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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之下(近代现代)——荷煜

时间:2024-02-10 08:49:30  作者:荷煜
  农村的生活百无聊赖,的确需要一个长久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用来打发漫长又乏善可陈的光阴。
  我淡然看了她们一眼,正要扭头往前,却不防一头撞在了秦月章的背后。
  乡间小道本就狭窄,容一人通过还算富余,两个人并肩就有些拥挤,所以我们几人是一列鱼贯行走。
  “怎么不走了?”我问。这条小路并没有分支,我并不担心秦月章找不到路。
  秦月章慢慢转过身,直视着门边的妇女,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所以我做错了什么吗?”
  女人一愣,面孔上有刹那的空白。
  “你……”妇女接不上话,却自觉没有说错,好似少说一句都是输掉了这场口头比赛,“哪个不知道你啊!你爸就是那种人,我看你也有样学样!”
  那妇女的声音本就尖锐,又带着几分气性,直听得我心里烦躁。
  “走吧。”我推了推秦月章。
  许黯然若有所思地把视线在我们所有人脸上划过,黑色的眸子沉静静的,不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
  顾蓝山张张嘴,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我却第一次在秦月章脸上看到近似于执拗的表情,他嘴角不自觉下压,像是压抑着情绪。他没有继续往前,反而认真起来,和在雪城大学里做心理学研究报告时一样认真。
  “所以你在以你臆想中,我未来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罪过,抨击现在的我——即使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秦月章的声音低缓动听,如某种我叫不出名字的乐器发出来的声响。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夏日里突如其来的暴雨雨滴,猝不及防,让人无可回避。
  在我们的计划开启之前,有人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一个已经死去的,十年未见的连朋友都说不上的人,做到这个程度真的值得吗?
  我当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自己在追求什么呢?我想要做什么呢?我心中有个答案,但彼时却不可名状。
  我只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可在现在,就在刚刚那个瞬间,我忽然间想出来了。
  我曾经在知道真相后,那么迫切地想要报复所有人。我要撕扯开那些虚伪的遮羞布,想看被愚弄者恍然大悟时的可笑神情。但实际上,我做这些,都只是想向所有人证明——我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说来可悲,我一生最恨自证清白,可却偏偏陷在这个怪圈里挣扎不能。
  我永远也想不到,第一个承认,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的人,居然是秦月章。
  或者说,我从来没有设想过,能够真的有一个人理解我这难言的一生。
  我莫名又回想起在列车废墟之下,在雪花中学的星夜时,我们曾相依为命,他也轻声开解过我。
  这是他作为心理学者的职业本能,还是真的……
  什么是真实呢?什么又是虚幻呢?
  暴雪之下,或许一切皆是虚幻,可所重现的一切过往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而我此时此刻心头的跳动,也是真实的。
  那妇女翻了个白眼,拉扯着身边的少年,回身进了屋。木质的房门碰撞门槛,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直白地嘶吼着对我们的不欢迎。
  顾蓝山摸了摸鼻子,说:“怎么都这么不客气呢?好歹不是亲戚也是邻居的。”
  许黯然深深叹了口气,说:“一个没有了父母的少年,是最容易成为所有人欺压的目标的。因为用他来发泄愤怒和生活的不愉快,是最廉价又不需要担心后果的。”
  “走吧。”我戳了戳秦月章的脊背。
  他却用很低的,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对不起。”
  我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
  秦月章没有解释,踩着小道往前走了。
  村庄里有两块很大的池塘,其中有一块就是我父亲晏安德年轻时挖掘的。村里很多人会在池塘里洗衣服,也算是造福了大家。
  可惜现在,他的劣迹还在村庄里回响,所有人都遗忘了他曾经的好。
  池塘往上是一小块还算肥沃的土地,我母亲曾经在这里种我喜欢的西红柿,而我的家就在这块土地的上方。
  农村的土地意识是非常强的,每一块土地都有着它名义上的支配者。现在,这片曾经属于我家,或者说到现在为止,名义上依旧属于我家的土地上,却生长出了令我陌生的农作物。
  一个头戴草帽的男人正在地里干活,裤腿高高地挽着,露出干黄的皮肤。
  他看到我们,很惊讶地说:“晏如,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跟着陈大鸿走了吗?”
