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了挑眉,笑了一声:“冤枉?本尊可从来未说过是你啊。”
碧水又是一僵,脸上的笑险些都维持不住了。
我朝她摆了摆手,“罢了,本尊也不为难你,你且去吧。”
碧水柔柔欠身,转身往角房去。
我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块圆滑的石子,眯着眼睛,瞄准了碧水的后脖颈就要扔。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叫起了我的名字。
“玄之!”
脆生生甜津津的一声,带着蓬勃的朝气。
我扔了手里的东西回头望去,便瞧见了穿着一身红色骑装的许怡安。
她立在门边,笑意盈盈地朝着我招手。
我大步走过去,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一把,“你怎么来了?”
许怡安笑道:“我去幻胥宫来着,想找你出去玩,但是你不在,我就跟着九阙和钦北过来找你了。”
“你皇兄呢,怎么舍得放你出来。”
提起苍望鹫,许怡安撇了撇嘴,“他哪儿有时间管我啊,他可是忙着跟他的小娇妻贴贴呢。”
她还是总说些晦涩的话,只是我与她相处久了,倒也能猜出几分意思来。
想来不过是新皇与皇后之间的旖旎事。
“别提他了。”许怡安扯了把我的袖子,又踮着脚来勾我的脖子,“你这几天有没有碰见什么新鲜事,快跟我说说。这些日子你不在,我可都闷坏了。”
许怡安眉眼带笑,娇艳明媚的脸上更添几分生动,带着一股鲜活的热乎气儿,果真不是自小便养在深宫里的公主。
“有的,只不过此处并非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去。”
许怡安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跟着我往前厅去。
她半点没有客人的自觉,一进到厅内,她就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瞧见了什么宝贝都忍不住惊叹。
我轻笑着朝她招手,“过来坐好了,本尊给你讲故事了。”
许怡安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走到我身边乖巧地坐下。
我将在青城和凤阳两地的见闻皆与她说了一通,她像听太傅授课一般正襟危坐着,听的津津有味。
“等会儿,有人讲究你,你怎么不给他舌头拔了呢。”许怡安喝了口茶水,哼道,“若是他敢那么说我,我不光要拔了他的舌头,还要给他全家都杀了不可。”
我无奈地道:“公主殿下,这不是在北凉,行事还是要收敛些。”
许怡安轻啧,“怪不得古代人都短命,每天都要想这么多,累都要累死了。”
我未接话,只抿着唇笑了笑。
说起我与许怡安的相识,还是得从三月前说起。
朝云公主落水受惊,大病了一场,病愈后老皇帝在宫中办了一场夜宴,我官拜摄政王,自然也在宾客之列。
那时她逃了宫中夜宴,将我堵在假山后,自称从异世而来,要将我从苦痛泥沼中解救出来。
她说的是信誓旦旦,可当我说自己有断袖之癖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自那之后,我们便做起了朋友。
起初她还贼心不死,直到看见我在南风馆里与伶人小厮耳鬓厮磨,她才终于歇了心思。
相熟起来后,我才知晓她的全部底细,才知这人原是姓许,名换作怡安,是医馆的医侍,而并非是朝云公主苍许年。
所以在人前我尊她一声公主,人后便只称她原名。
许怡安。
许一世悠怡平安。
名字倒是不错。
“发什么呆呢。”
许怡安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将我从回忆中拉出来。
我摇了摇头,笑道:“无事,只是想起了些旧事。”
“无事~”许怡安怪声怪气地学我说话,转瞬又笑开,“昨日事昨日死,做人啊,还是得向前看。”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在许怡安嘴里听着句正经话,真是难得。
我将她的手拂下去,笑道:“北凉与凤阳相距甚远,你来此,只怕不只是为了来听本尊说故事吧。”
许怡安点了点头,将随身背着的包袱解下来放到我面前,“我来是为了给你送件好东西。”
“都是我写的,你快看看。”
我狐疑地扫了她一眼,解开了包袱,将里头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几本书。
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但光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书。
《邪魅王爷傲娇妃》
《调皮王妃别想逃》
“……”
我觉得有些不妙,但还是在许怡安期待的眼神里翻开了书页。
看了两页之后,我猛的将书拍在了桌上,震得茶杯都晃了两晃。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话本子里的男主角用的皆是我的名字。
看着那满篇的“玄之”,我在心里头默念了好几遍清心普善咒,才堪堪忍住了要将书掼在她脸上的冲动。
“别生气,别生气,喝口水顺一顺。”许怡安说着,将茶盏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眸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在本尊把你丢出去之前,你最好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许怡安走到我身边,狗腿地给我捏肩膀,“我还真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说。”
她清了清嗓子,说:“玄之,你跟我结婚吧。”
“噗!”
