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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诸君多有病(玄幻灵异)——五律

时间:2024-02-28 10:46:20  作者:五律
  “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
  可怎么着都是他们仨人里的一个。
  他们将我的性子摸得很透,知道我今夜那一桌酒摆得别有深意,所以要来探我的虚实。
  如此也方便了我挖坑。
  我将我这场算计同连曲轩说了,他听完之后,满脸皆是嫌弃。
  “八百个心眼子都不够你使的,你也不觉得累。”
  “累啊,可不能因为怕累,就让人踩到我头上来不是。”
  连曲轩哼了一声,不接这话,只问道:“你不是都要摒弃前嫌,与你这一干情郎们重归于好了吗,怎么还整这么一出?”
  闻言,我闷声笑了起来。
  我道:“哥哥,他们轻飘飘一句话,如何能平我的伤痛苦难啊。”
  连曲轩瞥我一眼,鄙夷地撇嘴:“说得倒是好听,实际上不还是心软了。”
  “是差点。”
  的确是差一点。
  昨日的那一场欢愉过后,我的确动了些恻隐之心。
  我甚至在想,不如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日子过下去算了,反正这是一笔糊涂账,真掰扯起来,谁都是亏本买卖。
  好在我今夜摆了场酒。
  从他们口里又重温了一场当年的旧事,终是将这点将将燃起的爱火掐熄了。
  他们不值得我怜惜。
  他们苍白无力的话,也不足以平我所受的苦楚。
  所以,这场压台的大戏还是得唱。
  “以后呢。”就在我沉浸在思绪中的时候,连曲轩忽然出声,“从那起子腌臜事中脱身出来后的以后,你可有打算。”
  我垂眸盯着掌心的疤痕,缓慢而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想过。”
  “还是深思熟虑过后的。”
  连曲轩勾住我的肩膀,“说来听听。”
  我哼笑:“我想带着钦北他们去寻个世外桃源过安稳日子去。”
  “我们走了,幻胥宗群龙无首,言月乍挑大梁,还是得请哥哥和秦兄帮衬着些。”
  话落,连曲轩的脸骤然垮了下来。
  他一把松开我,抓着我的衣领将我拖到门边,一脚将我踹了出去。
  “哥哥,你我是兄弟,怎么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吗?”
  我拍门,哀哀切切地说。
  “我同你做了一场兄弟,就得给你幻胥宗当牛做马不成!滚!滚得远远的!”
  他在门里冷酷无情地回。
  我叹了一口气,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转身回了我的堂阁。
  经过锦鲤池的时候,我瞧见了挑着盏灯笼专心看鱼的秦长欢。
  说来也是奇怪,铁衣局的主子,大国的皇子,什么稀奇东西没见过,偏生对我池塘里的鱼情有独钟。
  只要找不见秦长欢了,就来池塘边逛上一逛,十回有九回能碰见。
  奇了怪了,我这池子里藏着龙不成。
  这般想着,我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池边。
  我未束发,低头时头发垂下来,将我的脸挡了一半,只露出双黑黝黝的眼睛,映在水面上,乍一看竟有几分吓人。
  显然秦长欢也是这般想的。
  逗鱼逗得兴致勃勃的人随意一瞥,看见了我的倒影,霎时吓得魂不附体,打翻了灯笼,还险些跌下池去。
  我一把拉住他,将人往一边拽了拽。
  “秦兄,是我,不是鬼。”
  秦长欢惊魂未定地瞪了我一眼:“你这厮比鬼还吓人。”
  我眉梢轻挑,问:“此话怎讲?”
  秦长欢喘匀了气,那种斯文中带着些贱嗖嗖的劲头又返了上来,“恶鬼可不会用自个儿做局,只为摆旁人一道。”
  “秋高气爽的日子口放火,也不怕将自个儿也燎着了。”
  我笑了一声:“言月将此事同你讲了?”
