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湘灵和颜稚秋面对面坐着，颜稚秋虽然睡得舒服，但起来却没有什么胃口，他拿筷子夹了一块红豆糕小口小口地咬着吃，徐湘灵陪着他端着茶慢慢地品。
颜稚秋道：“这一大桌子吃食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大姐姐一起用一点吧。”
徐湘灵摇摇头：“秋哥儿吃就好了，我清晨已经在祖母房里用过了。”
颜稚秋不明所以，放下筷子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大姐姐守了我一早上，是有什么事情吗？”
徐湘灵也是疑惑：“秋哥儿忘记了，昨夜我们在祖母房里说好的，今日一道上街采购过年用的年货呀。”
听徐湘灵这么一提点，颜稚秋的记忆瞬间复苏，真有这么一回事，他给忘记了。
徐家的马车也是富丽堂皇，外头的车罩都是厚厚的羊羔绒制成，保暖非凡，颜稚秋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将剩下的一大桌吃食留给梁迅羽便和徐湘灵一道出了门，马车旁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属下小七见过夫人、大小姐。”影七向颜稚秋和徐湘灵抱拳行礼，“属下是将军府的护卫，将军出门前特地吩咐属下护卫在夫人身边，保护夫人与大小姐的安全。”
有影七护卫颜稚秋心里放松不少，他与徐湘灵同乘一辆马车，徐湘灵盘弄着她手中的手捻珠串，马车内安静地只听得见咯吱咯吱的琉璃珠摩擦发出的响声，行过一段外头终于是传来了叫卖的人声，应该是到街市之上了。
颜稚秋心中有些好奇江南到底有多少徐家的产业，于是先开口打破宁静：“大姐姐，这江南的街市之上有多少店铺是我们自家的呀？”
徐湘灵柔声介绍：“这整条街的地契都是徐家的，一会我们下车去，秋哥儿凡是瞧见金玉牌匾的就是咱们自家的产业，不是金玉牌匾的，那是其他商户租咱家的房子来做生意的。”
真不愧是江南第一富商，颜稚秋心中感慨。
马车停在最繁华的那一段街道前，徐湘灵和颜稚秋只能步行入内，影七跟随着帮颜稚秋推轮椅，徐湘灵只带了贴身婢女芙蝶和一个腿脚快的小厮。
“老太太特地吩咐的，先带秋哥儿去布行裁两身过年穿的衣裳。”徐湘灵照顾颜稚秋，行走得缓慢。
颜稚秋四处张望，热闹的街道上，三步一望便有一间挂着金玉牌匾的店铺，有米粮行、油铺、书局等等等等，颜稚秋一双手都数不尽。徐湘灵带着他们在一家布行面前停下脚步，颜稚秋抬头，金玉牌匾，是自家产业。
布行门口的伙计见到徐湘灵立刻就热情地迎了上去：“大小姐，快请进，快请进。”
店里人来人往，布行老板一张脸上的褶子都小左提团，他特地给颜稚秋他们找了一处单间送上茶水。
“老太太、太太们的新衣裳已经做好了，大小姐可是要来看看成品。”布行老板搓了搓手。
徐湘灵也不和他过度寒暄，她直奔主题道：“太太们的衣裳直接送去徐府给太太们试穿便是了，今日来是另有一件事，这是京都来的秋表少爷，老太太吩咐了过年前要给表少爷做两套好模样的新衣。”
“这……”布行老板略显为难，道，“大小姐，再过不足五日就要过年了，眼下手巧的工匠都回去歇着了，实在是……”
芙蝶将一个锦袋打开放在布行老板的面前，颜稚秋侧目隐约看见，那里面是满满一袋子金珠拿，布行老板两眼放光，立马改口，连连答应：“好说，好说，那就让小公子去量身两吧。”
徐湘灵提点道：“我这表弟是京都来的，是见过大世面的大家少爷，你糊弄不了他，我们要妙娘子做衣裳。”
布行老板：“这秒娘子早已回家……”
徐湘灵一个眼神过去，芙蝶见状就要收回那个装满金珠的锦袋。
布行老板谄媚地笑着：“好好好，就妙娘子，就妙娘子。”
布行老板立刻就派店里的伙计去找妙娘子回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女子便跟着伙计来了。颜稚秋瞧那女子，不得不说，徐娘半老，依旧是风韵犹存。
妙娘子嘴里骂骂咧咧，毫不客气地指着那伙计责骂，说那伙计赶着投胎这般着急，又骂那布行老板黑心压榨手底下工匠，看见徐湘灵妙娘子不情不愿地福福身。
“妾身，见过大小姐。”
徐湘灵从芙蝶手中接过另一个锦袋塞进妙娘子手中：“辛苦娘子了，便是我这表弟要做衣裳。”
妙娘子接过那锦袋颠了颠，毫不留情地对着那布行老板翻了个白眼：“还是徐大小姐大方，不似某一些黑心商贩。”她将锦袋收好，转头对颜稚秋道：“小公子随我来。”
看妙娘子这般泼辣模样，颜稚秋心里觉得有意思，他问徐湘灵：“大姐姐，这妙娘子怎么得如此凶悍？”
