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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古代架空)——灰谷

时间:2024-01-23 09:34:55  作者:灰谷
  “又及,九哥有什么不方便在外边印的东西,弟可代劳,必不外泄。”
  谢翊看着这书信又是微笑了,这一副小心翼翼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印什么禁书又还要鼓起勇气要帮自己印的态度,实在可爱。
  这义学捐款一事倒是应对得不错,果然孺子可教。只是为了个国子监印书的许可这般得意窃喜,他开口和沈梦桢说一声不就行了?
  谢翊提笔复信:“朝堂固然诸多工于心计之人,但无非为利为名,士林也有务实正气之人,但不会为利结交。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更何况可托生死之友,一辈子有个一个两个足矣。其余诸人,都为过客,匆匆来去,不必计较真心与否。若要共事,要么以名利驱之,要么以势压之,挟其把柄……”
  他顿了顿笔,终究从案上拿下裁纸短刀,将最后一行“若要共事”之后全裁掉。
  这孩子心实,不要吓到他了。
  至于印东西,给他找点事也好,省得日日被谢翡他们惦记着,想到肥羊两字,他都忍不住想笑。
  他想了想,命苏槐:“你去御书房拿几套书来,一套《三国演义》,一套《龙图公案》,另外还有一套《本草》《瘟疫论》、《伤寒论》、《辨证录》、《三合集》,再有《珠算经》、《马经》。”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先就这么多吧,封了盒子送去竹枝坊,和他说这些都是绝版书,供他印去卖,绝不可丢失,刻版后即送回。如能配些精美的绣像、草药画、算盘珠位图之类的,更好,印好后送我几套便好了。”
  苏槐应了:“是。”心里想着,乖乖,这可全是内藏孤本抄本善本啊,多少翰林学士想看,也要一本一本慢慢借,这小公爷拿去印了卖,嚯!
  谢翊自言自语道:“这能让他忙上一段时间了。”也省得日日和狐朋狗友厮混,与虎狼周旋。
  作者有话说:
  注:一、关于义学,是免费学塾,宋以后明清,兴办义学非常普遍,大多由地方官府主办。大家看看明清的名臣在地方的任职经历,不少都有办义学的政绩。仅看广西桂林一地,明清两代就兴办了四十多所义学。这也是明清考察官员的重要考核范围。而这种义学大多承担的是启蒙学童、教化乡民的功能,唯有少数书院才能达到往科举输送人才的作用。科举的资格和义学就读的资格是两回事,不是说你读了义学就一定能参加科举。文里谢翡举办的义学,规模很小,只是替朝廷分担一些赈灾负担,同时挣点名声养养望,不必发散太多,这也不是许莼的事业,不会多写。
  二、筹办义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奏报这事肯定早就奏了,和皇帝前一晚见世子没有因果关联。皇帝日理万机,在皇上跟前奏报,可能也就是一句皇上去年水灾,育婴堂收养孤儿负担困难,我打算办个义学分担,银我发动捐助自筹。皇帝一听挺好,就是不要光教经义,教点实际的。皇帝不可能还去真听你去汇报这义学叫啥名字,选址在哪里,老师打算请谁,需要多少钱,钱打算怎么捐的这些琐碎细务。便是关心,也只会要求走程序专折呈报,由国子监、礼部等有司审核。谢翡为宗室子弟,见皇帝机会多,要办义学,报这一句话也就是为了过个明路,省得做了后皇上猜疑邀名,当然咱们皇帝自然也胸襟宽广,不介意这些,有实惠到百姓就行了。
 
 
第45章 题匾
  六顺十分勤勉, 第二日许莼收到这一大盒书,肃然起敬道:“九哥原来有这许多珍贵藏书!”
