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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池瞥了一眼身下的尸体，对方死不瞑目。他熟练地将插在尸体内的长矛用力拔了出来，微微偏头，对着剩下最后那名杀手冷冷地说——
“下一个。”
最后一名戏子就是之前向着白凉凉投掷长矛的那位领头人。面对伙伴们的死去，他没有出现任何情绪波动。
在他正要发动攻击时，密密麻麻地士兵冲了进来，为首的将军高喊：“墨茶阁已经被包围了，还不快束手就擒！”
戏子冷漠地向下望去。他的余光扫过那名将军，下一秒，他的嘴唇稍稍蠕动了一下，好像咽下了什么东西。
穆池面色一变，大叫不好，连忙冲过去想要将他制服在地，但还是晚了一步。最后一名刺客倒在地上，浑浊的黑血从刺客的口中吐出。
他死了。
刺客将剧毒提前藏匿于口中，在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后，立刻咬破了毒药表面的保护层，然后义无反顾的吞咽下去。
这些人为了不暴露身份，还真是用尽了手段。
“怎么了？”一旁正闭眼的白凉凉感受到穆池的突然离去，他下意识地向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却扑了个空。
“先别睁眼。”穆池轻轻提醒道。
穆池回到少年身边，温柔地伸手盖在白凉凉的脸前，感受着白凉凉脸上温暖的泪水。
他不想对方看到眼前血腥可怕的场景。
“好……”白凉凉糯糯地点点头，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他早就闻到了空气中粘稠的血腥味，自然明白穆池的用意。
少年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感受着胃部里的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白凉凉从袖口里拿出一张手帕，捂住口鼻这才觉稍微得好一些。
安抚好少年后，穆池来到戏子旁边，确定了对方已经失去生命特征，而非装死。
那名将军也带着手下火速赶往二楼。他看到了满地的尸体吓了一跳，把目光汇集到中间的穆池身上。
他是谁？杀了这么多人竟然还安然无恙？
“这是怎么了？”将军看向穆池神情有些谨慎，火急火燎地问。
穆池拿出腰间的玉佩。
只看了一眼，将军立刻收回散漫的表情，行了个跪拜大礼。“原来是陛下……”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穆池蕴含着警告意味的眼神。
将军又看了眼旁边的白凉凉，人精似的他哪不知道是为什么？立刻接着改口道：“原来是陛下……的属下。见到此令，就如见到陛下本尊。”
“起来吧”穆池挥挥手。
“那么……大人，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将军脑门上冷汗都冒出来了，他为官负责治安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位……大人物。“我收到了老百姓‘有人行刺’的消息后，就立刻领兵赶往墨茶阁。”
“公子游玩，没想到遇到了刺客行刺。”穆池冷冷地望着一地尸体：“还好公子安然无恙，杀手已经全部被我手刃了。”
这些杀手绝对是受过专业的训练。他们不仅武艺高超，就连伪装成唱戏的戏班子这事也做得几乎天衣无缝，一般人还真分辨不出来。
真是难为他两了，为了杀白凉凉，动用这么大的资源。穆池眯着眼，双眸之中慢慢浮现出冰冷的杀气。
“是下官治理不善。下官立刻封锁现场，搜查尸体看看能否找到线索。”将军感受到对方的杀意，哪儿还敢呆在这里？他假装自然地行礼，然后招招手，那些士兵们就立刻跟着自己驱赶围观的群众。
其实两人也知道，这些杀手都是签订了生死状的死士，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线索，但他们还是想简单尝试一下。
白凉凉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最终还是没忍住强烈的好奇心。当他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整个世界都淋浴在令人触目惊心的浓烈颜色里。
穆池背对着自己，身躯屹立不倒，肃穆而又庄重，白凉凉仿佛看到了他身后隐约的铁马冰河与烽火硝烟。
他手中的长矛指向身旁，鲜红的血液与斑驳的油彩滴落在他的长袍上，沾染出一幅艳丽而清颓的画。
“穆……穆池，你……你还好吗？”白凉凉瞪大眼睛，迟疑地开口。他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周围横死的尸体。
男人微微回头。
这是白凉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穆池。他像是寒光锋芒的利剑，时刻准备投入厮杀里。
他实在无法把现在凌厉锋锐的战士与之前温柔体贴的下属联系在一起。
“公子。”穆池眨眨眼，双眸中重新流露出些许暖意。
白凉凉啜泣着奔入他的怀中。
第十二章 黑化暴君的小哭包（12）
