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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佳损友(近代现代)——郁棠

时间:2024-02-03 09:28:33  作者:郁棠
  贺祺还穿着克利思廷的制服,双手仍旧紧紧抓着书包带。尚不熟悉的霓虹光影映在眼底,照出了一丝罕见的无措和胆怯。
  贺祺坐不了地铁,回不了家;又怄气地不想给刘美娜打电话——刘美娜今天出门很早,穿了新买的大衣,拎着装满了东西的大号托特包。
  贺祺明白,这是刘美娜晚上不会回家的意思。
  贺祺包里没有多少钱,去便利店买了一个饭团吃掉,就进了附近的一间书店。
  贺祺不知道书店什么时候打烊,起码现在还没有。
  贺祺站在货架前,像做英语阅读题一样,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地扫视着书名,拼成一个个没有意义的语句,在十秒后悉数遗忘。
  贺祺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
  直到有人问他:
  “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香港,会用普通话跟贺祺说话的人,一个手就能数出来。
  贺祺转身,蒋洛盟的脸就出现在他正前方。店里书架之间的距离很近,贺祺一转身,鼻尖几乎要擦到蒋洛盟的嘴唇,瞳孔霎时间放大了。
  蒋洛盟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抵住了身后的书架,眼神平静地望着贺祺。
  贺祺缓过劲儿来,眼睫忽闪了两下,有些戒备地反问蒋洛盟:“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蒋洛盟也没回答:“是我先问你的。”
  贺祺稍稍抬起了下巴:“所以呢?你问了我就要说吗?”
  蒋洛盟语气沉静:“我是班长。”
  贺祺当即反驳:“代理班长!”
  蒋洛盟点头:“嗯,那也是班长。”
  贺祺无言以对,低下头咬了咬牙,又抬起头,问蒋洛盟:“所以你要告诉班主任吗?放学之后去哪里不是我的自由吗?我妈都没打电话找我,你没必要比她还积极吧!”
  蒋洛盟愣了一下,平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你……你今晚不准备回家吗?”
  贺祺转开了脸,点了点头,垂着眼睛不去看蒋洛盟的表情。
  对话的冷场来得猝然。书店里小声播着圣诞主题的轻音乐,爵士钢琴版的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蒋洛盟轻叹了口气:“那你晚上吃东西了吗?”
  贺祺把脸转回来:“我吃了。”
  “吃了什么?”蒋洛盟追问
  “饭团。”贺祺回答。
  “咕噜……”
  贺祺的肚子补充。
  贺祺午餐只吃了一个菠萝包,晚饭一个饭团当然不够。只是胃终究没有嘴巴懂事,竟然把这种事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蒋洛盟的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两人站得距离太近了,贺祺心里清楚,蒋洛盟八成听到了那声“咕噜”。
  但蒋洛盟没戳破,只是说:“我还没吃,有点饿,可不可以陪我去吃点东西?”
  既然是蒋洛盟提议,当然是蒋洛盟选地方。
  比起贺祺,蒋洛盟对学校附近的商业区域更熟悉。走过一座过街天桥,大概十分钟,就到了一家有些年头的茶餐厅。牌匾上的店名用红色和绿色的灯带点缀着,灯带隐隐发黑,看上去像是用了很久。
  这会儿还算是饭点儿,餐厅里人并不少。贺祺跟着蒋洛盟进去,在角落靠窗的一张小桌子上坐了。
  “你想吃什么?”蒋洛盟脱下书包,把桌上的餐牌推给贺祺:“我不习惯别人看着我吃饭,会吃不下去。”
  贺祺没推辞,只扫了一眼餐牌就说:“我吃车仔面,加咖喱鱼蛋。钱我明天……后天还给你。”
  蒋洛盟没说可不可以,只是挑了挑眉:“后天是周末。”
  贺祺顿了一下,再次改口:“那我周一还你。”
  蒋洛盟笑了笑:“不用了。我喜欢你上次给我的小面包,可以的话,用小面包还我吧。”
  蒋洛盟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点过餐之后,见店里服务生都忙,就自己去传菜窗口,把他和贺祺的食物端了过来。
  蒋洛盟点的是一份蜜汁叉烧饭,但他加了一大勺辣酱在上面。
  吃完之后,蒋洛盟又把盘子端了回去,从冰柜里拿了两罐汽水。
  贺祺不太想喝汽水,跟蒋洛盟说:“我不用了,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不过蒋洛盟没听,自顾自地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嗞”一声开了易拉罐。
  蒋洛盟抬起头,有些好笑地看着贺祺:“我们走哪儿去?”
