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美娜顿了一下,又有些凄然的摇头,纠正道:“不明白也好,从一开始就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太辛苦、太折磨人了;也说不上值不值得,只是没法脱身罢了……”
随着年岁长大,贺祺越来越发觉,跟刘美娜对话是一件很难的事。
可贺祺实在不想跟刘美娜发火。做母亲,尤其是做单亲母亲,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辛苦了;这就和做慈善一样,是无偿劳动,不该有合不合格的说法。贺祺作为孩子,是受益者,没有资格对养他长大的人指指点点。
但贺祺脾气又实在不算好。他是不想跟刘美娜吵下去,却也不想撒谎说自己理解她;一双拳头捏着衬衫衣摆,攥得紧紧的。
贺祺牙关紧闭,不想再看刘美娜的脸;默默垂下头,转身进了自己卧室。
那天晚上,贺祺心情不佳,睡得很早。
长夜多梦,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几乎一夜都半梦半醒,后半夜才勉强睡着一会儿。
但贺祺做了一个梦,很模糊的梦,晕眩又燥热。
梦里,贺祺坐在一张很宽的双人床上,两脚垂在地上,想要起身,却四肢沉重,一点也动不了。
“别乱动,小心点儿……”
是年轻男人的声音,很熟悉,但贺祺认不出是谁。
贺祺有些惊慌地抬眼,才看到自己身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男人的五官清晰可辨,但贺祺却想不起他是谁,只是觉得熟悉。就像听到某首歌,前奏一响就知道自己曾经听过,却要反应很久才知道到底是哪一首。
没等贺祺想起来,那人已经缓缓朝他靠过来,伸手搭上贺祺的肩膀,滑到贺祺颈边,指尖拨开半开的衬衫领口,在锁骨上轻轻地蹭。
“想我了吗?”那个声音问。
贺祺瞪着眼睛,心跳到了嗓子眼。
眼前的男人缓缓凑过来,脸朝右偏转了少许,鼻尖凉凉的,轻轻碰上了贺祺的脸。
“你喜欢我,对吧?”
男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贺祺的衣扣,从锁骨一路向下,宽厚的手停在了贺祺胸口,用手抓着,不客气地揉按两下:
“你的心跳倒比你诚实。”
那张脸太近了,贺祺的眼睛已经无法聚焦,视线中只是一片模糊。
那人却还凑得更近,在贺祺唇上轻啄一下,再稍稍离开;双眼里是暧昧的笑意,暖热的气息酥痒地落在贺祺嘴唇上:
“一定要我先亲你吗?你主动点好不好……”
贺祺额角湿润,眼神涣散,晕晕乎乎地把脸凑过去。
那人的嘴唇很软,有点热;贺祺稍稍张了嘴,湿滑柔软的触感就涌进来,纯情的吻瞬间变得*情无比。
贺祺不会接吻,全凭本能,吻得昏天黑地。
……
衣服裤子乱七八糟扔了一地,皱巴巴的混在一起。
那人靠近贺祺,右手抚上贺祺的后脑勺,摩挲着滑到颈侧,拇指蹭着贺祺的嘴角。
“帮帮我。”不是命令的语气,但贺祺却像听话的宠物一样配合。
贺祺没做过这种事,也没感受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像一团发热的云,热得像是快要漂浮在半空里了。
“嘶——”一双手捏住了贺祺的下巴,拇指和食指戳进柔软的脸颊肉:“你弄疼我了……”
贺祺垂眼。那只捏着他下巴的手骨节分明,虎口处有一颗蓝色的痣。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贺祺猛地睁开眼,手忙脚乱地从床上坐起来,把闹钟按掉。
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贺祺有些懊恼的长呼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下床,把脏了的*裤换了下来。
客厅里,刘美娜在摊开的沙发床上躺着,睡得正香。
贺祺小心翼翼地出了卧室,走进卫生间,把门轻轻关上,打开水龙头冲洗那处湿黏的污渍。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着,贺祺的手却像是定在了水流中,一动不动。
梦境里混乱的画面闪回,贺祺蓦地寒毛直竖。
他想,他可能明白了刘美娜的意思——爱上最不该爱上的人。
上周周一,击剑教室,下午的阳光尤其好。
蒋洛盟练习结束,坐在贺祺旁边等他收拾作业和文具:
“贺祺,有没有人说过,你写中文字很好看。”
“有啊。据说手上有痣的人写字会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右手食指这里有一颗。”贺祺指给蒋洛盟看。
“我右手也有痣,虎口这里。”蒋洛盟朝贺祺伸出手:“但我写的字就很一般。”
蒋洛盟那颗痣不是黑色或棕色,颜色不浓,还泛着种薄薄的蓝色。
贺祺皱了皱眉,推测道:“是小时候被钢笔戳的吗?”