“我没事。”穆池摸摸他的头。
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体，以免衣裳上面的血迹弄脏了白凉凉的长袍。
白凉凉虽然胆小爱哭，但是他不是傻子。这些伪装成戏班子的杀手是冲着谁来的，他心里明镜似的。
当那一柄长矛丢向自己的时候，白凉凉就明白了。
假如刚刚，穆池没有跟在自己身边……少年不敢再想下去，他忍不住朝穆池靠得更近一些。
穆池小心翼翼地将白凉凉抱起来，贴心地伸手拖住他的袖口和袍摆，以免它们被地上的污秽弄脏，最后把少年放在了二楼某个干净的角落。他看到少年软软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好像有人在用羽毛轻轻拂动着。
痒，好痒。
为了防止自己失态，也为了让白凉凉不再看到那些脏东西，他就近搬了一张屏风，隔绝了外面的尸体和血海。
白凉凉缩在椅子上，结结巴巴地对穆池说了一声谢谢。
“这是属下该做的。”穆池温柔地回答：“属下会调查这件事，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有关的人，给公子一个交代。”
“我……我……”白凉凉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脸突然红了起来。
“什么？”穆池身体里那根看不见的羽毛顿了顿，然后“啪嗒啪嗒”疯狂地扇动了起来。
他面上虽然不显，但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心尖仿佛被人捏了起来，整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心跳加速。
不知道为什么，他期待白凉凉接下来要说的话，但又隐隐约约有些害怕那些话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穆池……”白凉凉搅动着两根手指，眼神飘忽不定，终于鼓足了勇气。
穆池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一点也不敢挪开。他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砰”地像是在敲鼓，快到了极致。
他喉结上下滚动，等在着白凉凉接下来的话。
“我……我们能做朋友吗？”
白凉凉偷瞥了一眼穆池，有些心虚。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已经花费了莫大的勇气。
虽然和穆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对白凉凉来说，穆池对自己就像大哥哥一样。温柔，包容，还不惜用生命来保护他。
但是……穆池会答应吗？他会不会把自己看成一个爱哭的累赘？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需要保护的拖油瓶？
白凉凉紧张得快要昏厥过去了。
“朋友？”穆池愣住了，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是依旧高兴不起来。
这个答案在情理之中，但又在意料之外。他刚刚心里的敲锣打鼓，喧嚣庆祝全部消失了，仿佛被人直愣愣地泼了一盆冷水。
“不可以吗？”白凉凉眼角含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好。”穆池强扯出一个笑容：“能和公子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少年破涕为笑，拉了拉他的手。
鬼使神差地，穆池突然问了一句：“公子，您认为陛下如何？”
“陛下？”白凉凉愣了愣。“怎么了。”
“没什么。”穆池意识到刚才自己问了什么之后，有些懊悔，但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浅浅笑着。
“陛下啊……”白凉凉陷入沉思，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迟疑着：“既然你是我的朋友了，我说的话你可不能告诉他！”
“嗯。”穆池一边答应一边坐在他身旁，忍不住握紧带有冷汗的手。
“其实我以前很怕他，但是接触后，发现他也并非外界传言得那么可怕。”白凉凉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声音越说越低。
听到这里，穆池紧握茶杯的手微微放松了点。
“但是！！！”白凉凉突然提高声音。
“他竟然让我跟他一起去上书房！一坐就是一下午！我要无聊死了！”
穆池：“……”
“天还没亮他竟然就叫醒我！让我陪他上早朝！我要困死了！”
穆池：“……”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都不给我说一声，就跑去了江南！亏我……”说到这里，白凉凉理智地收住了，他想说的是“亏我还治好了他的病！他竟然把我当工具用完就扔了！”
但这种秘密还是不要随便告诉第三人才好。迟牧本来就性情古怪，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了穆池，搞不好他的新朋友就会被迁怒，这也算是对穆池的保护。
