想办法报复娄恪，奈何那人财力滔天，内心除了萧许毫无在意的东西。却原来，却原来报复他竟这样简单？
江蕊撑着口灵气开口了，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我从未爱过你，从未！”
“你杀我心上人全家，害我从小离开家，供你像个金丝雀一样的把玩，我怎么可能会爱你这种人？实话告诉你，我从进入风雨楼的第一天起，就没有一刻不想着杀了你。”
“你是我江蕊这辈子，最恶心、最厌恶的人！”
娄恪僵住，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江蕊看着面前变的灰暗的一双眼，她心中快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娄恪，他将她拉入泥潭锁在身边，却把心交给了她。
对，娄恪喜欢她。这个从来不可一世的肮脏灵魂居然喜欢她喃凨？
原来报复他的方法竟如此简单？
娄恪像是失了灵魂，像一尊雕塑般呆滞的跪在江蕊面前。一时间，整个房间内安静的只有江蕊虚弱的喘气声。
符老也是个人精，看着这个情况，心下也回过味来了，试探的上前开口：“二少爷，方才为了护住您的安全，我这出手重了一些，这江小姐现在受伤严重，但无极宗医术无双的玉树长老正在楼内，要是玉树长老肯医治的话，说不定……”
“滚！”娄恪低声吼一声，身上雷灵力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划破空气，直直击中符老，将人击了个对穿。
符老一口血喷出，不可置信的跪地。
娄恪眼神没有分给他半分，手上灵气汇集，指尖顺着江蕊的脸滑落到她心口。
“既然你也这样不合我心意，那你去死吧。”
他手指轻轻落下，灵力刺穿江蕊的心脏，断绝了她最后的生机。
第138章 红纱盖头
江蕊时常做一个梦。
梦里面她是清冷仙尊的夫人。
当然，仙尊的“夫人”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但仙尊实在帅气。那时她在江府，人人都能对她这个婢女之后欺凌喊打。一身白衣的仙尊的她所能做的最好的梦。
她本以为只是她虚无缥缈的痴心幻想，直到那日在城墙上看见了红衣似火的谢长安。
他的眉眼，与梦中她未来的枕边人仙尊一模一样！
她抬头，少年明艳美好，眉眼如画，在春日的阳光下嬉笑奔跑，竟比阳光还要耀眼。
然而她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小跑着继续将手中好不容易求来的药送回江府。那样灿烂完美的少年，怎么能是她这种连活着都需要别人施舍的人能够肖想的？
由于这座城实在是狭小，谢长安小时候经常撵鸡逗狗，天天闯祸。江蕊时常听见他的名字，她用水一笔一划写在桌上，只是希望这些注定没有结果的情愫快些随时间淡去。
直到那一天，她无意间听谢鸿远忽然提到了，前几天江家主送与主母的驻颜丹，她壮着胆子与他们约定过几日会将驻颜丹带来。
谁曾想那竟是她愧疚一生的开始。
她给谢长安的驻颜丹是假的。只是她当时不知道。江蕊在主母房前跪求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清晨总算跪出了主母的恻隐之心，随手赏了一瓶糖豆便让她欢天喜地的去找谢长安了。
少年为落水的她披上一件红外套，就是这件外套，有魔界之门的气息，让殷无找到了他全家。
那日之后，少年和她都没了家。
谢长安全家被屠，而她因为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被没找见人的殷无带回去顶罪了。
从此她再没做过仙尊夫人的梦。而是一遍一遍的被困在那日无法出来。
直到在娄恪那里看见少年的魂珠。火热又充满生命力的魂珠，让她的世界再次有了些色彩。
从那日之后，她开始做另一个梦。
梦中她不曾做回江蕊，而一直是江心心。梦里仙尊带着美艳的夫人们来到了风雨楼，仙尊需要一把剑，她毛遂自荐，帮助仙尊打造了那把剑，仙尊很满意，她又抓住机会自荐枕席。抱着侥幸的心理去尝试，没想到居然能成功。
仙尊的灭族仇人是娄恪，但他只抓住了殷无，因为娄恪给他下过不能背叛的咒法的原因，仙尊至终都没找到他真正的仇人。
梦里的她知道每一个谢长安想要查的真相，可她不能说。她也被下了那种不能背叛的咒法，所以她不能说。
可是当她修为变高，高到不受那咒法控制之后，她还是不能说。她不想被仙尊知道她与娄恪的关系。不想被仙尊认出来她就是那个给他假丹，害他全家被屠的人之一。不想让仙尊知道，她明明一开始就清楚真相，却隐瞒了那样久。
江蕊半夜被梦惊醒，她抬头望月亮，月亮边上有许多云，这让原本还能在夜晚发几分光亮的月亮又不那么亮了。
明明那些事情她没做过，可她还是止不住难过，因为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若是同样的经历，自己会不会告诉谢长安真相？
答案是，不会。
她与梦中的她同样自私，若是同样的机会在她面前，她会做出和梦中相同的选择。当她意识到她自己会和梦中一样卑鄙的时候，心中层层叠叠的愧疚又铺上一层。
苏木描述的少年太过生动，那时候她就知道，若不是一直将目光放在那人身上，是不会记得这么生动的。生动到，连她都能在眼前看见那傲气的少年。
“你是不知道，他认出来是我的时候，那个马尾要甩到天上去了！”
“……我还以为我藏的很好呢，结果又一眼被他认出来了，尴尬死了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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