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出去过圣诞节的人很少，大部分都在备考。白一宁回来就热了暖手宝，拿在手里，他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其他。
周岳去阳台挂衣服的时候，看到楼下一动不动的秦峥，笑着说：“一宁，那小学弟在楼下，是不是找你的？”
白一宁坐在书桌旁说：“别管他。”
周岳挂完衣服，见秦峥还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了，不会冻着吧？这小学弟真有意思，之前闹那么一出，现在又跑来求复合？”
白一宁没有说话，他已经不冷了，开始看书。
周岳回来说：“他不会站一夜吧？”
白一宁抬了下眼皮，淡淡地说：“拙劣。”
真要站一夜，那秦峥在白一宁心里的形象将会直接跌倒冰点，白一宁最讨厌的就是用这种形式来绑架他。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博弈又开始了。
第20章 重来
秦峥当然不可能站一晚上，他只是要白一宁知道自己道歉的诚意，白一宁看着时间到了晚上九点四十五的时候，他挪到阳台，随便向下张望了一眼，没有人。
白一宁不知为何，心底松了一口气，嘴角略有略无地浮现出一个笑容。
回到宿舍，秦峥也冷得直哆嗦，冲热水澡之前，他先给白一宁发了短信，只是没有说自己的卡号，而是写了一份三千字的检查，最后手机都欠费了，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段忘了发了。
秦峥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甚至去九号皇宫的遇到乔三三的事都写了进去，最后把自己明白了送礼物是误会的详细对话都告诉了白一宁。
接下来就是道歉，以及这一个月导致白一宁生病高烧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他不奢求对方的原谅，他说如果可以，希望白一宁可以一直讨厌自己，这样让他一辈子来承担这份良心的谴责当作他犯错的惩罚。
甚至连王尔德的名言都写了进来，给他的罪过进行赦免的，是忏悔而不是牧师。他不要白一宁当这个牧师，要让他的悔恨将他日日夜夜的鞭笞。
白一宁看到这里，笑出了声。随后笑容凝滞，把手机翻扣在桌上，他居然无聊到会看这个人三千字的废话。
秦峥的做法和方式是很幼稚，但除了这次的争吵和没来由的误会，每一件事其实都很对白一宁的胃口。
白一宁讨厌道德绑架，秦峥果然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白一宁不喜欢满屏的“对不起，原谅我”，秦峥就说永远别原谅他。
白一宁看着书上的字，心情好像没有那么差了。
跨年即将到来了，这些天白一宁忙得晕头转向，要给社团和系里的节目审核把关，还有和陈让的节目排演，经常没时间吃饭。
每天早饭时间是八点到八点半，瑞德苑的楼下经常会在七点多的时候出现一个身影徘徊。
宿管阿姨看到门外的人冻得哆嗦也不进来，主动开门问：“小伙子，你进来啊！”
秦峥面带感激地道谢，随后进到一楼大厅，便故作委屈地说：“阿姨，我哥在这栋楼住，他最近脚疼，没法去食堂吃饭，我能上去给他送吗？”
“你这孩子，又不是男女生宿舍，有啥不能，上去吧！”
秦峥走了两步又翻回来，挠着后脑勺说：“阿姨，那个，我哥好像换宿舍了，他到哪间了，您能帮我看一下吗？”
见秦峥真诚又礼貌，宿管阿姨连忙说：“小事，你哥叫什么名字？”
“白一宁。”
“402。”
秦峥站到402门口，居然有种面试的感觉，感觉这扇门之后的人，能把他身上盯出洞来。
他听到屋里还很安静，这个时间点都还在睡觉。秦峥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半，怀里的早餐都快凉了，他打算明天早上再推迟半个小时。
终于鼓起勇气重重地敲门，随后把四份儿早餐放在地上就跑开，躲在了楼梯口观察。
开门的是苏磊，眼神带着被惊醒的不悦，见门外没人，以为是恶作剧，正要破口大骂，低头看到了地上的早餐。他疑惑了一下拿了进去。
秦峥正在窃喜的时候，宿舍门又开了，只见苏磊拿着没开封的早餐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
“……”
秦峥皱着眉，用口型骂了几句娘，随后只得败北而归，回去的路上，他反省，如果是他看到门外有不知谁送的餐盒，也一定不敢乱吃。
