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暴雪之下(近代现代)——荷煜

时间:2024-02-10 08:49:30  作者:荷煜
  晏如终于轻轻地笑起来。
  我从来没有觉得一个夜晚是如此漫长,周遭除了晏如的呼吸声,再也没有旁的声响。睁开眼睛是纯粹的黑,闭上眼睛也是。
  晏如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规律,应该是又睡着了。
  快点睡吧,等天亮了,说不定救援队就到了。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这场倒霉又离谱的旅程还是快点结束吧!
 
 
第13章 尝试
  中年男人有些局促地走进客厅。他年近半百,头发已经白了一半,长年的劳动让他看起来很瘦,脊梁弯曲,骨头都支楞着,可怜的皮肉依附在那上面。
  “警察同志,你们喝开水啊。”他把手里的两个满是茶渍、水渍的搪瓷水杯递给孟懿和陆安弛,讨好地笑了笑。他露出黄黑稀疏的牙齿,扭着方言不安地说,“不晓得你们来我屋头,有啥子事?”
  孟懿说:“陈大鸿,你不要紧张,先坐下吧。”
  屋外远远地站了几个看热闹的人,都是村子里的乡亲。雪花村和所有乡村一样,青壮年离乡涌入大城市,村里大部分都是留守的老年人和儿童,生活平静而穷极无聊。来警察,对于村民来说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上一次还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杀人犯晏安德被抓获的时候。
  陈大鸿搓了搓手,先去把堂屋的门关上。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好歹是来了警察,不管好事坏事,都不能让村子里的人看了笑话去。
  堂屋里骤然暗了下来,陈大鸿来到墙边,暗亮了吊灯。昏黄的灯光便弥散在整个房间里。
  “警察同志,你们说嘛。”陈大鸿深吸一口气。
  孟懿看了一眼陆安弛,陆安弛微微点头,孟懿才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陈大鸿:“这个人你认识吗?”
  陈大鸿虚起眼睛,接过照片,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清,这才动作僵硬缓慢地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副折叠的老花眼镜——断了一条镜腿——这才勉强看清。
  照片上,阴郁的青年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眼尾上挑,眉目锋利。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挑衅和漫不经心,像是一尾藏在暗处的蛇。青年的唇薄而红,按照村里传下来的话,这是薄情的标志,难保不会是个白眼狼。
  虽说这确实是个漂亮长相,但陈大鸿却看得喜欢不起来。
  “认不到。”陈大鸿赶紧摇头。
  孟懿皱起眉,耐心地引导:“你再看看。”
  不管怎么看,陈大鸿都觉得自己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他是你的养子晏如。”陆安弛低声说。
  “啥子?!他是晏如!”陈大鸿一听,眼睛都惊得差点瞪出来。
  他对于晏如最后的记忆,是小少年倔强又藏着怒火的眼睛。彼时小晏如站在雨里,大雨把他的头发淋湿贴在脸上,却浇不灭他眼里的火苗。
  陈大鸿每每想起来,都会为那双眼睛感到心惊与害怕。他甚至怀疑晏如会扑上来撕咬他。
  但是晏如没有,只是转身决然地离开。自那之后,十多年……大概是十五年了吧,陈大鸿再也没有见过晏如。
  “他是不是犯了啥子事?”陈大鸿赶紧把手里的照片递还给孟懿,好像照片在他手里多一秒,都会给他带来什么灾难一样,“我已经十多年没有跟他来往过啦,他做了啥子事,也不关我的事哈!”
  孟懿刚准备说话,陆安弛却先开口:“我想问一问,他当初十一二岁,是为什么离开你们搬出去生活?”
  陈大鸿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来我屋头,村儿里的人总是说我也会跟他原先那个老汉儿一样,变成强奸杀人犯。你说哈,哪个受得了这种话嘛?”
