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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古代架空)——灰谷

时间:2024-01-23 09:34:55  作者:灰谷
  太夫人已先笑了:“葵丫头原来是今日归宁?倒是我记差了日子,姑爷一起来了吧?正好有极好的螃蟹,让你叔叔陪着姑爷尝尝,咱们娘几个也亲热亲热。”
  许莼看到许葵进来,嘴巴微微撇了撇,许葵没出嫁之前和许莼也不合,仍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走过来就依偎在太夫人身边,撒娇起来:“就知道祖母疼我,我可想吃蟹黄包了,母亲非要说那个太过寒凉,不让吃。”
  大夫人白氏一贯寡言少语,面容清冷,只是淡淡看了许葵一眼,太夫人笑着道:“你娘是为你好。”她看了眼屋里的姑娘们都在,没好说什么,但仍是不动声色看了看许葵的小肚子,看起来仍然没有消息,这都嫁过去快满一年了。
  许葵却一贯肆无忌惮,可不管屋里还有未嫁的姐妹和几位弟弟,直接道:“之前为着韩家要守孝,拖了三年才完婚,他们理亏在先,婆婆哪敢说一句话?再说了,婆婆日日只说让相公用心读书,准备明年春闱,这没消息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白夫人冷斥道:“姐妹兄弟们都在,看你出嫁了还这么口无忌惮的。”
  太夫人笑道:“葵丫头烂漫天性不改,说明在那边没受气,你也安安心,别太着急了,咱们好歹也是开国贵勋人家的姑娘,总有一份体面尊贵在,专心春闱是对的,姑爷若是明年春闱金榜题名,迟早封妻荫子,给咱们葵丫头也挣个诰命。”
  许葵笑了声,脸上倒是真的畅怀了些,看了眼下面默默站着不说话的许菰笑道:“大弟弟明年也要春闱了吧?正好今日你姐夫过来,一会儿你可和他交流交流。”屋里三个堂弟,她仿佛视而不见许莼和许苇,也仿佛没看到算是她长辈的盛氏一般,只和许菰说话。
  许菰脸上冰霜一样冷漠的面容微微缓和了些,站起来鞠躬道:“多谢大姐姐照拂。”
  许莼在一旁心里难受,太夫人在一旁拍了拍他的手笑道:“说得也对,几位哥儿都出去和你们的爹陪客吧,大姑爷可是京里有名的学问好,你们都多和他请教请教。”
  许葵轻笑了声,声音很是不屑:“菰哥儿还罢了,另外两个连童子试也没过吧,倒让我们家二爷能和他们说个什么呢?论诗文?怕不是笑话。真是白瞎咱们府上请了贾先生这样的大儒,我听说贾先生原本想要请辞,要不是还有菰哥儿考上了举人,总算没辞了那西席。”
  许莼起身抬脚就走,一声不吭,许葵冷笑了声,许菰和许苇连忙往上行了个礼,匆匆跟着许莼走了出去。
  太夫人嗔许葵道:“葵丫头难得回来,也不和莼哥儿好好叙叙感情,莼哥儿是你正经兄弟,将来继承爵位的,你倒去抬举提拔庶弟弟,也不和你正经兄弟和缓和缓关系。”
  许葵脸带轻蔑看了眼仍然木着一张脸的盛夫人:“依我看,二婶婶倒不如指望菰哥儿来日考了科举,作为嫡母还能挣个诰封,指望二弟,那还是算了吧,我听说他如今流连花柳之地,出入优伶戏园,年纪轻轻,倒是子承父业,两父子荒唐的名声,满京城哪家不知?便是我在韩家,说起二叔和二弟,那是真的一点脸面没有。都说女子在夫家,娘家就是自己的脸面,可惜二叔二弟……”
  她轻蔑笑了声,白氏叱道:“长辈也是你能指摘的?”
  许葵委屈,眼圈一红看向太夫人:“祖母!”