徐湘灵道：“妙娘子制衣的手艺是整个江南独一无二的，家中太太们的衣裳皆是她做的，咱们家的布行也是因为有妙娘子才能如此生意红火。不过你不必害怕，妙娘子有个怪脾气，凡是同皮相好的人制衣服，再难她也是乐在其中，不会有怨言的。”
第三十七章 杨先生
“哟，小公子这幅皮相真是好，这世间肉眼凡胎见了你怕是都要走不动道。”穿过人堆，妙娘子抱着手，复又摇了摇头，“啧啧啧，就是可惜是个残废。”
布行老板连忙去捂妙娘子的嘴：“哎呦，我的娘子啊，可不能这么说哎，这是徐家的表少爷。”
妙娘子用力拍开布行老板的手。
颜稚秋却不恼，反而是笑笑：“那妙娘子是不愿意给我这个残废做衣裳吗？”
“残废怎么啦？小公子你就是瘫痪在床，凭您这张漂亮脸蛋我也愿意给你做衣服，来吧，妾身替公子量量三围。”
布行老板让手下的伙计在角落里拉起布帘，影七推颜稚秋到帘子后面，妙娘子伸手捏了捏颜稚秋的肩膀，颜稚秋嘶了一声，影七立刻作出保护的姿态。
妙娘子摇摇头，从抽屉里拿出软尺：“小公子的这幅身子骨可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
颜稚秋：“娘子真是奇人，还会摸骨。”
“无他，唯手熟尔。”妙娘子看了眼影七，继续道，“妾身做过成千上百件衣服，给无数人量过身，不夸张的讲，妾身瞧一眼便能知道一个人三围。”
“那娘子为何还要重新给我量，因着喜欢我这副皮相。”妙娘子抬起颜稚秋的胳膊，他乖乖抬平，由着妙娘子拿软尺量长度。
妙娘子量的仔细：“公子常年坐在轮椅上，我给您量一量，将腰围放宽些，可以让您更舒服些。”
“娘子真是心细。”颜稚秋夸赞道。
妙娘子量完肩膀量腰，量完腰就要量腿，她的手伸出又缩回：“公子会介意妾身量一下腿吗？”
颜稚秋：“娘子量便是了。”
妙娘子小心抬起颜稚秋的一条腿，半蹲下身子将颜稚秋架在自己的腿上，先量腿长，她顺着颜稚秋的腿向上摸：“小公子这腿是怎么伤的？”
颜稚秋回答：“摔伤。”
妙娘子轻敲了敲，摸索在某个穴位上按了按颜稚秋的膝盖，颜稚秋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一点酸楚感从他的腿上传来。秒娘子道：“是膝盖的问题啊，那妾身再给公子做一副护膝吧。”
“娘子这是什么手法，在京都时便有不少大夫替我看腿，其中甚至有替皇帝看病的御医，从来没有人能让我这双腿感受到知觉，娘子真是神了。”颜稚秋道。
妙娘子笑笑不语。
量完尺寸妙娘子在她的小本子上记下，然后又让颜稚秋挑喜欢的颜色、布料以及成衣款式，她合理地给出建议，最后花了小半个时辰给颜稚秋过年穿的新衣款式就定下来了。
定完衣裳，徐湘灵又带着颜稚秋去了点心铺买了过年摆盘的瓜果糖糕，点心铺的老板娘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婆婆，见颜稚秋腿脚不好心中怜爱至极，在几人离开之前悄摸着给他塞了一大把麦芽糖，颜稚秋嗜甜，乐在其中地一块块吃着。
跟着徐湘灵的小厮双手已经提满了包袱，徐湘灵让他现带着东西回去马车那里，随后问颜稚秋：“离用午膳还有段时间，家中定是还没有备好饭，秋哥儿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们可以再逛逛。”
被徐湘灵这么一问颜稚秋倒是想起来了，他道：“大姐姐，江南此地能工巧匠众多，可有会制火药的？”
“火药？”徐湘灵大为不解，“秋哥儿要这玩意儿作甚？”
颜稚秋轻描淡写地扯淡道：“想放着玩。”
听他这样说，徐湘灵身边的芙蝶倒是说：“秋表少爷想要的是烟花吧，烟花才是放着玩的家伙什。”
颜稚秋想了想制烟花的原材料中便有火药的成分，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行，他道：“行的。”
芙蝶一笑：“那表少爷不必担心，府中很早便屯了烟花炮竹，待大年夜，表少爷想放多少都可以。”
颜稚秋塞了一块糖块进嘴里，说话声音有些含糊：“这样啊。”
徐湘灵捻着她的珠串：“芙蝶，你也回去吧，我陪秋哥儿走走，再给秋哥儿挑些有趣的玩意儿。”
芙蝶听话地福福身，退下了。
颜稚秋嘴里含着糖块，舌尖在嘴里一点一点舔舐着，见徐湘灵支开芙蝶，他脑中回忆起今早影九提点他的话，“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那徐湘灵长得就是一副惯会算计人的模样”。
影七在他身边护卫着，也无需担心有什么危险，颜稚秋咔嚓一下用牙咬碎口中的糖块，囫囵咽下：“大姐姐，这是作甚？”
