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自我伤害的的社会学解释:对社会压力、社会支持和社会资本的影响。"
"三,自我伤害的文化差异:探讨自杀在不同文化中的发生率和特征。"
"四,自我伤害的预防措施:对社会支持、心理干预和药物治疗的研究。”
魏教授听完,把剃须刀放下,思考片刻对楚孑道:“我觉得都可以。”
然后,他看了看一旁的一堆毛线团:“猫教授呢?”
“嗯?什么?”
猫老师明显没睡醒,声音都带着倦怠。
楚孑这才注意到,原来旁边放着的不是一堆毛线团,而是穿着毛衣留着卷发的毛小茂教授。
除了开学那次以外,他其实一共来过老师办公室无数次了。
毛教授嘛,不愧于自己猫教授的绰号,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
如今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毛衣,看起来就更像波斯猫了。
见猫教授还是一脸懵的样子,楚孑又把自己拟的论文题目念了一遍。
“唔,”猫教授听完砸吧了两下嘴,“还行吧。”
楚孑见状又问:“那请问两位老师,如果我想发一篇CSSCI的话,这里面有什么适合的题目吗?”
是的,楚孑当然还记得“读书救得了华国人”系统给他的任务。
只是他一个学期以来基本把参考文献都读过了,但还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题目进行研究。
很多文科学者,尤其是社会科学领域的学者其实都是这样,三、四年发不出合格的SSCI甚至CSSCI。
但是,只要他们找到一个合适的题目,就能在短时间内连发好几篇不错的论文。
因为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问题通常是很复合的问题,当然可以从各个角度进行研究。
“CSSCI?”魏教授一脸诧异,“你才大一,就要发论文吗?”
楚孑认真点头:“我想试试。”
不然光应付考试什么的,也太无聊了。
“那不行,”猫教授忽然开口打断道,“这几个题目当一门课的期末论文都还不错,但CSSCI都发不了的。”
“你要考虑国内的大环境,这样的课题比较危险,我不想让你的努力白费。”
魏教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确实,这样的话题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搬上台面的。
但魏教授也没灰心,只是帮忙问道:“那请问猫教授,有什么好的题目,可以给楚孑吗?他可一直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学习上也很上进,我觉得很有希望可以做出点不一样的成果的。”
“我来拟?”毛教授皱眉,“那不如我帮他写完、校完再把版面费也替他付了算了。”
虽然几个题目都被否了,楚孑倒也并不气馁,又问:“那请问教授,关于找到合适的论文题目,有什么建议吗?”
毛教授揉了揉睡僵的脸,看向窗外。
窗明几净,阳光正好。
“我知道你书读的不少了,”猫教授吸了吸鼻子,“不如去外面看看吧。”
*
楚孑一直想着猫教授说让他去外面看看的事。
确实,大家都以为文科专业就是要大量读书,但其实对于社科类的专业来说,在外面多看、多想、多观察,更加重要。
可能去哪观察呢?
楚孑正在校园里消食,忽然看到了那个男生。
男生正在校园里慢跑,之前在天台上见到的那种沉沉死气几乎都消失不见了,汗水在夕阳下一照射,反而有种蓬勃之感。
男生显然也认出了楚孑,停下脚步。
“你好啊,”男生主动打招呼,“楚孑同学。”
楚孑微微一笑,算是回礼。
他觉得,能看到一个险些走向极端,并在校园里掀起不小风波的人,此刻能如同其他所有同学一样,在同一片阳光之下慢跑,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上次的事……谢谢你啊,”男生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地面,“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一点都学不下去了,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我懂的,”楚孑又问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我之后去了医院,诊断出是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男生笑笑,“现在已经在吃药啦,医生也建议我多运动,慢慢来吧。”
“好。”
楚孑觉得很替他开心。
“你知道吗,那天我去到了医院的精神心理科,忽然就觉得自己很正常了,”男生又道,“那么多人都有抑郁症,有焦虑状态,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有个群呢。”
男生说着,就把手机拿出来,给楚孑看。
群的标题是“我最棒”。
“群里大多数都是大学生,还有高中生和工作党,”男生将手机收了起来,“看来现在挺多人抑郁的。”
“是啊,”楚孑点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谁都可能得的疾病而已。”
二人又彼此寒暄半晌。
就在楚孑要离开的时候,男生忽然拉住了他。
“哥们,说句很矫情的话,我说完你就当听完了哈,”男生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感谢你那天抱了我一下,你自己不知道那个拥抱对我有多重要。”
“你抱我的时候我抬头看向天空,看到了夕阳。”
“一只喜鹊飞过去,正好和太阳重叠,散发着一圈金色的光,美好的特别不真实......”
“我想,那个场景我会一直记得,对我来说特别有种......重生的意味。”
男生说完,楚孑愣了。
他只是当时想给对方一个拥抱罢了,毕竟自己上辈子走在天台上太多次了,知道那里有多冷。
男生咧嘴一笑:“说完就算了啊,咱不提了!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表:“你是殡葬班的吧,你们生命文化课是不是要开始了?”