蒋洛盟笑:“是。”
贺祺也笑,玩闹着去推蒋洛盟的肩膀:“那不叫痣!钢笔戳的怎么能算?”
“嘶——”蒋洛装作痛得龇牙咧嘴,也推贺祺一把:“你弄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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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我们小贺曾经也是有做1的梦想的~
第35章 (十五)蒋洛盟你玩我
Swipe的员工年龄层很低,尤其是业务部门的一线员工,绝大部分都是还没成家的年轻人。
原因也很简单。Swipe是贸易公司,做的是“掮客”生意;从供应商手里拿东西,推销给有需要的采购方。香港本身只是个自贸港,生产和消费的能力都有限;Swipe的客户几乎都来自境外,因此Swipe的员工经常要出差,去盯生产,去看市场。
那些上了年纪成了家的,上有老下有小;生病了打架了,饭菜不合口味了,作业不会写了……鸡毛蒜皮的事情一大堆,家里一天没人都撑不下去。能升成高管的是少数,更多的要么转去后勤岗,要么就换一个行业。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营销部来钱是快,但员工也多,竞争激烈。大家怀揣着跨越阶级的梦想来,但大多不过泯然众人,惨淡收场。
只有极少数人,能衣冠楚楚地坐在有会客沙发的办公室里,江湖看淡地笑着,风风光光地结束自己的“外贸人”生涯。
最近四组的项目不太顺利,一个内地T市的煤炭出口项目。约好的是分三批交货,但眼看着第二批时间到了,货却迟迟交不出来。
Swipe这边联系了很多次,那边供应商态度很好,连珠炮一般道歉。先是说当地别的单位跟他们争开采权,后又说矿工家属来矿井闹事;总之是所有难事都赶在一起了,让Swipe再宽限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可太荒唐了。四组听对方一开口就是“一两个月”,立马急了。按这架势,他们再拖三五个月都有可能。
四组肯定不能拿年终奖开玩笑,当即决定去跑一趟。有什么问题就帮着商讨解决,没什么问题就直接安排运送。
四组的项目,按理说跟贺祺搭不上关系。加上最近三组也忙,贺祺也不是能抽开身的情况。
但是这个T市的煤矿供应商,刚好是蒋立绅担保的项目的主供应商之一。这样一来,不止贺祺,连蒋洛盟也找理由跟着去了。
香港没有直达T市的航班,一行人只能前一天晚上先到广州,第二天一早坐飞机到西安,再转机去T市。
贺祺升任部门经理之后,业务不需要自己跑,只需要跟进一下项目进度,必须要出差的情况比之前少很多。
出差可不是什么边旅游边工作的好事。出差是没有下班时间,昏天黑地地一直工作,争分夺秒地处理不能在公司里处理的事情。
前一天晚上下班之后,回家收拾好行李,就要赶去九龙坐高铁到广州。出了高铁站,再坐车去靠近机场的酒店check in。
等大家都差不多安顿好,就已经快要晚上十点了;但一行人还要再聚在一起开会,商讨明天的工作事宜。
贺祺最终在房间里睡下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但为了早点到矿场处理问题,明天的航班安排了最早的一班,6点55起飞,4点半就要起床准备动身。
时间太早,酒店的早餐都还没开始;四组组长去附近便利店买了面包分给大家。一行人摸着黑迷迷糊糊地道谢,蓬头垢面地搭上车去机场。
好容易走完了值机安检的流程,大家赶到登机口的时候,离登机时间已经不到10分钟了。
“啊……”项目四组新来的实习生累弯了腰,把拉杆箱当拐杖一样撑着:“呢个Gate(登机口)咁远哇,我琴晚先睡咗三个钟,走到半条命都冇嗮。”
Swipe一行五人,大多都是只简单洗了脸就出门;只有这个实习生是跟平常上班一样,仔细打了领带梳了头发,身上还有淡淡的古龙水香味。
四组组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点点头说:“都正常嘅。下次就有经验喇。”
贺祺一边用纸巾擦汗,一边四处环顾,小声自言自语:“这边有没有咖啡店啊……”
蒋洛盟正在看手机,低着头回应:“有。刚过来的时候路过了一家Costa,差不多一两百米。”
贺祺没出声。蒋洛盟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问贺祺:“你要买咖啡吗?”