“亏我……”白凉凉搜肠刮肚，最后才弱弱地吐出一句“亏我对他那么好……”
穆池：“……”
他强颜欢笑，继续问道：“那我呢？”
“我觉得你比他好多了！”白凉凉笑着抱住了他，然后补充道：“他忘恩负义！他喜怒无常！”
穆池：“……”
“啪嗒”一声响，穆池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
“怎么了？是刚刚打斗受伤了吗？”白凉凉被突如其来的破碎声吓到了，用关切的眼神望着有点反常的穆池。
“我没事。”穆池表情一僵，他佯装无事地摆摆手：“只是刚刚手滑了。”这两句话其实说得很艰难，他好不容易才将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给隐藏起来。
白凉凉想到了穆池是陛下的手下，说不定还有着同生共死的战友情，自己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合适，连忙补充道：“陛下很好，只是我更喜欢你一点。谢谢你像大哥哥一样一直照顾我。”
少年观察着穆池的脸庞，总觉得对方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于是连忙在心里吐槽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我说过了。”穆池轻笑一声。“照顾公子、保护公子是属下义无反顾的职责，是属下必须要做的责任。”
白凉凉正想说些什么来弥补一下，但是看到那名驱赶群众、封锁现场的将军突然过来了，只好打住。
“大人。”那名将军对着两人行了个礼。
“什么事？”穆池冷冷地挑眉，好像他刚刚的温柔和耐心全部是错觉。
将军在心底暗怪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群众已经被下官遣散，另外，墨茶阁的主人现在就在一楼静候……大人是否要亲自询问？”
“我要亲自去问问。”穆白轻点桌面的指尖一顿，浮现出一道冰冷的笑容。
第十三章 黑化暴君的小哭包（13）
在暴乱发生时，其实白玉一直没有离开墨茶阁。他躲在最高层的房间里，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这些杀手是他父亲白竖亲手培育的，武艺和戏曲表演堪称是王朝最顶尖的水平，平日里就伪装成阁内的客人，混在其中。
白玉在墨茶阁里看到白凉凉纯属意外，但在那一刻，白玉还是动了杀心，他迫不及待地用隐秘的联络方式，唤出了墨茶阁内全部的杀手。
那名给白凉凉端茶的店小二，就是确认刺杀目标是谁的信号。收到命令的杀手们便悄悄前往后台，换上戏服，带上道具和凶器……白玉则信誓旦旦地躲进顶楼的里间。
但当白玉看到白凉凉身边那名侍卫将第一个杀手斩于刀下时，白玉愣住了，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甚至到侍卫带着白凉凉，轻轻松松地杀死了整个杀手团，他也没有缓过来。
他们就这么死了？
父亲花了那么多精力培育的杀手们就这么死了？
这个侍卫到底是谁？他为什么拥有这么恐怖的实力？
为什么碰到只要和白凉凉有关的事，自己就这么倒霉？
一个接一个问题在脑海中迸发出来，残酷的事实冲得白玉两眼一黑，他瘫倒在地上，完全提不起劲来。
祸不单行，就在刚刚，他还被一名官兵发现了。
这里是凶杀现场，白玉鬼鬼祟祟地藏在楼顶，想不被怀疑都难，将军看到他后，立马带人把白玉当场押下了。
“放开我！快放开我！”
白玉被士兵们紧紧压在地上，他用力挣扎，但他只是一介书生，哪里是这些官兵的对手，不一会儿，就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官兵们把他像抬猪一样搬到一楼，那些围观的群众好奇地对他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长这么大，白玉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他气得面色通红，疯狂却毫无作用的反抗让他气喘吁吁。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嘛？”领头的将军一脸狐疑地望着地上的他。
“还不快放开我！我就是墨茶阁的主人！”白玉气急败坏地高喊道。
“墨茶阁的主人？”将军面色依然有些怀疑：“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玉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总算明白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还好店里还有一些打杂的伙计，陆续站出来为白玉做人证，这才让将军勉强相信了他，命令手下将他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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