总结之后，第二天早上，他打算站在门口，主动等到有人开门出来，再把早餐给他。
秦峥七点半准时到了瑞德苑402宿舍门口，开始靠着墙等待。白一宁宿舍其他三个人，他最熟的是苏磊，周岳只见过几面，还有一个刘文钰，秦峥很少见。
就像开盲盒似的，秦峥忽然紧张起来，他希望开门的是苏磊，周岳也行，但最不希望的就是白一宁，对方见他如见仇敌。
可上天的安排总是爱捉弄人。
白一宁不到七点五十就收拾完毕，准备去教室和乐器组的人开会。
房门打开，秦峥一扭头，正对上白一宁的脸，两人都吓了一跳。
白一宁惊呼了一声，门内就传来舍友的问询，他说：“没事。”关上门，站到秦峥面前，看着他手里的盒饭。
秦峥不等对方开口，飞快地说：“你已经好几天不吃早饭了，这些是给你和舍友买的，一定记得吃。”像背好了台词，说完，急忙把盒饭塞给白一宁，转身跑走了。
白一宁看了这几个盒饭，和秦峥落荒而逃的背影，又想到了对方写的检查，他不再敢像从前那样和他放肆，白一宁能感受得到，好像回到了陌生之后又交集的状态。
最后白一宁到底吃没吃，秦峥还是不得而知，他又觉得自己该怎么样才能让白一宁吃早餐呢。
第三天是周六， 舍友们比白一宁更早地起身去了图书馆占座，秦峥七点半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苏磊下楼，对方看到他手里拿的餐盒，顿时恍然大悟：“那天早上送早饭的是你？”
秦峥只好点头。
苏磊很想笑，但还是问他：“你到底对一宁是怎么个意思？弟弟，不带这样玩的。”
秦峥看了怀里的早饭，犹豫了一下说：“我之前是被鬼上身了，我，我当然是喜欢他。”
“现在鬼走了？”苏磊虽然比他只大四岁，但实在觉得他幼稚地好玩。
秦峥点头：“走了。”
苏磊笑了一下：“进去吧，只有一宁一个人在。”其实是自从圣诞夜之后，苏磊很明显感觉白一宁又活了过来，他当然知道原因，因为那晚他在音乐教室就是苏磊告诉秦峥的。
苏磊临走前还和他小声说：“一宁今天似乎不太舒服，把握机会。”
苏磊话还没说完，秦峥已经跑得没影了。等他站到门前，做深呼吸之后，开始敲门。听到了门里的人在咳嗽，秦峥的心都揪作一团。
“门没锁，进来吧！”
秦峥进去的时候，白一宁很想起身让他离开，但浑身酸疼，只得躺着说：“你来干什么？”
“送早饭。”秦峥站在门口也不敢动，“冬天总得吃饱饭，才能提高免疫力，你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不吃饭。”
“你是在教育我吗？”白一宁闭着眼睛问。
“不，不是，我哪儿敢啊！”
白一宁见他又成了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直接戳穿他：“之前在楼下嗥叫，找我算帐，又揪着我衣领恨不得打我的人，好像也是你，秦峥，我本来还觉得你很幼稚单纯，但现在好像是我有点单纯，单纯地被你的伪装骗过。”
即使这样，秦峥也不敢多说什么，而是把早饭放在桌上说：“你下来吃点，我看着你吃完，再收拾。哦对了，你哪里不舒服，我趁你吃饭去买药给你。”
白一宁依然闭着眼说：“不用了，你走吧！”
“那，那不行，我今天一定得看着你吃完。”
白一宁睁开眼说：“我耐心有限，这位同学，你再骚扰我，我喊宿管把你赶出去了。”
一听宿管，秦峥更不怕了，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似乎真的很难受。他又看了看饭盒里的甜粥。
最终，秦峥仿佛又被鬼上身一般，拿了餐盒和汤勺，直接沿着床梯走了上去。
白一宁急忙起身瞪他：“你上来……”还没说完，开始重重地咳嗽，他本来想说“你上来干嘛？”
秦峥急忙说：“我来了，我来了。”他爬到他的床上，把粥放在他床边外沿的小桌板上说：“你别激动，我是看你难受，上来喂你的。”
白一宁咳红了脸，他指着秦峥：“滚下去。”
自上了床，秦峥哪里还能下去。白一宁抬腿就要踢秦峥，被对方侧身躲过，他的脚踢在了床梯的铁杆上，顿时疼得惊叫一声。
秦峥忙不迭地爬过去想看他的脚，对方忍着疼把腿收回被子里，他身子太软，刚刚准备踢秦峥的那一下用足了力道，现在泄力之后整个人跌回床上，往里挪了挪，不再和秦峥纠缠。
见白一宁似乎有意无意给自己留空间，秦峥激动坏了，他大着胆子去碰白一宁的额头，被对方狠狠地打开：“别碰我。”
“我看你烧没烧，还好没烧。”秦峥闻到这逼狭的空间里，都是白一宁身上独特的幽香，他的心不可抑制地又狂跃起来。
白一宁见他光坐着，不动也不说话，不耐烦地说：“上来参观？”
“喝粥，喝粥。”秦峥端起甜粥，舀了一勺试了试温度喂给白一宁，勺子到了白一宁唇边，对方没有动。
秦峥笑了笑说：“你不喝，那我喝一口喂你？”
