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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古代架空)——灰谷

时间:2024-01-23 09:34:55  作者:灰谷
  外边分明落着雪,天气阴霾,这画展开,春光满纸,直令人如沐春阳,花香袭人,屋内仿佛也陡然暖和起来。
  谢翊笑了:“这是借鉴了些西洋画法?肖像画得细腻入微,很是逼真,你连这玉佩的温润感、鞋上镶的小珠都给勾出来了,花了许多时间吧?”
  许莼道:“断断续续画了大半年呢,九哥看画得像不像?”
  谢翊赞道:“毫发不爽,这人物的浓淡阴阳也晕染得好,看着真像真人一般,花卉蜂蝶又是没骨画法,倒是博采众长了,让人挂起来吧。”
  许莼嘻嘻笑着:“我以为九哥会嫌我不留白,满满当当都填满了。”
  谢翊道:“卿卿性喜圆满,是有福有慧。这帝后双圣像,正可传后世。”
  许莼被他原本夸得沾沾自喜,没想到忽然冒出来个帝后双圣来,面上一热:“九哥打趣我呢?”却心中十分虚,自己故意画这样一张两人并坐如夫妻的画像,难免存的炫耀窃喜之心,九哥应是猜到了他的小心思,他又窘迫起来,一边道:“这画我还要装裱过,九哥看看就行了。”
  却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那点心思,也并不希望真把这样的画挂着天天看。谢翊看着他,双眸温和带笑:“朕喜欢卿卿这画,正是花好无缺,佳偶成双,珠联璧合,百年好合。”
  许莼面上越发热起来,匆匆将那画掩起来,上前道:“九哥还是想想这三日怎么过吧?别业那边冷了不好玩,咱们难道就窝在宫里猫冬么。”
  谢翊道:“我倒有个想法……”
  话音未落,却见外边苏槐在门外禀道:“陛下,方统领求见。”
  谢翊一怔,知道这时候求见必定是有事,只道:“传罢。”
  方子兴大步进来,要行大礼,谢翊道:“免礼平身吧,什么事?”
  方子兴眼圈微红道:“粤州来了位老家人,说父亲病重不起,恐怕不治,希望我与大哥尽快回粤州见上一面。大哥原本就已告了假回去过年,只是我身有重任……”
  谢翊已干脆利落道:“准,你与妻子一并回去侍疾吧,朕这里无妨的。”
  方子兴道:“宫禁诸事拟移交给京营统领,妥否?”
  谢翊却道:“移交给临海侯,禁卫亲军十二卫的虎符给他就行了,宫里的禁卫原本就是龙骧、凤翔和虎贲卫,这三个卫队本就都认识临海侯,凤翔卫和虎贲卫本也就听他号令,一并交给他便行了。四门禁卫本来就是苏槐掌着的,也好办。”
  方子兴干脆利落应了:“臣遵旨。”
  说完干脆利落从怀中掏了虎符出来双手奉上,谢翊伸手接了过去,转手交给了许莼,一边命苏槐道:“你去内库里寻些药材、如意、紫金锭、安息香等给子兴为赐赏,再在御医院派遣两位院使一并赴粤州为平南公悉心调治。”
  苏槐连忙应了。
  谢翊又对方子兴道:“你不必以京城为念,只在粤州侍疾,平南公大安了再回京,京中一切都好。”
  方子兴眼圈微红跪下叩头:“臣自幼离家,未能承欢膝下,侍奉老父,此为憾事。如今老父病笃,臣心中惭愧惶恐,六神无主。今日为陛下圣寿,本不该以臣微贱之事扰了陛下欢欣。谢陛下体恤,陛下深恩,臣来日必粉身以报。臣如今回去尽孝床前,待粤州事了便即回京。”
  谢翊安抚他道:“平南公年高有德,定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不必太着急。回京的事也不必牵挂,朕这里一切都好,且赶紧启程吧。”
  方子兴又叩头告退,苏槐引着他出去,命人开了内库挑拣上好的药材,又派人去御医院传口谕挑院使不提。
  这边许莼有些唏嘘:“大过年的,早晨武英公还说要和公主回去陪平南公过年,如今却忽然遇到这样的事,实在是人生无常。”
  谢翊道:“确实如此。佛教云: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子兴年幼进京为质,倒是朕的不是了,该多放他回粤州去探探亲的。只是看平南公素日健旺,且也时不时进京,因此倒没想到病来如山倒。”眉目也带了些唏嘘。
  许莼怕又勾起谢翊伤心事,连忙道:“想来平南公既平日健旺,恐怕也如九哥金口玉言所说,能够化险为夷,我从前也听说许多老人挺过凶险关口,又能活百岁呢。说不准看着武英公和子兴哥两兄弟带着妻子回去,一高兴,病就好了呢。”
  谢翊道:“嗯,但愿如此。”
  许莼又道:“适才九哥说想如何过生日?”
