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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一声轻笑，打破现场凝重的气氛。
楚渊停下动作，抬头。
蛟之戎身后晕倒过去的‘小泥鳅’不知何时又醒了过来。
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看着楚渊的方向。
似是穿过时间的洪流，望进了他的眼底。
同情归同情，这小泥鳅给他带来的阴影却也是不可抹去的。
对上她的眼神，不堪的记忆，黑暗的甬道中被追赶的恐惧涌上心头。
出于本能的楚渊身形一闪，躲到蛟之戎身前。
他的身材本就瘦弱，藏在蛟之戎宽大的外袍后绰绰有余。
错过了‘小泥鳅’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
蛟之戎听见声响，眉间沟壑陡然加深，面露疑惑。
但是，顾修并不想再跟他拖下去。
出招的动作稍显急切，蛟之戎根本招架不住。
河底，水流翻涌咆哮。
没过几分钟，蛟之戎不出意料的再次败下阵来。
没有反转，顾修也没有给他挣扎翻盘的机会。
一剑刺入蛟之戎的心脏，一颗黑色的内丹从他体内飞出。
被顾修一手握住，捏个粉碎。
蛟之戎在倒下的地方，化作一条黑色蛟龙，盘旋在那处。
大张的龙嘴似在咆哮诉说着内心的不甘。
周身血肉化成灰烟，被河水冲散。
最终只余下一条白骨，安静的躺在河底。
楚渊飘荡到龙头骨前方，伸手虚扶。
千年后，假河神的家就安在这头骨下方。
故地重现，楚渊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涌。
面前的画面翻转变化。
跟着顾修来到天空之上，那处豁开的裂口已然被修复如初。
橙红的夕阳，照耀在顾修的侧脸。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带着面罩的男人突然出现。
对着顾修恭敬行礼。
后者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只用眼神扫他一眼，那人便开口道：“孟极族长已找到，尊上，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还请您尽快清除您体内的混沌之力。”
哒哒告诉他，他现在看到的画面来自蛟之戎的神魂。
被顾修杀死之后，随着执念的指引，他飘散在天地的魂魄久久不愿散去。
化作微风、细雨，跟在顾修的身边。
天幕外是无尽无边的混沌，顾修靠一己之力修复裂痕，身体受到混沌之力严重侵蚀。
这一切蛟之戎都能感知到。
他的神魂不愿离去，他在等待。
等待着他被混沌之力吞噬五脏六腑，期盼着他最终折磨致死的时刻到来。
但是事实却并未如他所愿。
孟极一族能净化世间一切的力量，顾修找到孟极族长。
楚渊也见到了跟在族长身边，不足半人高的小娃娃。
“南普和小时候长得还真像。”
楚渊看着那娃娃蹦豆大点个字，如临大敌一般张开双臂，挡在母亲面前。
倔强带有敌意的眼神，自认凶狠的瞪视着顾修。
殊不知他的所有这些动作在顾修的眼里，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的威胁。
他心情很好的勾起一抹笑，弯下腰，用手轻点几下南普的眉心，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把这小孩儿带下去。”
“不要碰我！娘！娘！你们放开我！”
小孩儿挣扎哭闹的声音越来越远，顾修对南普母亲说明来意。
女人垂下眼眸，“魔族内战，却不曾想遭殃的却是我们孟极一族，我跟你走，但是……希望你能放过我的儿子。”
“本……我答应你。”
——
直到亲眼看见孟极族长拿刀割破心口。
用心头血帮助净化顾修体内的混沌之力，楚渊才对孟极族遭受的灭顶之灾有了更加真切的感受。
“好了，下次还请魔尊半月后再来。”
族长双唇惨败，没有一丝血色，扶着墙角勉强站稳身子。
净化一人就已如此费力，若如他了解的。
世间千千万万人，为了净化体内魔气抓捕孟极……
他们所经历灾祸确实无法想象。
楚渊不愿让无辜之人遭受莫名的伤害，却又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柳夜乘固执死板的观念。
心中狠狠将他骂了一通，面前的画面却突然变暗了……
——
识海中，小泥鳅的意识由于恐惧缩成一团。
她的身体暂时交由严轻尘掌控。