  秦月章已经很习惯了,直接说:“我带朋友回来看看。”
  男人抛下锄头,略带尴尬地左右摆了摆手,草帽宽大的帽檐把他的脸藏进了阴影里。
  “这个地……我看你屋头已经没得人了,所以我就自己来种点东西。反正你也用不到,放着不就是浪费。”
  他越说越觉得理应如此,脸上的尴尬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坦然。
  是的,当年我从我的养父母家里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时,就是这样的处境。
  像一个病毒,被所有人嫌弃提防。
 
 
第50章 自知
  2034年6月24日,雨。
  果然,只有进了高级部才能真正接触到暴雪的核心程序。
  以前只知道有锚点,原来真正能够在危险时刻起关键作用的,是安全门。
  我的安全门代码……我要设置一个只有我和她知道的数字代码。
  2034年7月21日,晴。
  没什么特殊。
  唯一值得开心的是,今天会议开到一半,许总接了个什么疗养院的电话,急冲冲地走了。
  按照许总的风格,会议一开就是一上午,每次都饥肠辘辘。本来以为不能和她一起吃午饭,结果走出会议室时刚好赶上饭点。
  2034年12月1日,雪。
  今天误入了一个不成熟的安全门,应该是以前的技术员留下的。
  只搭建了一半的安全门,里面只有一些前主人留下的字迹,很潦草,像是匆匆写下来的。
  只依稀能辨认出一个“康”字。
  如果不是他的代码和我的代码很相像,我也不会走错。
  但是我查看了所有技术员的字迹,没有一个对得上。这就很奇怪了,这是谁留下的呢?人又去哪里了呢?
  或许离职了吧。
  这些独立于雪境的安全门,就像是树木主干延伸出去的树枝一样,原来还可以长久地储存东西。
  ——
  陈旧的房屋迎回了它满身风尘的主人。
  和雪花村的大部分房子一样,我家里的房子听说是我父亲晏安德年轻时自己建的,每一块石砖,每一片青瓦都有他留下的痕迹。房子占地面积不大,只有六七十平,但胜在敞亮开阔。
  因为已经三年没有人居住,房子的顶上长满了野草,有的顽强地活着,有的已经干枯委顿。
  木质的门扉一推就开,外面的光瞬间涌进了屋里。
  房子里沉淀下来的尘埃被骤然惊动,随着空气流动,它们在光束里格外显眼地蒸腾飞舞。与此同时,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咳咳!”齐幼萱捂住口鼻,剧烈地咳嗽,“好多灰。”
  顾蓝山右手在脸孔面前扇扇,眉头深陷:“晏如,你是多久没有回来了,诶哟——这是什么……蜘蛛网?!”
  顾蓝山胡乱地牵扯着裹缠在自己身上的蛛网,表情痛苦嫌弃。
  哼,他现在说不出“养老圣地”这样的话了。
  秦月章环视一周,最后与我对上视线。我背对着他们三人,对秦月章微一挑眉。
  秦月章心领神会,说:“我之前住在养父母家,虽然不远,但也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秦月章果然是知道我过去那些事情的。
  他也实在不信任我,还真去调查过我一番。我都能想象得出来,我那个懦弱无情的“养父”是怎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的了。
  顾蓝山说:“这么久没有回来,能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秦月章故作疑惑:“我也说不清楚,实在想不起来……但是那种感觉很强烈。”
  我心里暗笑。秦月章要是改行做演员,说不定也是条不错的出路。
  许黯然随手擦了擦桌子,抬手看到指尖已经一片漆黑。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苦笑着说:“我们还是收拾一下吧,今天是要在这里过夜了。”
  顾蓝山面露难色,但看着他老板都主动挽起袖子干活去了,他推脱的话也就说不出口。
  因为屋子不大,大家也不是要定居,勉强能住下就行,打扫起来并没有费什么时间。最后我们决定齐幼萱住在我母亲的内屋,我和秦月章在客房,许黯然和顾蓝山在堂屋里打地铺。
  倒不是他们俩个让着我们,主要是顾蓝山运气太差,猜拳三局三输。
  在我们打扫期间,一直都有人在门外张望。有的是几个聚在一起,看一眼之后又头对着头私语,有的则是带着些农具,装作路过一般“漫不经心”地往屋里瞄。
  等收拾好已经近傍晚,房子里早就断了电,我和秦月章一起翻找了蜡烛出来,又用灶台起火烧热水。
  厨房的灶台并不高,修建的时候是照着我母亲的身高做的。石头搭成的中空灶膛,灶上架着锅,需要人工往侧面开口的灶膛里添柴火。
  秦月章人高马大的,坐在小马扎上,看起来像是抱着两条长腿蜷缩在灶口,可怜兮兮地往灶膛里塞柴火。
  “咳咳!”一股烟灰从灶膛里面飘出来,直呛得他后仰。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灶台边,垂眼看着他:“我来添火,你看着水。”
  秦月章抬起眼,因为刚刚剧烈的咳嗽,眼睛很潮湿,看得人想摸一摸。他也知道自己对这个不在行,利索地起身,把控制灶火的大任交给我。
  我往灶台里看了一眼,里面的柴快要燃尽,火都快熄灭了,赶紧往里面添一捆干燥的柴薪。
  木头在火焰的吞噬下,发出“哔啵”的悲鸣。
  秦月章守在我身边,理了理身上的灰烬,轻声说:“你倒是很熟练。”
  我看都不看他:“如果你从小就要做这些事情,要自己养活自己,很难不熟练吧。”
  秦月章沉默片刻,说:“那你为什么要从养父母家里离开呢?”