  ——
  山林里幽幽的鸟鸣忽远忽近,叽叽喳喳地吵成一片,无孔不入地钻进耳朵里来。
  想把它们从天上扯下来撕碎,看还能不能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
  外面天色大亮,光线像是一把把金色的切刀,穿透层层叠叠的残骸,插进车厢里来,透出一个个光斑。
  我睁开眼,仔细打量、审视起我和晏如的处境来。
  晏如的身体紧贴着车壁,一个被掀翻的座椅抵在我们头顶,冰凉的金属结构正对我的脑门。在座椅上还堆放着不知道多少行李箱,把它压得死死的。我的左边是一只大号行李箱,正是昨天塌下来那个。行李箱后面不仅有火车上的座椅,还有事故发生时,在巨大压力与撞击下被掀起来的火车壁板墙体。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火车侧翻,恐怖的惯性掀翻固定在地上的车座,侧墙体轰然倒塌,然后全部往前——我和晏如的方位——冲击而来。
  我们两个能够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一束光线穿透层层障碍,照在了我的眼睛上。我下意识向后靠了靠,躲开了阳光的直射。
  脑后的触感有些硬,好像是晏如的胸口。这小子身材还不错,包在他那过时又老旧的polo衫下面,完全看不出来。
  我明显感受到晏如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你醒了,晏如?”
  晏如在我身后,轻轻回应了一个单音节:“嗯。”
  此情此景,如果放在烂俗的电视剧里,肯定得是男女主角感情升华的关键情节。我刚想打趣打趣晏如,一连串不合时宜的“咕咕”声从我肚子里冒出来。
  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我们之前是为了来看看火车出了什么事故,手机都没有带在身上。现在也不知道被埋了多久了,连口水都没喝到过。
  “该不会救援队没来,我们两个就先饿死吧。”我有些烦躁。
  晏如安慰道:“不会的,放心。按我们两个的体质,坚持一周应该不是问题。”
  是吗,但是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
  为了减少消耗,我们谁也不再说话,都闭着眼睛尽量睡觉,寄希望于一觉醒来,救援队就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了又亮,我的胳膊腿儿躺得僵硬酸痛,稍微动一动,关节就“咔咔咔”地响。我饿得头晕眼花,耐心已经告罄。
  别说救援队了,外面连一个人声都没有。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必须想办法自救。哪怕是不小心引发二次坍塌,被压死也比饿死来得直接痛快。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晏如,晏如沉默片刻,同意了。
  我尽力平躺下来,审视着我们所处的空间,寻找着可以脱身的空隙。
  头顶上是列车的底座,我抬起手推了推,纹丝不动。上面不知道像叠叠乐一样堆了多少东西。左边就更不用说,早就被堵死了。
  “两边都不行。”我说。
  晏如说:“脚下呢?”
  我们头顶的空间有限,我连坐都坐不直,只能仰着脖子看了看:“脚下是行李箱,不知道可不可以推开。”
  晏如目光坚定:“可以试试。”
  都说长跑是两个人才能坚持下来的运动。因为一个人想要放弃时,看到另一个还在继续往前,就会尽全力坚持。而另一个人亦然。在这样的环境下,晏如虽然头发凌乱,但神色间却不见丝毫狼狈,我也暗中咬咬牙。
  晏如说:“我们脚下的空间更窄,只能容一个人过去。你的体型比我小些,也更灵活。”
  我点点头,晏如说的和我想的一样:“我先去试试。”
  我在脑海里大概设计了动作路线,准备起身行动。
  我蜷缩起身体,努力收腹,在有限的空间里尝试着调过头去。我几乎是匍匐在地,也不可避免地和晏如贴得更近,要从他身上翻过去。
  晏如注视着我,修长的眼睫颤了颤,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他的耳朵竟然红了起来。
  他干咳两声,别过脸去时,刚好我的一滴汗水落在他侧颈。
  我无暇他顾,向着目的地艰难地挪过去。
  短短的两三米,我爬得满身大汗,过长的额发被汗水濡湿,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脸上。
  该死,等我出去就剪个寸头!