楚渊的意识体在他眼前随着蛟之戎肉身消散，也在他眼前消失。
活了几百上千年，头一次用女人的身体，尤其还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严轻尘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的僵硬。
他小心的避开一些部位，拉紧外袍。
一团黑色雾气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面前。
“那个男人，他杀了你的心上人。”
雾气中浮现顾修手刃蛟之戎的画面。
严轻尘仰头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突然举高，想要最后触碰画面中的被斩于剑下的男人。
第四十七章 小泥鳅的复仇
识海中小泥鳅的意识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失神地望着黑雾中以了无生气的男人，神色呆楞。
“想不想为他复仇？”
小泥鳅表情恍惚，木然开口：“想……但是我太弱了……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我可以帮你变强……”
来自黑雾的未知嗓音男女莫辨，语气渗透着诱惑，“助你杀了顾修。”
小泥鳅神智不算清明，眼神空洞，嘴里机械的重复黑雾的话，“杀了……顾修……”
“我需要……怎么做？”
她抬起头，黯淡的眸子盯着黑雾，想从它口中寻找答案。
“乖孩子，到我这里来。”
黑雾慢慢朝小泥鳅靠近，将她全身包裹。
严轻尘眼前的画面随着小泥鳅的视野一同陷入黑暗之中。
存在于回忆里的世界，平淡的时光总是飞速掠过。
等到楚渊视线再度明亮，不知道是多久以后。
须发花白的老头庄严肃穆背手立于山头，隔着飘渺的浮云，与顾修相对。
在他身后站着一大群人。
身着苍焰弟子服，个个面无表情，举起手中的剑对着另一边孤军上场的顾修。
为首站着的两个，楚渊看得眼熟。
年轻版的柳夜乘和尚且年幼的严轻尘。
赤虹剑灵在此时也不过一成年男性的拳头大小，悠悠的飘荡在柳夜乘与严轻尘中间。
满山头的弟子见到顾修，脸上战意难掩。
盯着他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元祖！趁魔族援军未到，将这魔头一把拿下！”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吼出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讨伐顾修的喊叫声，络绎不绝，在整个山头回荡。
“必拿下！要不是他放任魔族四处为祸，天下百姓何至于如此困苦！？”
“拿下！拿下！”
而顾修本人，双手交叉于胸前，面色不改，目光里还带着些许的无奈。
就像是大人看着孩子胡闹，想阻止却又阻止不成的无可奈何。
解释的话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汇成一句叹息。
嘈杂的人声中，被唤作元祖的老人，抬起右手，枯黄浑浊的双眼透过浮云，望进顾修的眼底，“来吧，顾修。”
“手下败将，几百年不见实力不见涨，口气倒是狂了不少。”顾修单手扶着后脑勺，活动了几下脖颈。
淡然的一双眸子，冷了下来，周身气场未变。
可其实此前顾修用聚魂盏复活众生，后修补天幕受混沌之力侵蚀。
内里已是强弩之末。
苍焰众人不知其中隐秘，只向外夸扬双方这场交战，苍焰未费一兵一卒。
仅凭着元祖一人之力便将闻风丧胆的魔尊顾修封入了苍焰后山。
但最终这位老者此战中受了重伤，不久后也随之去往极乐。
千年以后活下来的反而是这位魔尊。
元祖仙逝，苍焰将这笔账算到魔族头上。
孟极族长因帮助顾修净化混沌之力，被苍焰当成魔尊的走狗，一同封印在后山。
自此，孟极一族处境愈发困苦。
在世间苟延残喘，艰难偷生。
零零碎碎的画面在楚渊眼前划过，像看了一场全息电影。
顾修被封印之后，蛟之戎也算是大仇得报，执念消解，流落在世间的神魂也逐渐消散。
仅有一缕，兜兜转转在人间走了一遭，又回到了玄河。
——
黑雾包裹小泥鳅的身体，给她换上一身轻纱。
将遮未遮，勾勒出曼妙的身材，令人欲血喷张。
光果的脚丫，第一次踏上河岸的土地。
黑雾在岸边凝聚成一个人形的模样，只是藏在兜帽里的脑袋似乎要比一般人大上不少。
开口，是少女特有的，甜如浸蜜般的嗓音。
说出的话却如毒蝎。
“吸收人的精气是提升你我修为最方便也是最快的捷径。”