白一宁最后还是闭着眼睛张开了嘴，秦峥见有戏，继续和他聊。这些天他想和他聊天都想疯了，秦峥忽然觉得王尔德说的真没错，想到他们如今的局面，他就在忏悔里怒骂自己。
秦峥问他：“甜吗？”
白一宁没说话。
第21章 忏悔
秦峥只好自言自语，俩人那段时间争吵，都想心平气和的聊天，结果到现在才有这个机会。
“我不是不信任你，是我太笨了。一宁，我忽然离开你家，不是因为别的，是我听到你嫌弃我年龄小，那段时间总和你无理取闹，玩消失，一是怕你给我还钱，最主要是我很自卑，磊哥说你不喜欢年龄比你小的人，可我就算拔苗助长，也变不成二十八岁，所以我才在那种情况下，被这种消极情绪冲昏了头脑，做出伤害你的事。但这一个月我想清楚了，我小这是事实，但我还是想保护你，哪怕就是用拳头。”
白一宁一边喝他喂过来的粥，一边静静地听着，他这才明白那天在楼梯间和苏磊的对话被他听去了，所以才会玩失联，闹脾气，来证明他在自己心里特殊。
可他，本就特殊。
“这一个月，我也不好过，我干什么事都会想到你，董鹤他们经常让我去找别人，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你最好，一宁，我想通了，我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改变你心里关于幼稚的成见。”秦峥说得言辞恳切。
白一宁把头扭开：“不喝了。”
秦峥把粥放在一边，主动伸手替他擦净嘴边的粥渍。
白一宁淡淡地说：“下去吧，走的时候关上门。”
秦峥觉得对方能听自己说完这么多话足够了，他正要下去，看到白一宁的脚背已经显出淤青来了。
秦峥急忙跳下床，拿起白一宁挂在柜子上的毛巾，跑去了卫生间。
白一宁艰难地撑起身子来问：“又干什么去了？”
“等我一会儿。”秦峥喊着，他拿了壶热水倒在盆里湿了毛巾，打算给白一宁的伤处热敷。
白一宁重新躺好，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轻轻地叹了口气。
误会彻底揭开之后，他的心头不再那么沉重，反而对秦峥紧跟着自己的感觉熟悉又温暖。
他多久没收到这么真诚的在意了。
秦峥又爬到床上，这次白一宁没动。他掀开他的被子的一角，睡裤被卷上去，他的半截小腿露出。
秦峥看了眼，发现上面居然连腿毛都没有，白洁光滑地像拍杂志的腿模，又细又匀称。俩人虽然一张床上抱着睡过，后来也厕所互相帮助释放过，可秦峥从来没见过白一宁光身子的样子。
“还打算看多久？”白一宁闭着眼睛却知道秦峥在干什么。
“不看了，不看了。”他握住白一宁脚踝的瞬间，对方身子一颤，秦峥连忙松开。
白一宁想骂他又想笑：“轻点儿。”
秦峥见他不反对，又轻轻地握着，把热毛巾放在他的脚背处。
“嘶～”白一宁倒吸凉气，毛巾冒着热气烫得他生疼。
秦峥又拿起来，连连道歉，低下头给他吹着被烫到的脚背。
白一宁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恍惚，他感觉之前和他闹矛盾的秦峥，完全像另外一个人，不过正如他所说，是他太蠢了，也太自卑了。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会把自己身上的缺点无限放大，连年轻都成了罪过。
秦峥吹着吹着，看着脚背上白皙透亮里带着青痕，神思微动，手里的热毛巾好像把他流经掌心的血液都烫热了，他有些口干舌燥，吞了吞口水，他低头亲了下去。
软唇碰到冰冷的脚背，白一宁顿时血气翻腾，太阳穴突突地跳，仿佛最后积蓄力气，拿起头顶桌板上的水杯，直接朝秦峥砸了过去。
秦峥立刻坐起身来，后背生生挨了这一下。塑料水杯掉在地上裂开了，随之响起的还有白一宁的怒喊：“滚下去！”他又羞又气，没想到秦峥会亲他，还是亲他的脚。
秦峥把热毛巾放在他的脚背上，握着扶手，直接跳了下去，他体内的狂热还在叫嚣着，他也需要赶紧逃离，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秦峥离开之后，白一宁感觉脚背被他亲过的地方，像烙铁烙过，又烧又疼。
秦峥一口气跑到操场，大冬天，操场上只有他一个人穿着棉服跑步。兜里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拿出来看，是乔三三。
圣诞之后，对方没再出现过，秦峥也早忘了他。
他要和他告别。
秦峥停了下来：“你要离开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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