  贺祺怔住了,茫然地眨着眼睛。贺祺不知道答案,所以等蒋洛盟替他说出来。
  蒋洛盟把那罐开好的汽水推到了贺祺那边,没头没尾地问他:
  “你作业写了吗?生物课和化学课都发了作业纸,历史课的essay下周一也要交了,都写完了吗?”
  贺祺摇了摇头。
  蒋洛盟点点头,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就写啊,还等什么?交作业的事班长也帮不上忙的。”
  贺祺从书包里掏出作业纸的时候很紧张。
  店里的服务生会来赶人吗?晚上餐厅几点会打烊呢?他们穿着校服制服,会引起店老板的怀疑吗?他会报警把他们送回家吗?
  贺祺发现,入夜后的香港是他完全陌生的地方;从小学开始的跨境学童生活,似乎从未让他了解到夜里的香港。
  饭点慢慢过去,店里的人少了很多,但总有人进来;贺祺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蒋洛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边写作业边小声跟贺祺解释:“这边有很多金融公司,下班晚,有的还会加班到后半夜。这家店24小时营业,他们经常来的,不用在意。”
  贺祺心中微动:“我们要在这里呆通宵吗?”
  蒋洛盟不抬头也不说话,意为默认。
  贺祺眨着眼睛,追问道:“你也不回家吗?你为什么不回家啊?”
  蒋洛盟写字的手停了一下:“不想回。”
  贺祺没告诉蒋洛盟自己不回家的原因,蒋洛盟自然也有隐瞒的权利。
  再怎么看,这家价格亲民的茶餐厅,和时常出入Regent的蒋家完全不搭。蒋洛盟对这个地方这么熟悉,可能只意味着他经常“不想回家”而已。
  或许这个世界上,幸福的模样太单一、太好认;所以在“幸福”的底色中,各种千奇百怪的不幸都被弱化了。
  这天晚上,贺祺第一次从蒋洛盟挺直的背脊、沉静的眼神中,看到了和自己别无二致的不幸。
 
 
第23章 (三)“私奔”(下)
  晚上不到十一点的时候,蒋洛盟和贺祺的作业都写完了。历史课的essay其实算是周末作业,但两人都没事做,只能边读材料边试着搭框架。
  其实贺祺的脑袋早就转不动了,材料看了三五遍也没懂,读完第二段就忘了第一段。平时这个时候,贺祺一般已经躺上床睡着了。
  蒋洛盟已经写完了草稿,把桌上的纸笔都收拾好,冲柜台后值班的服务生招手:
  “唔该——两杯热奶茶。”
  蒋洛盟声音不小,贺祺稍稍清醒了些,两眼雾蒙蒙地看向蒋洛盟。
  蒋洛盟把脸转回来,看着贺祺:“你确定不回家了?我身上没带太多钱,去酒店开间房休息肯定不够的。看你好像很困,撑得住吗?”
  贺祺迷迷糊糊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没事。”
  蒋洛盟动了动嘴唇,眼神在贺祺脸上停了一会儿,半晌才又开口:“要不还是回去吧。晚上12点前口岸都是开的,现在打车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贺祺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来得及也没用,我没带钥匙。”
  蒋洛盟反应了一下,问:“家里没有人吗?”
  贺祺低下头,把手机拿出来摆在桌上,按亮了屏幕:“有人的话,应该早就会打电话找我了吧。”
  贺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而问蒋洛盟:“也没人打电话找你吗?”
  蒋洛盟也把手机摆在餐桌上:“不知道,我关机了。”
  贺祺没明白蒋洛盟这是什么意思,关机的话,这么晚不回家,父母不会着急的吗?
  蒋洛盟像是听到了贺祺的心声一样,笑了笑:
  “你就当我今晚离家出走吧,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这家茶餐厅我来过好几次了,这里所有东西我都吃过。24小时营业,服务生少,也不会多事。我很久以前就发现了,这家店很适合不想回家的时候来。”
  贺祺一下子傻了,张大眼睛看着蒋洛盟:“不是……你,你说真的?”
  “嗯。”蒋洛盟点点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爸有一张酒店长租房的房卡,就放在家里一进门的地方,从来不避人。早上他跟我一起出门,就当着我的面,把那张卡装口袋里了。
  “我爸今晚不会回家的。这种情况,我妈一般会情绪很差;我问她发生什么事,她从来没告诉过我。我知道,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面对我的。她没办法跟我解释,可能也不想对我撒谎。”
  “但……”贺祺的声音明显小了下来:“她不会担心你吗?”