严轻尘听得狠狠皱眉，但是小泥鳅身体的掌控权在她自己手里。
“不要，修炼又很多种方式，吸人精气有违天道，更损天命，你……”
“我不在乎。”
所有的劝诫在这一刻都徒劳无功。
严轻尘不善于言辞表达，跟不懂如何说服一个人改变想法。
沉默着不发一言，看着乌藜带着小泥鳅往山中走去。
在山林中一棵大槐树下，临时搭建了一处避难所，上百名难民挤在小小的避难所内。
裹着脏兮兮的衣物入睡，靠着树根饱腹。
稍靠近了还能闻到一阵馊味夹杂着一股小孩儿脏尿布的臭味，令人作呕。
小泥鳅生在河底淤泥中，对臭味并不敏感。
面不改色的跟着乌藜走过去，倒是苦了自小在梨花香中长大的严轻尘。
小泥鳅一身洁白轻纱，脸上表情淡漠，不施粉黛。
阳光洒下，在她周身染上一圈淡淡的光辉，宛若天神下凡，降临人间拯救世间困苦。
“这位是玄河的河神娘娘。”乌藜摘下兜帽，露出帽檐下的鱼头。
避难处的难民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楚渊跟着仅剩的一缕神魂，在玄河边飘荡，正见到这一幕。
小泥鳅站在乌藜身侧，闻言心中诧异的朝她望过去。
后者伸出一双与脸格格不入，白嫩修长的右手，握住小泥鳅的手腕，轻轻安抚。
接着朝避难处的难民开口道：“得知尔等受难于灾祸之中，特地前来救尔于水火，还不上前拜谢。”
求生是一切生灵的本能。
在灾祸面前，所有人都企图抓住那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乌藜带着小泥鳅的到来无疑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
“叩谢河神娘娘！”
四周沉寂了片刻，哗啦啦的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
避难处的人，尽数跪倒在小泥鳅身前。
楚渊亲眼见证水关村从无到有，一路建造成型。
难民与河神签订契约。
河神保村庄不受外人侵扰，风调雨顺。
相对应的，村庄每年需要用两位男青年，向河神祭祀。
“为何只要男人？”
小泥鳅在蛟之戎龙骨下方安了家，疑惑不解的歪头看着乌藜。
鱼头两侧的鱼鳃在水中张张合合，沉默半响才吐出一句可有可无的回答：“等再过段时间你就明白了。”
在第一次祭祀半个月后严轻尘才总算知道，小泥鳅疑问的答案。
第四十八章 我想
被选中献祭的男青年，小泥鳅施法让他们能在水下自由呼吸。
在河底生活半个月，有人好吃好喝招待，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们逐渐忘却可能到来的危险。
从古至今所有的活祭祭品，最后的结局都极少能躲过死亡。
只是方式上的差别罢了。
那天一醒来，严轻尘……应该是小泥鳅，全身燥热难挡。
严轻尘此时在她体内，难免受到影响。
识海中，两个意识体相对视，严轻尘警觉的从小泥鳅的眼神中读到渴望与急切。
这目光……
严轻尘眸光黯淡下来，内里无尽的情愫在翻涌。
那日甬道中，楚渊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凝望着他。
最后两人……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
严轻尘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定力如此之差，以至于之后，每每见到楚渊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那双圆亮的眼睛望向他的时候，心里总是有股难以言喻罪恶感。
识海中，小泥鳅的意识体睁着一双狭长妖媚的眼睛，迷蒙的盯着严轻尘。
眼中有热切的渔网，视线算不上清明，盯着严轻尘。
下一秒，措不及防的便朝他扑过去。
对于她的突然贴近，严轻尘生理和心理上都本能的排斥。
在小泥鳅即将触碰到他的一瞬间，意识体边缘骤然发出赤红色光芒。
扶灵珠碎片此时与严轻尘是一体，紧急关头，严轻尘强烈的排斥与抵抗，激发了碎片的力量。
将小泥鳅牢牢锁在红光之中，无法动弹。
直到失去意识，再没有了动静，严轻尘才算是长舒一口气。
但这句身体的燥热感依旧没有消散。
另一边，乌藜估摸着日子，领着两位男青年来到小泥鳅的石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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