  秦长欢点了点头,又道:“我说这个不是要拦你,只是想叫你掂量清楚了再做,别到时候真让谁出了个好歹,再追悔莫及去。”
  “秦兄,你这话说晚了。”
  若是再早些,赶在我摆酒,重温那满是虚伪与算计中的旧梦之前说这话,我可能真得纠结掂量上一会儿。
  可如今这个时候,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难再叫我回头。
  秦长欢清楚我的脾气,也不多言,只摇着折扇走远。
  “小玄之啊。”
  行过几步,他又回头,笑眯眯地说,“若这样真能叫你舒坦,便放开手去做,这边一切都有我与你哥哥照应着。”
  不管他说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落在我耳中都是中听的。
  我心下一暖,端端正正地躬身朝他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兄长。”
 
 
第101章 且做一场了断
  后沙古国的入口在清河的渠幽镇。
  启程前,我用鸽子给柯成春去了一封信,让他帮我提前预备些东西。
  知会完了他,我便收拾了行装,带了一起子人浩浩荡荡的往那处去。
  没错,浩浩荡荡。
  我的那四个崽子,言月,还有那仨讨人嫌的男人,以及被陆翩然派来的,要贴身保护我的林祺东。
  一帮人背着包袱站在院里,打眼一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了一池王八。
  其中脸最黑的王八就是林祺东。
  他一张脸垮着,栓两头驴都还有富余。
  我瞧着他这样就乐,摆手叫他回去,他瞥我一眼,抿了抿嘴没搭理我,乖乖登上了钦北他们的马车。
  言月想与我同坐,却被雪蛟揪上了另一辆,给我腾了个清静的戏台子出来。
  得,这崽子也是懂些眉眼高低了。
  我欣慰地笑了声,看了那仨人一眼,然后撩袍登上了黑金马车。
  片刻后,他们就跟了上来。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如今拿不准我对他们的态度了,也不敢再凑过来起腻,就在车與的另一头坐着。
  他们不说话,我也没出声。
  就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车辙缓缓动了起来。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幻胥宫。
  才下了邝山的那个大坡,便听得在外头赶车的九阙朗声道了一声停。
  “主子,碧霄公主来了。”
  碧霄,就是苍望鹫给许怡安选的封号,没什么旁的意思,只占了个好听,很符合头脑空空的许怡安。
  我应声,伸手撩起小窗上的帘子,许怡安带着笑的小脸便映进了我眼里。
  “玄之,一路平安!”
  “曲江元还有别的东西给你,我就不跟他一块儿了。”
  她递了个东西过来,“这是我特意去求的平安符,听说特别灵验,你拿好了!我等你回来参加我的册封礼!”
  会的,只是得在暗处了。
  我略笑笑,接了她递过来的平安符,包在手里,朝她道:“本尊收了,你替本尊向他道个谢。”
  许怡安笑得更欢:“天儿不早了,你去吧,我们回头见。”
  “好。”
  我含含糊糊的应下,撂下了帘子,隔绝了她的视线。
  直等马车又行了起来,我才有了动作。
  我从袖中摸出血扇,展开了,用那道锋利的扇刃挑开了红缎锈金栾鸟的锦囊布,将其中那枚明黄色的平安符扯了出来。
  我将符纸展平了,盯着那以朱砂画就的晦涩纹路看了两眼,轻嗤:“没用的东西。”
  嘴上这般说着,我心下却有些不忍。
  这是许怡安送我的难得的正经玩意儿,我不想糟践了,可做戏做全套,总得给他们瞧瞧我的决心不是。
  所以我做出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咳了声,撩起小窗上的帘子,将那符纸和锦囊布一同扔出窗外。
  扔完了他,我又将血扇合拢了,丢给温喻之。
  “今日合该做场了断,这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温喻之接了沉甸甸的铁扇,有些慌乱地瞧着我,语无伦次地说:“小叔叔,你、你不要了吗?”
  “不要了。”我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扯起个不带什么温度的笑,“用不着了。”
  我声音放得轻缓,却是叫三人皆变了脸色。
  反应最大的,便是黎楚川。
  他坐得也离我最近,一把便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粗粝,带着滚烫的温度,乍然攀上来,叫我指尖微颤。
  我抬眸看他:“怎么了?”