  蒋洛盟摇摇头:“不会的。我说我跟同学赶小组作业,晚上不回去。她也没问是哪个同学,她知道我只是不想回家。就……跟我爸一样吧。”
  贺祺听得心口发闷,心想这怎么能叫“跟我爸一样”呢?想要开口纠正反驳,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立场,嘴唇张开又合上,终究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蒋洛盟低下了头,朝玻璃窗的方向微微偏着。外面的商场已经打烊了,灯光熄了大半;更远处的写字楼和住宅楼还亮着些灯,像从深林里飘出的微弱萤火。
  蒋洛盟望着那些灯,忽然出声问:“贺祺,你会因为那些……事,生你妈妈的气吗?”
  贺祺顿了一下:“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蒋洛盟没看贺祺,保持着相同的姿势继续问:“为什么?”
  贺祺这次想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交叉握紧,喉咙发干:“因为……除了让她更难受以外,我好像什么忙也帮不上。生气也挺没用的。”
  蒋洛盟的眼睫颤了颤,头垂得更低。
  系着红围裙的服务生端着托盘,一路“噔噔噔”地走过来;看看蒋洛盟,又看看贺祺:
  “热奶茶是你哋嘅咩?”
  蒋洛盟把头转了回来,仰起脸朝服务生笑了笑:“嗯。唔该。”
  服务生点点头,把奶茶摆上餐桌之后,拿着空托盘在原地迟疑了一下,谨慎地问:
  “你哋是学生咩?是唔是发生咗咩事?时间唔早喇,有冇同你哋daddy mommy讲啊?”
  “啊冇事嘅!”蒋洛盟赶忙摆手:“已经讲咗喇。是有个好急嘅deadline,我哋要通宵,担心吵住人,就唔返去喇。”
  蒋洛盟不过临时扯了句谎,禁不住盘问的,只是仗着表情镇定而已。
  服务生倒没再多问,点点头就离开了,继续坐回前台后面翻手机。
  贺祺方才被吓得一个字也没敢说,等服务生走远了,才满眼诧异地看着蒋洛盟,压低声音说:
  “不是班长吗?谎话张口就来啊……”
  蒋洛盟笑了笑,摇摇头:“不算。代理班长。”
  虽然港式奶茶里茶味很浓,整体并不算甜,但也被贺祺严格地归为甜食类。
  贺祺其实不喜欢甜食的,从小学结束起就不再喜欢了。
  坐在公司楼下的饮品店里,贺祺仔细回想了一番;上一次喝奶茶,好像真的已经是十年前了。
  “贺生钟意饮奶茶?”玻璃杯放在了贺祺面前的桌台上,端来杯子的人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我仲以为你钟意咖啡添。”
  眼前的人显然不是饮品店里的。一双微弯的桃花眼明亮清澈,含着柔软又亲和的笑意;两眼之间的鼻梁笔直挺翘,线条干练又睿智。
  一身暖棕色的西装,一条复古的墨绿色菱格领带,颇有趣又不轻佻的白领搭配。
  贺祺并不认识这个人,不过视线稍稍下滑,也就看到了他胸口的磁吸名牌,“财务总监助理 蒋立绅”,旁边是Swipe的logo。
  贺祺抬起眼睛,再次对上蒋立绅的目光:“蒋……蒋总是有工作上嘅——”
  “唔是唔是……”蒋立绅连忙摆手,笑得和善又谦恭;顿了一下,换成有些磕绊地普通话继续说:
  “谈不上是工作吧,我们毕竟不是同部门。不过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就耳闻过很多贺先生的事情了。贺先生是很有能力的人,我也很喜欢您做事情的风格,一直很期待能跟您有合作的机会。”
  贺祺隐隐觉得不对,心中升起一种极其卑劣的预感。
  首先,按理说,以工作关系为由第一次见面的人,大多会以工作职位相称;但这个人全程都称他为“贺先生”。
  其次,同一间公司里的两个人,很少单用“合作”这样的字眼;更多时候会说“一起工作”。但贺祺也摸不清这是蒋立绅有意为之,还是他普通话不熟练所致。
  贺祺的嘴角轻轻抬了抬:“蒋总谬赞了。营销部的项目都要财务部审核后才能启动的,我们一直都是合作关系。如果蒋总在项目评级的时候能多包容,项目经费也放宽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蒋立绅仍旧保持着原先的笑容,耐心听完贺祺的话,缓缓点了一下头。
  蒋立绅没有立刻回应贺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贺祺的眼睛,接着绽出了一个更粲然的笑:
  “贺先生时间宝贵,我们就不要兜圈子了。
  “您肯定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谁,蒋洛盟是谁;我需要什么,又为什么找贺先生‘合作’;相信贺先生心里很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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