  良久,我的胳膊酸痛不已,终于挪到了脚下的行李箱处。这里的空间更为狭窄,但好在头顶要高上一些,至少我可以坐直起来。
  我伸手尝试着推了推,那箱子受力向后仰去,它后面应该还抵着什么东西,并没有完全挪开。
  但看起来,并不是完全没有推开的可能。
 
 
第14章 脱身
  有时候,流言蜚语远比真刀子来得更疼。
  说起来,晏如的养父母还与他家里有些亲戚关系。养母姓晏,是晏如父亲不知道堂了几房的堂妹。之前虽然住在一个村,但雪花村很大,两家住得并不近,逢年过节也几乎没有走动过。
  晏如被领进新家的时候,是很忐忑的。
  他也想要过好好地开启新生活。
  可阴影始终笼罩着他。
  他走在哪里,都总会有人在他身后议论。有时候他听不清内容,但大多数时他是能听到的。
  无外乎,杀人犯的儿子、离他远一点、长大也不一定能学好。
  晏如回头瞪他们,他们就好像从他的委屈和怒火里找到了他真的“不是好人”的确凿证据,更加肯定起自己的猜测来。
  最开始养母对晏如的到来是很欢喜的。她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个子不高,皮肤黄得发黑,却有一双粗糙但温柔的手。
  养父陈大鸿在城里工地做活,见面的日子并不多。但他回来时,并没有对晏如表现过反感,甚至还给过晏如零花钱。
  满是褶皱的五元纸币,色泽因为辗转多人而变得暗沉,边角还被撕裂了一块,被人用透明胶小心翼翼地粘合在一起。
  当时晏如把钱攥在手里,脸上没有表情,但心里却以为,他真的再次找到了容身之所,找到了“家”。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短短两年后,他就被这个“家”抛弃。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养父母都在。只是养母看他的眼神不再柔和,养父也是期期艾艾,酝酿着什么话。
  “晏如,你也大了,能够独立照顾自己啰。你二姨怀了小弟弟,心情不能着影响,村里那些……你先搬出去住嘛。”
  有时候,言语的力量真的比刀子痛。他们最开始以为自己顶得住,可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谁能在日复一日的明讽暗刺中毫不动摇呢?
  ——
  “能推开吗?”晏如在我身后问。
  因为我的行动,他身边的空间富余许多,也勉强蜷缩着立起身。
  饥肠辘辘之下,我支起发软的手又推。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行李箱在我的力量下缓慢地后移。
  “应该可以。”我一边说一边咬牙坚持,打算一鼓作气把它推开。
  可行李箱还没完全挪开,头顶的车座骤然又向下坍塌!
  “小心!”晏如下意识一只手扶住头顶,支撑起快要垮塌的车座。
  我说:“不行,这几个箱子是支撑我们头顶车座的一部分,如果挪开,车座失去平衡会直接垮下来。”
  晏如没有说话。
  这种情况,只有……
  我回头看他,他的半边脸埋在阴影里,半边脸被外面射进来的阳光照射着。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晒晒太阳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很久之后,晏如坚定地说:“你推,我来顶着。”
  我抬眼:“你知不知道头顶上有多少东西,你来支撑……”
  很有可能就是被压死在下面。
  晏如眼睛都没有眨:“与其空等,不如自救。我先撑着让你出去,你在外面找到支点说不定我也能出来。什么都不做,那就只能干躺着。”
  我静默片刻,说:“你就不怕我出去之后不管你,或者你自己撑不住被压死?”
  晏如毫不犹豫:“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心里猛地一震,有种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滋味生出来,胸口直发酸。
  其实,在发现行李箱是支撑点的时候我就是想让晏如在后面顶着的。我承认我有些自私,但这样的环境下谁不想活呢?
  我原以为会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他来顶住头上,没想到他自己却先提了出来。
  我忽略心底里的异样,对晏如点点头。晏如跪起身子,用手臂和膝盖着地,背部紧贴我们头顶的车座底。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踢在挡在我们面前的行李箱上。
  “嘭!”
  行李箱后推一大步,光瞬间倾斜进来,照亮了栖身之地。同时我听到了晏如闷哼的声音。余光里他的手臂在颤颤巍巍地抖,冷汗在额头。
  我再起一脚,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一定要开!
  “咚”的一声巨响,几个行李箱应声倒地!
  我们面前的障碍终于完全被清扫。豁口处的光在我眼里是通往天堂的圣光,我手脚并用地往外面爬去!
  这段距离并不远,实际上不足两米,可我却觉得无比漫长。等我爬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湿,像完成了一场世界上最刺激的极限运动。
  我一秒钟不敢停留,晏如还在下面。我回身捞了一个行李箱过来,把它侧着塞在出口处。可之前是好几个箱子共同受力,它一放进去,我就听到了“咔吱咔吱”的声音。
  “晏如,快出来!”我喊道。
  晏如回应得艰难,声音颤抖着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不行……完全,压住……”
  巨大的重量让他动弹不得。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唯一一个念头,那就是我不想让晏如死。
  我推开箱子,侧身用肩膀顶住了车座的边缘,留出了一个小但完全足够他出来的空间。
  “你来!”
  晏如抬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缓缓放低身子。随着他的移开,重量陡然来到了我的身上。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突如其来的重量还是差点把我压翻在地。
  我放低身子,两手拄地,只觉得肩膀以下的肌肉和筋脉像是被人撕扯拉拽般剧痛。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