  谢翊道:“朕也才病好,但身子也还乏,懒怠动,一动不如一静。这三日不如静静的去你竹枝坊的房子那里住几日,与你吃些寻常百姓菜肴,过过寻常市井生活才好,每日读书画画,或者只是去街市上逛逛,就很好了。”
  许莼对谢翊本就是无所不许的,自然欣然道:“如此甚好!我先让人收拾收拾,晚上就去那里吃晚饭了,让六婆好生做几道菜。”
  他想起那里是自己与九哥初初定情之处,也满心欢喜:“我那里也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呢,九哥当时住在那里,眼睛不便,如今却是重返旧地,我陪九哥有空去看看戏去。千秋园那边新戏有几出应该不错,等我们挑一挑,去那里看戏。”
  谢翊又笑道:“再叫上贺知秋,让他给咱们再写一本话本。”
  许莼噗嗤笑了:“九哥,您是要吓死贺大人吗?”
  谢翊道:“朕让他写是天恩浩荡。”
  许莼咂舌:“当初贺状元的话本,说起来我都没看过……被九哥没收后,也不知收在哪里了。”他叹了叹气,仿佛十分遗憾。
  谢翊道:“唔,朕倒是看完了,还记得些故事,晚上说与你听。”
  许莼肚子几乎笑疼了,心道贺大哥若是知道九哥把他那本南风本子都看完了,也不知是诚惶诚恐,还是要感恩涕零……
 
 
第239章 忠义
  晚餐是在竹枝坊吃的, 六婆果然精心做了几道精致菜,有谢翊从前爱吃的,也有新菜, 满满摆在花厅里。
  许莼兴致勃勃给谢翊介绍:“这是米汤锅子, 用粘米泡过舂碎煮成米糊用白布过滤出米浆来, 再和鸡清汤熬出来的米汤锅底,用来烫羊肉牛肉和海虾, 都好吃!也可烫嫩嫩的菜苗和枸杞嫩叶,这个非常养生,我特意让六婆学了来的, 九哥您尝尝。”
  说完他亲手烫了一片薄薄的牛肉烫熟了喂到谢翊嘴边, 谢翊尝了笑道:“味道不错。”
  许莼眉飞色舞道:“清鲜嫩滑, 关键是这米油, 味甘性平质润,可补津润燥、益气养阴、最是养人。”
  谢翊笑了,和他说说笑笑吃了晚餐, 但许莼还是十分敏感感觉到谢翊吃得有些慢,并不似真的爱吃,有些纳闷。要知道九哥口味清淡, 他可是在将士嘴里听说了这种米汤锅子,也试吃过, 确实应该很合九哥口味的。难道是今日圣寿累到了?看九哥动作缓慢,话也少, 面唇色苍白, 想来是今日大典, 身子还有些乏。
  他有些心疼, 吃完便催着谢翊好好歇着。
  卧室已特意收拾过, 今日那幅花园赏花画像已被挂了起来,床帐和暖被都熏暖了,进来香气萦绕。许莼和谢翊走进来,许莼刚想指着画像与谢翊说话,转身却看到谢翊蹙着眉捂着嘴唇一转头,竟已猝不及防吐了。
  许莼吓了一跳,一边连忙上前一边叫人:“快叫冬海来!”