  他先迫不及待拿了九哥的信来看,看到那句:“可托生死之友, 一辈子有个一个两个足矣。”一时不觉有些痴了, 心中想着, 我只要九哥一个足矣。
  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回九哥,只能先将那盒书籍打开, 仔仔细细看了,越发感动,这些书显然是九哥认真选了的, 《三国》和《龙图公案》, 选了画师仔仔细细配好画印绣像本拿去卖, 那可是极畅销的!医书自不必说了, 这可太珍贵了,周大夫看到恐怕也要两眼放光,不若这刻本校样就让周大夫来做, 他定要开心死了。这《珠算经》和《马经》,就更珍贵了,印出来也极实用, 又是自己立刻就能给义学印上的。
  他心中感激越甚,越发珍重, 不敢轻亵了九哥的这番心意,于是亲自捧了书包好, 叫了冬海来监督, 先去了闲云坊, 把青钱和罗禹州叫了来, 把这书给他们看了, 然后说了想法。
  青钱一听自然喜悦:“这绝版书可不易得,一则要管好,派八个得力管事锁好,四个一班,日夜轮流看管,寸步不可离。白日派人来一页一页拓了去做刻版,书一律不许带出书室;二则整个消息都需封锁,不可外泄风声。待做出刻版后,先印一个校本,请人精校,这时候便可请画师来画绣像插画了。这时候书也全都可以归还了。”
  罗禹州也道:“那印书厂还得重新申饬一轮,之前到底不是咱们家产业,我先安排几个得力管事过去,把上下印书刻版校对的工人都重新整理一遍,留下可靠的,印厂也得好好修一下,需要补充什么的得赶紧采办,工人食宿的地方全安排上,刻版期间一律食宿在书坊里,不许外宿。”
  许莼一听极是:“是的,之前那些印印话本可以,但印这绝版书,那还是差了,得把工具都给弄好了。纸张、刻版、画师,我都要最好的,这才配得上这书。工人都给捋顺了,印厂这边得麻烦罗管事了,横竖这边闲云坊也有青钱姐姐管着,您可多留些心在那边,你这边冬海配合,主要是那些医书,到时候周大夫也掌着,必万无一失。”
  “至于义学捐书这边,就请青钱姐姐总负责了,一应对接,也都靠您了。我把秋湖留给您,有什么事可让秋湖帮忙,来回禀报我。”
  青钱一笑,跃跃欲试:“多谢世子信任,必不辱所托。笔墨纸张这些,咱们闽州可是特产,如今立刻调货,必不给世子丢脸。只是这般你身边就只剩下春溪夏潮了,我给表少爷那边去个信,再挑几个能干的给您送来?”
  许莼摇手:“罢了,表哥那边也是用人的时候,咱们自己再慢慢教着些人便好了。”
  “等等,这印书坊,咱们得起个响亮点的名字。”
  青钱道:“我这些日子刚接收书坊,也了解了一下,有名的有洞庭扫叶山房,取校书如扫落叶之义;姑苏聚文堂,四美堂,宝兴堂;金陵富文堂、聚锦堂、德聚堂;京里的就更多了,聚珍堂、善成堂、文成堂、翰文斋等十几家,但名字就普通了,不好记,依我说得起个好记的,雕成堂号,每本印上,这样才响亮。”
  许莼心中嘿嘿一笑,连忙回去写了一封信给九哥,九哥才学高,替自己起个响亮的名字嘛。
  谢翊却是在见谢翡,听谢翡说义学筹措的事,笑着嘉许道:“卿办事能干,这么几日竟筹了这许多,多余的捐款倒也不必退回了,只转给京师育婴堂吧。供孤儿日常衣食供给,也算周全。”
  “朕给匾额题字的事就免了,你既都请了三鼎甲,让他们分别题匾题诗便是了,朕记得状元的字很不错的,他又出身贫寒,如今捐资助学,也是个不忘本的意思,贫寒孤儿看到这三鼎甲的题字题诗,自然也踊跃向上,善举也。”
  谢翡原本以为皇帝必恶了贺知秋,没想到还能神态轻松这么说,心道若是自己回去转述给贺知秋,恐怕他也能放下心来。
  谢翡便也谢了皇上天恩,退了出去,却在夹道看到苏槐亲自捧着个朱红匣子,笑意盈盈迎面进来,见到他连忙侧身鞠躬:“奴婢见过小王爷。”
  谢翡笑道:“苏公公好。”
  苏槐笑容满面:“小王爷好,听说您兴办了一所义学?老奴那边也有些积蓄,略尽绵薄之力。”
  谢翡忙道:“实是已凑齐了,不敢再受公公美意。早就远远超过了兴办义学所需银两,刚刚与皇上报了,皇上命多余资金转去育婴堂呢。”
  苏槐道:“这等,那我也命人送去育婴堂吧。老奴还有差使,小王爷先请。”
  谢翡连连作揖,看着苏槐脚步轻快小步送入了内殿,不多时便又看到苏槐小跑出来传笔墨伺候,心中诧异,文心殿一贯是皇上日常见大臣面奏议事的地方,若是写字一般会去后殿岁羽殿。
  如今忽然传笔墨,自然不是日常笔墨,想来是要写大字了,这是要给哪里题字吗?皇庙?还是宫里哪一处修建?难道是斋宫?