我与之前的温喻之一样,将满口的茶水都喷了个干净。
我胡乱抹了一把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遭瘟了?”
许怡安摇头。
我又问:“你眼下还清醒吗?”
许怡安接着摇头。
“那就好。”我喘出一口气,伸手指向门边,说,“滚出去。”
第20章 处处皆闻萧家子
在我即将把她丢出去之前,许怡安终于说起了她此来的目的。
还是那句话,要与我成亲。
我撩起眼皮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知本尊是断袖,怎的还与本尊说这种话。”
许怡安眉梢轻挑,撑着下颌道:“我也不想啊,但现在这个当口,除了你之外,我还真没人能倚仗了。”
“要本尊做什么,说来听听。”
许怡安笑意不减,眸色却骤然冷了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借你摄政王的名头演场戏。”
“哦?”我来了两分兴致,“不知是给谁人看,还劳你亲自忙活?”
她笑语晏晏,沾了桌上洒出的几滴茶水,写了偌大的字。
我垂眸一瞧,只见得一个“萧”字。
我微讶:“怎么,苍望鹫如今终于腾出手要来料理萧太后了?”
一问及这个,许怡安脸上的笑骤然垮了下来,眸里燃起火,“苍望鹫刚上位,朝堂不稳,本来想着先让她蹦哒几天,没想到那个老东西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她居然将她的好侄儿介绍给了我,想叫我去给她的侄子做妾!”
“萧太后的侄儿?不知是何方神圣?”
许怡安想了想,说:“好像是叫萧祁,不知道是她从哪一辈儿论出来的大侄子。”
萧祁。
我含着那个名字在嘴里滚了几滚,隐约间觉得在何处听过这名字,但细细想来,竟是半点记忆都没有。
“看你这嫌弃的样子,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头?”我问。
许怡安耸肩:“人长得倒是不赖,就是他没安什么好心思,之前有暗卫来报,说他与太后有来往。”
“而且他还总有意无意地套我的话,似乎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话说到这,我就明白了萧太后的用意。
她派她的侄儿来使美男计,为的就是先帝留下的血鹤军。
血鹤军是先帝一手调/教出来的精兵,皆是些骁勇的汉子,曾三日连着攻下了大盛边境几座大城,说是神兵也不为过。
只是先帝薨逝之后,血鹤军的兵符便不知所踪,连带着血鹤军也销声匿迹。
然而有传言道,血鹤军的兵符不在旁人手里,就在朝云公主的长乐仙府中。
苍许年擅骑射,也懂谋略,比起男子都不遑多让,更是比她的几个王兄都出色上几分,因此颇得先帝欢心。
她是几个皇子公主中最先得封号的,先帝还豪掷万金为她修了一座公主府,竣工之日我还曾去看过。
金碧辉煌,繁华至极,堪比人间仙境,所以得了个“长乐仙府”的名字。
她如此得宠,所以那流言听起来便更添了几分可信。
但流言终究是流言。
血鹤军的兵符并不在旁人手里,而是随着先帝的遗诏,一同送进了幻胥宗,送到了我手里。
“这个忙本尊帮了。”
收了老皇帝这么大一个礼,帮他守住江山也是应该的。
许是我答应得太快,许怡安愣了一下,转瞬又笑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我,“那我们该怎么办?散播消息吗?”