  五福和六顺已急忙抢上来,捧盥盆的,拿帕子的,一边已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拿了热帕子给谢翊擦嘴。
  谢翊面色苍白,捂嘴道:“无事,只是这香味浓了些,闻到了一时胸闷有些不舒服。”
  他声音中气无力,有些虚弱,许莼已连忙命人灭了熏香熏炉,又让人打开窗子透气,一边道:“我们先到一旁屋子去,等这里收拾没味道了九哥再过来歇息。”
  冬海已上来要替他谢翊把脉,谢翊道:“无妨的,别劳动大家了。想来是肠胃虚了,消化不了。”
  冬海把脉后看谢翊的舌头和眼睛,摸了额温看没发热,问道:“皇上是觉得冷吗?”
  谢翊道:“确实觉得有点冷,身子乏得厉害。”
  冬海皱了眉头道:“看着有些像风寒,且先喝点药歇了看看晚上睡得好不好。”
  谢翊从善如流,看他们熬了药来,也服了躺下,许莼忧心忡忡坐在床边看着他,谢翊道:“你还是别的房睡吧,别把病气过了给你。”
  许莼道:“风寒而已,我身子强健,无妨的。不守着您我如何放心?”
  谢翊拉着被子笑道:“倒是白费了卿卿一片心,收拾得这暖香软玉,在我身边,教我如何能安睡呢。”
  许莼看着他长发披散,面色苍白,中气不足,心里担忧,躺在了他身边道:“九哥力不能及,尚且嘴硬呢。先好好歇着,等身体恢复了,咱们再玩……如今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好玩的。”
  他握着谢翊的手,只感觉到他指掌冰凉,心中越发忧心。
  为着忧心,许莼其实睡得不太踏实,半夜他就被身侧动静给惊醒了,起床一看看到谢翊闭着眼睛正打着寒颤,吃了一惊连忙叫人掌灯,一迭声叫冬海来。
  灯掌起来了,许莼一眼看到谢翊面唇绀青,身上微微打着寒颤,伸手一摸谢翊背,摸到一把湿冷的淋漓汗水,整个人如堕冰窟,伸手握着谢翊的手急切喊道:“九哥!九哥!”
  谢翊闭着眼睛,已昏迷不醒,许莼眼泪已落了下来,抬眼看到冬海过来,急切道:“冬海快来!不是说风寒吗?”
  冬海几步抢上来把脉,一边命内侍替谢翊解了衣衫:“打开针囊。我先紧急施针。”
  许莼屏声静气看冬海把脉,眉头越来越紧,又伸手拿了针快速在谢翊肩颈处、手臂手掌虎口处等扎了针,连声问道:“如何?是什么病?”
  冬海皱着眉头道:“不对劲,看着似疟疾,但大冷天怎么会得疟疾?而且皇上也没出宫过吧?这一般是夏日被蚊虫叮咬感染,皇上在宫里也不该有蚊虫跳蚤……”
  大冷天?
  许莼忽然想起了那一个冬夜,谢翊被本应该冬眠的毒蛇咬伤,一个人在寒夜里摔倒在他门口。
  而本应该护卫在谢翊身边的方子兴,因为平南公生病在家侍疾……这一次索性连武英公和方子兴都一起回了粤州!此刻恐怕早已出了城,归乡心切,乘坐汽船的话,一日千里……
  这一夜,与那一夜何其相似!