  可惜自己没有求得皇上赐笔墨给义学,若能求得御笔题词,譬如宣成、清湘书院,流传至今,可都是嘉话。
  谢翡一径想着,一径回去继续筹办义学的事,一边果然亲自登门去了状元府邸,送了些药材补品,又将皇上口谕告诉了,只以为贺知秋定然欣然。
  没想到贺知秋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皇上这是诫勉于我,不可忘本。多谢小王爷转告皇上口谕,臣凛遵君命,不敢有违。”
  谢翡有些茫然,但还是宽慰道:“我看陛下十分和气,贺大人还是放宽心怀,早日养好伤,振作起来,过些日子书院开张,还请状元郎亲笔题匾,到场祝贺。”
  贺知秋点头道:“多谢小王爷,贺某惭愧,也是时候振作起来,为民谋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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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六顺亲自给许莼送来了匾额横额“雏凤堂”。
  许莼笑得合不拢嘴,又让六顺转送给九哥一套大笔,却是上次九哥喜欢,他又让人定制了一套专门写大字的毛笔来,今日刚刚送到。
  送走六顺后,许莼自己把那“雏凤堂”反复看了几遍,只觉得淋漓恣意,潇洒出轻尘,正如其人一般。心道:九哥写得这般好,我就将这字直接拓印刻制成堂号,印在每本雏凤堂出品的书上,这些书定然要流芳百世的,九哥的字也随着这些书,造福世人,流芳百世。
 
 
第46章 文书
  义学转眼落成, 择了吉日开张。
  谢翡亲自主持,京兆府尹江显亲自过来致辞,三鼎甲贺知秋和张文贞、范牧村也都到了。花团锦簇燃了鞭炮, 贺知秋提前题的“维贤书院”挂了起来, 张文贞则写了一篇文赋, 以贺这书院成立,范牧村则写了一首诗。所有的贺文贺诗全都提前刻好了碑, 放在书院入门的照壁处,背后则刻着捐赠人的名单及捐银数。
  江显见了贺知秋有些尴尬,但到底官场厮混多年, 倒还与他打了招呼。贺知秋平心静气拱手还礼, 甚至还和他讨教:“江大人这些日子城墙修缮安排得极好, 我等住在城墙附近的百姓都有受惠到。”
  他母亲看他病了消沉, 便瞒着他还去给修城墙的劳役送了几日食水,挣了工时拿了竹筹换了不少吃用回来,他问了才知道, 心中羞愧自己为官还要让母亲辛苦,另却也吃惊江显竟有如此之能。
  江显尴尬道:“都是赵毓大人一手安排,不敢掠功。”说完看贺知秋面上全无怨恨自己之色, 若无其事。心中也微微放了心,想起来幕僚和自己说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便也装着太平样笑着说些闲话,一边看着学生们受了先生训导后, 排着队领书盒、书袋。
  学生们都穿着簇新的统一制的皂边蓝袍, 扎着腰带, 头脸都洗得干干净净, 领到书盒书袋的都笑逐颜开, 十分激动。
  谢翡拿了那书盒来看,笑着对范牧村笑道:“这书盒还挺实在的,沉甸甸的,是楠竹做的吧?还细心雕了花。”