  太夫人脸上也有些尴尬,却只能迁怒在盛氏身上:“俗话说,娶妻娶贤,你既不能好生劝说国公爷,又不好好教养莼哥儿,好好的一个开国贵勋,如今这般……眼看着国公府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世袭罔替的爵位就丢了,我拿什么脸面去见老国公……”
  她说着眼圈也红了,白夫人和许葵便上前劝解,只有盛氏仍然木着脸不说话,两位留着的二小姐、三小姐看着嫡母被指摘,却也不敢劝,只是木着脸低垂着眼睫毛。
  却忽然外面一阵骚动,过了一会儿太夫人身旁的丫鬟进来匆匆禀报:“外面公爷让人进来通报,请太夫人、大夫人、二夫人都带了女眷们赶紧换了衣服出去,说是宫里有中官带了敕令来,正开了大门,摆香案呢。”
  太夫人愣了连忙站起来道:“中官来了?可有说是送什么诰书?”迁改职务?追赠先祖?又或者是贬斥罪行?
  她不由自主道:“若是爵位有变、或是追赠、诰封,合该是礼部派人来才对,怎的是中官?”
  白夫人显然也想到此处,不由自主道:“中官……一般都是代君教训传话……难道是国公爷让御史给参了?”
  太夫人脸色微变,难道是老二太过荒唐了,真的有什么劣迹被人捅到御前告状了了?她狠狠瞪了眼盛氏,忍不住迁怒道:“你不好好相夫教子,迟早要给府里惹祸!”她手腕微微发抖,却也知道再问越发府上下全都人心惶惶,连忙起身命人:“快换了我的诰命服来。”
  一边却又心神不宁又接连问了一串话:“府里已多时不接诰旨了,恐怕老二不知道规矩,安排下给传旨的中官打点没?知道是内廷哪一个衙门的内官吗?可万万不要失礼了。还有府里的公子们都安排了没?”
  白夫人连忙道:“我这便让人安排打点,只不知来的是司礼监的哪位公公?可有带侍卫过来?”
  丫鬟回话:“是公爷身边的冯先生让人传话进来的,说来的是司礼监的掌印公公苏槐大人,只带了几位小内监乘马车来的,挑了东西来的,看着像是赏呢。几位小公子都现正陪着公爷在陪着那位内官大人说话,只说看来面色还好,笑意盈盈的,国公爷给他介绍家里的几位公子,也很和蔼,应该是好事……”
  太夫人先是一惊,之后又心里稍微稳了些,但还是道:“苏掌印,那可是皇上身边人,哪能那么容易给你们看出来心里想什么呢——只是,若是赏,想来是例行给功勋大臣的赏赐,今日不年不节的,大概是皇上一时兴起?从前年节赏赐,大多都是打发些小内侍过来,怎么今儿是他亲自来了?”
  她一边推白夫人:“你赶紧去换了诰命服,这边老二家的伺候就行了。”一抬眼看到盛氏,又有些没好气:“账房那边恐怕拿不出多少钱来,我记得苏槐祖籍是江南的,一般东西入不了他的眼。上次看到你那里有一座珍珠琉璃屏式样新奇,尚且拿得出手,且让人封了,一会儿无论好歹,让人封给他带回去。”
  盛氏低眉顺眼应了,这些年她但凡头上身上插戴,屋里摆设,略有些拿得出手的,都被太夫人以这种借口拿走。那琉璃屏还是店里送进来给她看式样的,没几日,这又被惦记上了。但如今内侍上门,不知是福是祸,她又惦记着已到前面的儿子,因此也不计较这个。
  一阵忙乱后,太夫人终于带着国公府上的女眷都出去了,却看到大堂上已摆下了香案,一侧一位紫衣的公公站在那里,笑盈盈一手正拉着许莼的手,笑着说话:“国公爷不必过多苛责小公爷,小公爷迟早要继承爵位的,倒也不必和别家子弟一般非要去国子监那里挣前程。我看小公爷生有虎目,光彩有神,英气超群,好一个将门虎子,来日定然前程远大。”