“带秋哥儿去找可以造火药的奇人。”徐湘灵道。
徐湘灵带着颜稚秋和影七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巷子最里面的一家铺子，巷子里面的店铺门面就要比外头街道上的要小不少，里面来来往往的也大多都是衣着朴素的布衣百姓。
巷子最里面的那家铺子门窗紧闭，里头传出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音，徐湘灵拉了拉木门之上一个铜铃，门上的小窗哗的一下打开，一只木鸟突然间从里面弹出来。
“今日不见客，今日不见客。”木鸟的嘴一张一合，竟然吐出了人言。
颜稚秋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双艳丽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惊奇。
徐湘灵上前敲了敲门：“杨先生，是我，湘灵。”
哗啦--
门被拉开，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小老头一脸欣喜：“灵丫头，你怎么来了？上回给你祖母做的拐杖不好用？”
徐湘灵：“不是，杨先生，拐杖祖母很喜欢，今日是有别人要来请您做东西。”
“谁呀？”小老头捋了捋胡子，再探出身子去看，伸着脖子毫不客气地直勾勾地打量颜稚秋，慢悠悠道，“他要做东西？”
徐湘灵：“是，这是我家弟弟。”
小老头不屑：“空手来的？灵丫头，你没有告诉他我这里的规矩啊？”
徐湘灵赔笑道：“来的匆忙，回头给杨先生补上，三坛秋露白，如何？”
小老头背着手，勉强打开门，答应下来：“行吧，进来吧。”
影七搬颜稚秋的轮椅进到铺子内，铺子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奇异的器具。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铺子内还有一只与门上相同的木鸟。
小老头蹒跚地走过去，一拍木鸟的脑袋，木鸟瞬间安静下来：“小公子要做什么？轮椅吗？”
“火药，先生能做吗？”颜稚秋直截了当。
“呵呵呵。”小老头哂笑，“小娃娃，那东西可不是你这个年纪可以玩的。”
颜稚秋观摩着店里的器物，只道：“先生只管说能不能做？”
“能，当然能。”小老头靠在铺子的柜台上，一手拿着酒壶往自己嘴里灌酒，喝完他一抹嘴，“不过造火药可就不是普通器物那些个价格了。”
颜稚秋看向徐湘灵，徐湘灵思考片刻，点点头，随后向小老头承诺：“杨先生若是能帮我这弟弟做成，我管您一年的酒水。”
“三年。”小老头伸出三个手指头开价。
徐湘灵答应：“成交。”
“痛快！”小老头又拿起酒壶往自己嘴里倒了口酒，喝完咂咂嘴，“啊！来吧小公子，和小老儿说说你要什么样的火药？要来做什么呀？”
颜稚秋想了想，从自己的胸口摸出在船上画的那几张火炮设计图：“防身用，老先生，您替我瞧瞧，我想用在这个器物上。”
小老头放下酒壶，手随意地在衣衫上擦了擦，接过图纸：“小老儿给你来瞧一瞧。”
越瞧小老头眼睛里面迸发出越亮的光：“吼哟，小公子你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呀？”
颜稚秋十指交叉：“是我自己画的。”
小老头一下子兴奋起来：“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呐，你还有这本事。这样，小公子你把这个给我，三年就就不用了，怎么样？”
“不行。”颜稚秋斩钉截铁地拒绝。
小老头继续说：“那你卖给我？卖给我怎么样？我出三十两银子。”
颜稚秋摇头。
“金子。”小老头不肯放弃。
颜稚秋伸出手：“先生，图纸我不会卖的，如果您做不了，请将它还给我。”
小老头摸索着智障，恋恋不舍地不愿意松手。
颜稚秋渐渐没了耐心，这是他要送给梁雁的新年礼物绝不会轻易交给别人，他给身后的影七使了个眼色：“小七，给我抢回来。”
影七大步上前，徐湘灵来不及阻止，一下就给小老头按倒了。
“能做，能做，我能做！”小老头大声嚎叫。
“小七，放开。”颜稚秋吩咐。
小老头哎呦哎呦地叫唤了两声，揉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道：“五天，五天以后你来取。”
25/65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