  我添柴的手一顿,随即淡然地说:“那里的人天天对我指指点点,我受不了那个气,所以自己跑了。”
  秦月章却说:“可这里的人,不一样吗?”
  从我们踏进雪花村开始,每一个的表现都称不上友善。那些我的叔伯婶婶,兄弟姐妹,躲着我却又在议论我。
  哪里不一样呢?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为什么会厚着脸皮回到这里来?
  秦月章又温声重复了一遍:“所以,当初你在养父母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会选择独自一个人跑回来?而且还是在养父母家里呆了三年之后。”
  明明已经平安度过了三年光阴,应该适应了新的生活,却突然选择离开。
  “你不懂。”我摇了摇头。
  “我对你的那些经历感同身受。”他故意把“感同身受”四个字咬得很重,像是故意强调什么。
  “砰!”
  他话音落下,我手上用力,柴火猛地撞进灶膛里。
  或许是不美好的回忆让我烦躁,还有秦月章实在多管闲事,我站起身,冷然说:“关你什么事?”
  秦月章愣了愣,解释道:“我只是想……”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截然打断他,微仰起头直视着秦月章的眼睛,“我们只是合作,等脱离雪境,我们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这句话是在告诉他,也是在告诉我自己。我不需要他同情,因为比被人同情更可怕的是,在我接受了他的同情后,他却利落地转身而去。
  那会显得我很可笑,像个拿自己痛处引人注目,却最后又失败的蠢货。
  秦月章脸上还沾着飞灰,显得很狼狈。更狼狈的是在听完我的话后,他不可掩藏的失落和错愕。
  我不想探究他在想什么,又在失落什么。我和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一个不可能相交的人花费心思,是不值得的。
  但厨房的气氛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转身要走,肩膀上却被他一把按住。
  “晏如,你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吗?”秦月章的声音冷了下来,不似以往。
  他一向是理性冷静,我还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抑制不住的森寒。
  我要挣开他的手,没想到秦月章却不放,反而改为钳住我的手臂。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还有我自己也说不清的酸楚,我回头怒视他:“难道我说错了?”
  “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却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个不太称手的工具?”
  “不是!”我脱口道。
  秦月章眼睛里骤然亮起一丝光,而我迎着这光亮,粲然一笑,又轻又慢地说:“你是很称手的工具。如果不称手,我早就让你在列车的废墟下被压死了。”
  我说完,擒在我臂上的手立时松开。
  秦月章面上有一瞬的空白,那光刹时熄灭了。
  原来踩碎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我微笑不变,说:“哦,我不会让你这么快脱离雪境的。你刚才说你对我的经历感同身受,我可太高兴了。尝尝被所有人孤立厌恶的滋味,秦顾问,这就是一开始,我们要让你参与暴雪的目的啊。”
  秦月章,你一开始,就是我要报复的对象。
  “你们?”在这个时候,他还能抓住我话里的重点,“有人在帮你——而且是他引我参与了暴雪。”
  再说下去,他肯定能猜到那个人是谁。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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