楚孑也看了一眼手机:“还真是。”
“那我们一块去听吧,”男生长舒一口气,“我现在要让自己的生活丰富起来,从认真旁听别的专业的课开始。”
“好。”
二人并肩而行,影子在后面拖了很长、很长。
*
这是最后一节生命文化课,也是这学期的最后一节课。
魏教授照例卡点进入教室,先把自我毁灭这个话题花了大半节课的时间彻底结束,然后才让大家放下笔。
大家记完笔记,这才发现,教室里几乎坐满了。
从那天直播开始,这个教室的人就越来越多。
本来令大家有点忌讳的殡葬班课程,竟然现在开始场场爆满,阿戒他们甚至要提前两节课占位置,不然就只能坐在过道上了。
魏教授也没拒绝任何人的旁听,甚至很多时候课上还会提问来旁听的同学们。
此刻,他看着一屋子满满的人,笑得非常满足。
“这节课,无论如何都不是一门轻松的课程,”魏教授总结道,“不止难在需要你们掌握哲学思维和大量的史料,更是因为要让你们对生命和死亡这两件事产生思考。”
“我们首先通过学习生命、了解生命,并思考了与之对立的,死亡的本质为何。”
“我们讲了灵魂,讲了二元统一理论,因为如果灵魂是存在的,那么永生这件事就是可能的,这当然是我们最大的渴望。”
“但这是错误的,因为没有灵魂的存在,我们都是有生命的机器。”
“虽然我们很厉害,我们可以恋爱、吃饭、可以梦想,可以做很多事。”
“但当机器坏掉,那就是终结。”
“死亡并不是我们理解不了的什么奥秘,只是和灯泡坏掉、电脑坏掉一样,很平常的事。”
“但这并不是说,死亡这件事不遗憾。”
“对待死亡的合理态度,也就是我们对待生命的态度,这并不神秘,不是连想都不敢想,而是应该让大家意识到,拥有生命,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虽然意味到了这件事并不代表我们会一直幸运下去。”
“对某些人来说,或早或晚,他们会不再幸运,生命并不值得再坚持下去,也许死亡是他们能做的唯一选择。”
“通过这个学期的学习,我希望你们不只是自己想清楚生命与死亡,而且希望大家在面对生命、面对死亡的时候,不再有恐惧和幻想。”
“我们常听这句话——‘死生亦大矣‘。”
“但中间有个亦字,我希望大家在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也要记得,死与生之间的东西,叫作人生,它同样重要无比。”
“谢谢大家。”
全场同学愣了片刻。
之后,献给生命文化的掌声四起。
包括之前觉得生命文化这节课很痛苦又没用的阿戒。
此刻他鼓掌鼓得最用力。
诚然,学了生命文化这门课并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也几乎可以说,这门课对实际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帮助。
正如很多门理论课程,甚至说,大部分大学课程一样,它们不会让你可以轻松的应对之后的某一份工作和人生。
但能让你的人生,多看到一层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魏教授听着来自上百学子的热烈的掌声,趁大家不注意,转过身,擦干了眼角的泪珠。
这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而他转过身后,不少同学都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因为,他们都看到,魏教授趿拉着鞋的脚后跟,袜子上破了一个洞。
只不过,这次同学们的笑声里,并没有恶意。
一节课到此结束。
不少学生都涌向讲台前,向魏教授请教问题。
昔日还在避讳死亡与殡葬的他们,此刻才发现这是一门多么美妙且必要的学问。
楚孑笑着看向应接不暇、满脸通红的魏教授,忽然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上写着[父亲]。
沉默寡言的楚峰几乎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
楚孑带着疑惑接起电话。
“爸,怎么了?”
对方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很快传来。
“儿子,我手抻了一下,你能来城西殡仪馆帮帮忙吗?”
第23章
半小时前, 城西殡仪馆门口。
六辆黑色的运尸车鱼贯驶入殡仪馆的小径,任谁都知道,出了一件大事。
楚峰带着七八个运尸工已经站到了殡仪馆门口, 等待接手。
运尸车一停,楚峰就上前与司机签字确认, 进行了遗体的交接与确认。
六个遗体, 平均年龄26岁, 全是男性。
正是和自己儿子一样的年纪啊。楚峰想着, 签字的手也微微颤抖。
接着, 他便指挥着两个运尸工为一组, 将一具具尸体抬入殡仪馆内。
一切都是乱而有序,正如他们之前做过得千百次一样。
但很快,几辆大巴驶入殡仪馆前,让整个场面都不再受控制。
六具遗体,六个逝者, 代表了六个家庭。
瞬间几十号人的哭喊声和喊叫声就占满了整个殡仪馆前厅。
“我的儿啊!”一位老妇人喊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你让娘还怎么活啊!”
“老张家就你一个独苗啊, 咱们家呀, 算是绝了后了!”
“……”
哭喊声不绝于耳。
夕阳即将坠入山岗, 连殡仪馆两边的松柏上都染上了金黄的光泽,宛如被点燃的昏黄的蜡烛,孤独的燃烧着。
王花工抽着烟,趿拉着鞋沿小径向前走去,见到此般场景却没太大反应。
在殡仪馆工作了二十来年了,什么场面都见过。
最近殡仪馆效益不好, 不少人干不下去走了,只有他们几个老人还在这坚持着了。
如果偶尔遇到这种“大活”, 往往连搬尸工都不够用,他们就得上去帮忙。
王花工一边抬起一具尸体,一边看了裹尸袋一眼。
六个裹尸袋全是市里公安局统一的配置,看来是一起事故,六个逝者,由市公安局法医部检查完直接送来的。
23/200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