四组组长也听到了,转过头解释:“早上去便利店的时候我准备买来着,但想着带上车不太方便,就没买。贺总想喝咖啡吗?飞机上应该有的。”
贺祺抿着嘴巴,眨眨眼睛想了想;抬眼看到大屏上显示的时间,还是摇了摇头:“没事,不用了。”
贺祺把拉杆箱放下,跟组里的人说:“我去一下卫生间,能帮我看一下箱子吗?”
四组组长连连点头,伸手去接贺祺的箱子:“好的好的,您快去吧……”
这个登机口确实太偏了,卫生间也要跟着指示牌,拐过一个弯之后才有。早班机几乎不可能延误,贺祺怕时间来不及,是一路小跑着过去的。
从洗手间出来,回登机口的路上,登机广播就开始响了:“前往西安的旅客请注意,前往西安的旅客请注意……”
贺祺脸色沉闷地叹了口气,看着登机口附近瞬间排起长队,像是电量低的机器人一样,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在等候区靠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直到排队的只剩七八个人,贺祺才从座位起身,接到了队尾。
“这么久才来?”蒋洛盟站到了贺祺身后。
贺祺一愣,瞪大眼睛转过头:“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因为是出差,蒋洛盟今天只穿了一套很普通的休闲西装,坐在等候区里并不显眼,贺祺以为蒋洛盟和其他人已经提前上去了。
贺祺的行李箱现在是蒋洛盟在拉,上面放着蒋洛盟自己的行李袋。
“给我吧。”贺祺低头看到,伸手去拉自己的行李箱拉杆。
“给你。”蒋洛盟往贺祺手上挂一个Costa咖啡纸袋。
贺祺的手停在了半路,有点茫然地看着手上的咖啡纸袋。
贺祺轻轻动了动手腕,纸袋里响起冰块碰撞塑料杯的声音。
“加浓美式,少冰,没错吧?”蒋洛盟稍稍歪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贺祺笑。
贺祺惊讶得两眼瞪大:“不是……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就我去洗手间的时候?”
蒋洛盟点头,软绵绵的笑里带了点得意:“嗯。我记得当时路过的时候没什么人排队,就过去看了看。店员好热情,一看见我就问我需要什么;我又不想喝咖啡,就按你的口味买咯。”
“先生登机牌。”机场地勤轻声提醒。
贺祺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口,暂且先转回头把登机牌找出来,跟着前面的旅客走上登机廊桥。
蒋洛盟也很快进来。贺祺放慢脚步,变成跟蒋洛盟并肩的位置,放低了声音问他:“你干嘛这样?四组的人看着不可疑吗?我就是提一句而已,又没有一定要喝;而且飞机上肯定也有咖啡啊。”
“飞机上的咖啡是热的啊。”蒋洛盟转头朝贺祺莫名地笑:“你喜欢喝热咖啡吗?”
贺祺这会儿正着急,一点儿看不得蒋洛盟嬉皮笑脸,不客气地肘击他一下:“我喜不喜欢,怎么算也不关你的事儿啊!你一个总监,对副总监这么殷勤;项目组的人看着像什么话?讲得通吗?”
蒋洛盟丝毫不在意,脸上仍旧笑着,一点没有紧张的样子,声音软绵绵的:
“我管他们干什么,我追的是你啊贺总……”
“你还说!”贺祺赶忙低声呵止,目光慌乱地四处环顾,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廊桥里怎么没有垃圾桶啊……”
蒋洛盟把行李箱拉杆换到左手,右手很随意地搭在贺祺肩膀上,一个介于友善和暧昧之间的动作:“你越是这样他们越会怀疑,还不如我俩就坦荡点。我们就是关系好,不行吗?我就是愿意给你买咖啡,谁管得着?”
“有病……”贺祺翻了个白眼,一抖肩膀,加快步伐朝机舱门走过去。
Swipe员工的位置在一起,四组的人已经坐好了,在经济舱的前排。
贺祺几乎是一进机舱就看到了他们的脸,探着脖子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贺祺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在狭窄的过道里缓缓向前移动,拎着咖啡的左手悄悄背在身后,企图自然地藏住那个Costa咖啡纸袋。
可随着贺祺走近,他的笑差点僵在了脸上。
四组所有人都拿着咖啡,杯套上都印着Costa的深红色logo。
蒋洛盟很快也跟着到了,装模作样地拿出登机牌盯着看:“啊……我和贺总坐一起啊。”
贺祺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略显敷衍地朝蒋洛盟弯了弯眼睛,转身跟蒋洛盟一起把行李放上行李架。
贺祺是靠窗座位,蒋洛盟是中间位;两人按机票上写的位置坐好,跟四组他们隔了一个过道和一个空位。
贺祺一坐下就把咖啡纸袋打开了,套上杯套插好吸管,脸朝着窗外的方向,奋力地“咕嘟”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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