  范牧村道:“适才也听文贞兄说了,说盒子里头配的全是京庆纸,笔是蓝田笔,墨锭是松烟墨,砚选的端砚,印的课本也很用心,选的《千字文》《幼学琼林》《算经》。我也才说这学生习字就用京庆纸着实浪费了,说是另外还有练字用的毛边竹纸,书盒里头放这纸更体面些,果然考虑周到。”
  谢翡拿了一册课本起来随手翻看一边笑道:“不过半个月时间,许世子能办得如此精心,确实能干……”他顿了顿,看到书的扉页套印有朱红色的印书堂号“雏凤堂”。
  他一怔,他身后的江显看到呵呵道:“这雏凤堂的堂号几个字写得甚好,我适才也和状元郎说过,这字写得和御笔竟有些神似。雏凤清于老凤声,这书局堂号起得十分妙啊,倒很衬这今日的场景,雏鸟嘤嘤,以待来日。”
  谢翡笑道:“我也才说这字怎这么眼熟……原来是有些似御笔……陛下自幼喜临飞白和章草,落笔大开大阖,帝王气象,这几个字虽也神采灵动,似凤飞展翼,但这笔意缠绵徘徊,倒有些悱恻之意,少了些昂扬雄俊之气。”
  他旁边的范牧村看他们说得热闹,笑道:“得非羽这几个字品评,我看许世子这印书堂生意也要好了,我倒要看看什么字,配得上非羽兄这评不……”说完也拿了一本课本起来翻,几个字落入眼帘,他面色微微变了。
  谢翡笑道:“听说东野兄自幼就伴驾读书,自然也是熟悉皇上的字的,你说说,像不像,我刚才看到都愣了下。”
  范牧村笑道:“无非都是飞白罢了,倒也不必牵强附会,靖国公府的产业,若是能拿到御笔,岂会不宣扬,再则皇上怎会给个名不见经传的印书局题字。”
  众人都笑了,大多也都如此觉得,谢翡转头道:“怎的不见许世子?”
  苏霖玉道:“倒是说要来的,结果一大早据说沈先生忽然找了他去,听说是有个什么工部的数据算不出,烦到沈先生那里,沈先生大概找了几个精算学的学生去算去了。叫小厮和我这边说了声,说一会子算完直接去花云楼便好。”
  谢翡点头:“那倒是正经事,如此这边事也完了,我们且去花云楼聚一聚吧,也算完了一件大事,好好贺一贺。说不定许莼已在那里了,有他在的话,想来算得快。”
  熊文端戏谑道:“就怕沈先生抓着他要考他功课,给他开点小灶,一会子若是看到他面带苦涩,定然就是被加了功课。”
  一时熟识许莼的人都笑了起来,贺知秋问道:“说的是靖国公府上那位世子吗?”
  谢翡道:“对,忘了你不曾见过,一会子为你介绍许世子,字思远,极慷慨有趣的。”
  贺知秋道:“倒是琼林宴那日见过他父兄,想来簪缨世家,人才自是出色的。”
  张文贞接了句:“我也是那日见了他父兄,觉得俗的俗,迂的迂,没想到那日宴会见了许世子,倒与他父兄两样,有晋人风,可堪结交。”
  贺知秋知道这位榜眼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一般一些的人都入不了他眼,竟能如此品评,想来这位靖国公世子果然有过人之处。
  谢翡笑了:“我先也为流言所误,以为许世子身厌罗绮,口穷甘鲜,是个荒唐轻薄儿,也是见了才知道传言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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