  许莼满脸通红,正浑身不自在,历来这种场合,许菰才是那个被镇国公和来宾重点夸耀的对象。且因着他眸色浅淡偏黄,与寻常人不大一样,就连太夫人都为此闲话时问过盛氏,是否先祖有夷人血统,这还第一次有人夸他一双虎目,前程远大。
  镇国公许安林正是心里战战兢兢之时,哪里敢说什么,连忙奉承:“原来苏公公还擅相学,如此说来下官就放心了。”他明明是一等国公,偏偏却对苏槐一脸谄媚之色,卑躬屈膝自称下官。苏槐呵呵一笑,拍了拍许莼的手,看到太夫人上来了,笑着道:“老太君、国公夫人也到了,既如此,且先宣旨。”
  他站了起来上大厅面朝南面,众人忙不迭地都依着辈分排队跪下,苏槐捧了诰命骈四俪六地慢悠悠读起来:
  “尔辅国公许安林之妻盛氏,秉性柔嘉,持躬端谨,温恭有恪,淑慎其仪,相夫以礼,教子有成,兹以覃恩,封尔为一等国夫人。於戏!被象服之端严……”
  在一片安静中,苏槐读完了诰封的旨意,含笑对着镇国公道:“恭喜国公、恭喜盛夫人,接旨吧。”
 
 
第4章 谋算
  府上一片喜气洋洋,鼓乐喧天,鞭炮声声。
  内堂上太夫人面色虽然也笑着,却时不时看一眼盛氏,自从诰命宣了以后,太夫人就让人给盛氏设了座,笑着道:“既是得了皇上恩典,今天就是你的大日子了,自然是要贺一贺的,阖府上下且赏起来。”
  “只是这诰命来得突然,却不知是如何来的?”
  盛氏虽也错愕,但却也不知,只是摇头道:“儿媳不知。”
  白氏笑道:“这诰封是要请的,想来是公爷给弟妹请的封。”
  盛氏面上却无喜色,她接了旨,心里也猜测是不是丈夫请的封,突然请封,是又有什么天大的事要求自己?她心中惊疑不定,看了眼坐在下首的几个小辈,许菰正坐在那里,面色一派沉稳,斯文如玉,许莼坐在旁边,看起来也是心神不宁。
  难道是要为这个庶子谋前程,所以先给自己点甜头?盛氏心中猜测不休,但如今许菰已得了举人功名,若需要自己,难道是婚姻了?难道是要自己出许菰的聘礼?但许安林一贯没脑子,只会一味贪花好色,这事情若是太夫人都不知道,那就确实不解了,若只是出些银子,也还罢了,就怕想要谋更多。
  太夫人看了眼白氏道:“这么大事,老二怎没和我禀报?咱们府上已有两个诰命,如今又没有什么功劳,贸然请封,极易招祸。你从商贾出身,不知道京里规矩,请封总得选个好时机。或是皇家有喜事,或是府里有些建树得了皇上的眼,这时候请封,才是稳妥。你本就是国公夫人,诰命是迟早的事情。原本我已打算好了,明年荪哥儿入闱,若是侥幸得了名次,正好以此为由替嫡母请封,最妥当不过,你们如何按捺不住?”
  她面上已罩了冷霜,盛氏确实早已知道这个婆婆总是要拿捏自己的,这个诰封被压了多年。总说要选好时机,一拖拖了十九年,她早已不放在心上,如今虽然得了诰封,婆婆少不得还要拿捏一二,省得以后使唤不动自己这个媳妇,她木着脸道:“母亲教训得很是,只是这诰封究竟谁请的,媳妇确实不知,国公爷并未说过此事。”
  白氏笑了声:“想来是二弟心疼弟妹,自作主张了。论理弟妹嫁入国公府也十九年了,操持家务,服侍母亲,相夫教子,请个诰封原也是应当的。只是不该不禀过母亲便请封。弟妹毕竟商户人家出身,不知道勋贵诗礼人家,最是看重这礼的。虽说母亲慈爱,自然不会和那等乡野妇人一般,动不动去官府告忤逆。但这无告高堂,便越过母亲为妻子请封,到底在孝行上有亏,哪里瞒得过京里的人家?弟妹是拿了一品诰命了,却只会害了菰哥儿和莼哥儿,尤其是菰哥儿,明年便要入闱了,若是被御史知道,参上一本……轻则考上了也被黜落,重则甚至连诰封也会被回收的。”
  许葵捂着嘴惊道:“母亲说的难道是乾道年间那个新科状元因忤逆被褫夺功名的事?”