  想来昨夜在门外偷听的就是他,我此刻太过于冷静,冷静得有些诡异,以至于他慌得找不着北。
  他垂眸斟酌措辞,再抬眼时,那一双眸子里含着的便是能叫人溺死在其中的柔情。
  “罔顾真心,是我该死。自此后,便是刀山火海我都去得。”
  “只是无论如何,小玄都别拿自个儿的身子开玩笑才好。”
  闻言,我极轻地嗤了声。
  我垂眸,视线落在抓着我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他的手背上有一道肉粉色的旧疤。
  是白家人留,还是在剿我幻胥宗时,被宗中弟子拼死而留的,我皆不知晓。
  我知道的,便是寻常的药医不好这道疤,我心头的疤也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平的。
  所以我不打算同他再多说什么,只描摹过那条旧年伤,便推开了他的手。
  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黎楚川像丢了魂一般,死死盯着自己那只平白顿在空中的手,瞧了半晌,眼圈蓦然红了。
  若是没有旁人在此,他也许会在我面前大哭一场,再博我一番怜。
  只是如今他身侧还有两个与他犯了同一遭罪过的,自是不愿露怯,只将扭向窗外,从那帘边的一点缝隙窥天。
  只是天光太亮,照见了他眼尾一点湿痕,落进我眼里,惹我生厌。
  黎楚川方才说的那话几乎是将我的意图挑明了,温喻之和萧祁也都不是傻子,也琢磨出了我不是诚心为后沙藏金而去。
  一个两个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眼眸里皆隐着万千思绪。
  我懒得去猜,只仰头靠着车與小憩。
  “当真,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说话的是萧祁。
  他的声音冷极了,可不过是虚张声势,那点细细的抖还是被我听了去。
  我没睁眼,从鼻子里哼出声含糊的气音来做回应。
  之后萧祁便没了声音。
  消停了不过一会儿,又有声音响起。
  不是谁的说话声,我没大放在心上,可片刻后,便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散在车與中。
  我撩起眼皮去瞧,便见那温喻之持着血扇,用那扇刃细细地割另一只手的指尖上的肉,已经割了好几条口子。
  十指连心,他疼极了,额头有汗,也有眼泪流出来,砸在袍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察觉到我的视线,温喻之抬头,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苦肉计?”我蹙了蹙眉。
  温喻之摇头,又笑:“心里头难受,想寻个法子疏解。”
  这车與中心思各异的四个人,哪一个又不难受,哪一个又不想哭。
  也罢,也罢。
  随他去吧。
  我不再说话,又靠回去,仰起头,一点泪倒流进鬓发。
  也罢。
  ……
  人也不是牲口,哪能一日不歇就闷头赶路。
  只是我们人太多,贸然进城恐惹是非,便寻了片林子落脚,叫钦北和九阙去城里买些吃食来。
  见他们走远了,泠鸢和雪蛟悄悄凑过来,往我怀里塞了样东西。
  圆滚滚的,像是什么罐子。
  我扯了盖在上头的黑布,发现是个寺庙里求签的卦桶。
  “哪儿来的?”
  泠鸢说:“是今早曲公子要属下带上的,说给主子解闷玩。”
  原来许怡安说的东西就是这个。
  我扯唇笑了笑,摆手屏退他们,雪蛟却不动,只眼巴巴的看着这卦桶。
  “主子,属下还没求过这个,能不能叫属下试试?”
  话落,泠鸢立刻甩了他一记眼刀子。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将卦桶放到两人面前,说:“都来试试吧。”
  二人闻声而动,皆从乌木的桶子里抽了支柳木签出来。
  两支都是大吉。
  我打眼一扫,瞧清了便笑:“你们两个手气倒是不错。”
  乍然讨了个彩头,饶是泠鸢不信这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后,她抬眼瞧我,将那一支柳木签塞进了我手里。
  她道:“今日艳阳高照,主子定能心想事成。”
  雪蛟也凑过来,学着她的样子将手里的卦签塞给我,“成两桩,成两桩。”
  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往他脑门上点了点,便叫二人去一边玩去了。
  “呦呵,不杀人越货,改当江湖骗子了?”大老远的,言月就开始吆喝。
  走到我身前,他一把勾住我的肩膀,也从桶子里抽了支签。
  还是大吉。
  他看了看我手心里的签,又看看自己的,啧了一声:“那姓曲的,不能是将吉签都塞在里头了吧。”
  “有可能。”
  为了印证我的话,我也抽了一签,只是下一刻就被打了脸。
  ——我的这支是大凶。
  言月毫不留情地大笑:“许怡安从前说抽签也该是看人品的,我还不信,今儿瞧见了你,我倒也信了。”
  我斜眼睨他,凉凉地说:“再笑,我就将这一把签都塞你嘴里。”
  “烦人。”
  言月嘟囔了句。
  他拉着我坐到树下,扫了一眼那架黑金马车,眼神蓦然阴鸷下来,“东西都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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