  许莼忽然道:“谁说没出宫?他白日去了皇庙,拜见太后。”他咬着牙,一字一字迸出了字来,几乎切齿仇恨:“他的好娘亲今日还和他哭诉许久……”
  冬海被他语气里带着的仇恨吓到了,抬眼看许莼面色铁青,眼睛里愤怒到通红,连忙道:“莫急,侯爷,如今西洋有一种西洋新药,叫金鸡纳霜的,这药治疟疾热病十分有效。我们才买了来在万邦学堂的医堂那里让人仿制着,如今立刻派人赶去津海卫,连夜去取那金鸡纳霜,明日应该就能送到。”
  “如今我先开白虎桂枝汤和鳖甲丸先服下,稳住病情,来得及的。”
  “来不及了!”许莼已披了衣下床,尚且还光着足,冷声道:“只怕我们不一定有一夜的时间,对方必定还有后手,如今只希望对方不知道九哥在我这里。”
  他来回走了两步,看了眼谢翊的面,断然道:“等去取药再回来,太耽误时间了,九哥也不能留在京里,对方必有后招……保住九哥就是保住根本,所幸禁卫十二卫的虎符在我这里。”
  他原本心急如焚,但此刻脑海里却前所未有地飞速运转计算着:京里形势不明,不能留在这里,必须立刻将九哥送去津海卫,那里长云和霍大哥在,是我的老地盘,有兵有将,万一京中生变,也能保住根本及时策应。而且若是最快的马车,再从运河换汽船去津海卫,天明就能到津海卫,立刻用上药。
  宫里形势会如何?宫里必须得稳住,苏槐领的武德卫、神武卫把守内宫四门……苏槐可靠不必说,但此刻不能惊动宫里,暗处必定有人窥伺。
  他一边快速穿着衣袍,脑子里没有停下计算,一边刻不容缓不容置疑地下着一串命令:“立刻收拾马车,马都绑上软垫,不举火,立刻护送皇上去津海卫,冬海陪同一起去到万邦立刻给皇上用药,春溪陪同。”
  “定海率所有虎贲暗卫随行,先派几个人去探路,看门外是否有可疑的人。”
  定海道:“放心,刚刚还盘查过,这里一直都是布满暗岗的,并无闲人,竹枝坊整片都是咱们的人。宫里如今宫门也都静悄悄,并无异样。”
  许莼道:“他们不知道皇上在宫外,恐怕还盯着太医院……”他背上已出了一身冷汗,胃仿佛紧缩成一团,心跳如雷,此生从未经历过如此凶险之局面,但他却仍然面容冷静吩咐定海:“虎贲卫所有暗卫立刻出发,你和春溪带队。”
  定海问道:“龙骧卫不一同前往吗?虎贲卫今日当班只有十二人,恐怕稍显单薄了。”
  “龙骧卫太扎眼了,看到就知道必定御驾在。”许莼道:“不可大张旗鼓,立刻将皇上护送去津海卫,只能用暗卫秘密出城,你们拿鹰扬卫的令牌出城,只说是去查走私的,朝阳门守将是谁?可靠吗?”
  定海道:“都是自己人,朝阳门守将莫林,是豹韬卫统领,可靠,京城九门都是豹韬卫、飞熊卫把守。十二卫唯有振武、宣武卫营地在京郊,平日受京营统军提督魏国林调度。”
  许莼想到今日方子兴原本是要将虎符交给京营,那就是给魏统领了,但被九哥拦了一下拿过来给了自己。这个时候,必不能按常规而行,而该反其道而行,断然道:“魏国林未必可信,不能惊动,你们立刻从朝阳门出去,那里有我的船和盛家的船,调我的火汽快船立刻往津海卫去,天亮就能到了。”
  他换了衣裳,又想了想:对手是太后的话,身份尊贵,苏槐只是内侍,名分上就弱了,只怕守不住宫里。若是让他们发现九哥不在宫里,必定要追赶。九哥身边的防卫薄弱,这一路亦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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