我摇了摇头,“用不着那么费劲,过几日的武林盟会上你露个面便好,自然会有人去说给她们听。”
许怡安站起身,背着手在我面前来回踱步,不住的摇头,“啧啧啧,玩心思还得是你们这些文邹邹的古人。”
我伸长手在她后脑上拍了一把,拍得她捂着头痛叫,“既已至此,就别分什么你我了,朝云公主的位子你且坐稳了,日后再多做打算。”
“只是若叫本尊发现你本事懈怠了,可仔细着你的皮。”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许怡安小声嘟囔着,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我每天都有在好好骑马练武的。”
我凉凉地笑:“你最好是。”
许怡安白了我一眼,扭过头去不理我。
可片刻后,她自己又耐不住无聊,扭脸过来与我说话。
“我可是用了毕生的文采来描写你的丰神俊朗诶,你怎么可能看不上呢。”
许怡安捡起了我扔在地上的话本子,吹了吹封皮上的灰,翻开了一篇,清了清嗓子便读了起来:
“只见‘玄之’伸手扯了那小姐的纱衣,却没想到衣服下藏着的不是春光,而是一片平坦,原来这人竟是男人。”
“‘哼,就算是男子也休想逃了。’摄政王说着,便欺身而上,将那男子——”
听着许怡安读话本子,我眼前突然跳出了黎楚川的脸。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黎楚川面色潮红,泪眼朦胧的样子,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怪,实在是怪。
“打住。”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再多一句嘴,本尊就将你打包送回北凉去。”
原本还在挣扎的许怡安瞬间安静了下来,因为她知道我真会那么做。
她乖巧地朝我眨了眨眼,示意我松开她唇上的桎梏。
我警告地扫了她一眼,慢慢收回了手。
她朝我讨好地笑笑,将我的左手拉过去,仔细看着我掌心的伤口,“怎么搞的,看着真吓人。”
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皮外伤罢了。”
“什么皮外伤。要是再深一点,你这只手就甭要了。”
她说着,拿了先前碧水给我的伤药来,打开盒子,用指尖挑了一点就要给我上药。
我忙躲开,只道:“你且放下,待到九阙回来了,叫他们伺候罢。”
许怡安听了我的话,顺手将药盒丢在了桌上,“九阙和钦北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
“为何?”
许怡安凑近了两分,压低了声音说:“我是跟他们一起来的,结果就在城外碰见了刺客,人数实在太多,他们就掩护我先过来了。”
我皱起眉,“你怎么不早告诉本尊。”
她摊手:“你也没问啊。”
“……”
我很无语,但眼下不是揍她的时候。
我问清了他们遇刺的地方便要走,许怡安却一把拉住了我的袖子。
“带我一起去吧,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这也怪不自在的。”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奈道:“有什么不自在的。等会谢叔公回来了,你跟他说你是本尊的人就好,他不会难为你的。”
“行吧行吧,那你可早点回来。”
许怡安不情不愿地松了手,踩在门槛上眼巴眼望地送我们出门。
绕过了影壁出了府门,泠鸢才凑上来说话。
她道:“主子,我们去做什么。”
我啧了声,“不去做甚,去寻那两个夯货。”
雪蛟有些疑惑,“他们既已回来了,为何不自己进城,还得主子去寻?”
“想来是被人绊住了脚。”
见雪蛟还要再问,我忙甩他个眼刀子,叫他止住了声。
我们使了轻功离了凤阳城,直奔着许怡安说的荒林去。
才一踏入林中,便听到了冲天的兵器相击声,清脆凛然,含着杀意。
几匹高头大马跌跌撞撞地跑来,脚步虚浮,没跑几步便倒在了地上,吐起了血沫,不知是受了毒,还是跑炸了肺。
泠鸢立刻就认出了那两匹马,“主子,是九阙和钦北的马。”
我冷笑了声,“走,去瞧瞧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做他们的拦路虎。”
我们又往林中走了几步,一路上瞧见了许多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皆是被一刀斩首,或是一剑穿心的狠辣功夫,正是九阙两人的手笔。
确定了他们在此处,我们的脚步更快,终于在荒林最深处找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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