  太夫人冷笑了声:“本朝以孝治天下,你们年轻人哪里知道厉害!只贪图那名头好听,却不知道咱们这等人家,每走一步,那都是要仔细绸缪的!”
  她揉着心口,仿佛被气得不行:“去请国公爷进来,我还在呢,就已没把老母亲放在眼里,日日吃喝玩乐不提,如今连诰封也当成寻常玩意儿来讨媳妇欢心了,祖宗传下来的爵位,迟早要坏在他手里!”
  她动了大气,盛氏只好站了起来默默无言。嫡母起身,许菰、许莼以及许薇、许蓉两个庶女也只能站了起来听训,却也都不说话。许莼倒是知道自己父亲糊涂混账,却又事事都听祖母的,倒不至于会做出自作主张为母亲请诰封的事,但他也知道但凡祖母教训母亲时,自己辩解一二,祖母只会更生气,罚母亲更重,只能忍着看到底是怎么来的诰封。
  太夫人正一迭声叫人去请镇国公时,镇国公许安林恰好就从外边走了进来,他亲自去送了苏槐出去,回来便听到下仆传话说太夫人急着见他。
  他也正有事要说,便连忙进了来,太夫人一见他便厉声喝道:“我还没死呢!你就瞒着我向朝廷请诰封?”
  许安林一懵:“儿子不敢……不是儿子请的封啊。”
  太夫人满腹怨言被堵了回去:“不是你是谁?”
  许安林脸上又带了些骄傲:“刚刚我也奇怪,送苏公公出去的时候,看苏公公和气得紧,这才悄悄问了。苏公公说啊,这是嘉赏盛氏教子有方的。”
  太夫人心中一喜,看向许菰:“难道是菰哥儿才名得显?”
  许安林连忙摇头:“非也非也,是莼哥儿,据说是知道工部那边造船银钱不够,主动捐了十万两白银给工部造船,皇上知道了十分嘉许莼哥儿忠义之心,便给了盛氏一个诰封。”
  满堂寂静,都看向了许莼,许莼听到十万两白银,也是脑筋一懵,许葵已吃惊道:“莼哥儿有这么多钱?”
  许安林尚且未觉,也是有些酸溜溜道:“可是,我也是说,莼哥儿手也太散漫了,当然忠心是忠心的,为朝廷做事么,但是十万两白银!这是皇上知道了呢,若是皇上不知道呢?岂不白捐了?也没和家里商量商量……”
  许莼心里已知道定是那天那个孤高如鹤的男子替他捐的,他明明是替他赎身,他不要,却替他辗转捐了出去,换了母亲的荣封……他胸口一阵翻腾,酸涩中又带了一丝甜……他看不上我,十万两白银说不要就不要,但是又为我考虑至此。
  太夫人看他只是呆愣愣的,脸上倒是慈爱嗔道:“原来是莼哥儿大了,知道报效朝廷了?只是适才听我教训你母亲,怎的也不说?倒让你母亲白白受了委屈。你哪里弄去那么多银子捐?”
  许莼这才回神过来,勉强笑道:“百善孝为先,祖母教训母亲,做儿子的自然也是有不是,怎敢说个不字?适才不说,实是孙子也不知道母亲的诰封是为着这一桩事,这实是误打误撞了。原是前些日子柳升介绍了位兄台与我认识。那位兄台为人轩昂,十分高洁,我想要结交,听说他最近办差,正需一笔银子解困。可巧手里有着从前外公给的十万两银子在宏昌钱庄的刚好到了期,便给了他扶忧解困。却并不知原来这位兄台办的差使却是为朝廷造船,阴差阳错,让母亲得了诰封,实在是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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