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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永固(穿越重生)——引君远尘嚣

时间:2024-01-23 09:18:19  作者:引君远尘嚣
  “边关入冬早,这几日早晨起来已经能感受到寒意,要不了多久今年的雪就该落了,最晚下个月,朝中就会将御寒的棉衣发放下来。”故岑道。
  行军打仗,最忌物资供应不上,特别是冬日更甚。所幸京中有晏谙坐镇,故岑不必担忧物资欠缺,单从没有后顾之忧这一点上,漠北就没有丝毫优势可言。
  那名副将上前,指着沙盘里,大启和漠北临界的一处说:“朝鲁还跟咱们在这里胶着,不过眼瞧着已经落了下风,等在这里将他们击退,咱们再往北进攻,就能将去年丢失的城池抢回来!”
  “虽说进近来接连打了胜仗,但还不能掉以轻心,守好边线,伺机而动,”故岑伸出指尖在沙盘上划出一条线,“时刻警惕阿布尔斯的反扑。”
  副将点头应是,之后询问道:“此外还有一事,将军,如若冬天来临之时,漠北全军后撤,咱们是休战还是……”
  故岑皱起了眉。
  他明白副将的意思,照如今的场面来看,漠北经不起如此长时间的消耗,寒冬食物本就欠缺,既然一时半刻无法扭转局势,阿布尔斯便极有可能选择后撤,养精蓄锐熬过寒冬,待来年开春再战。如若选择此时追击,本就处于劣势的漠北便更容易被击溃,此战便可早早收尾。
  但,对大启而言,亦是挑战。
  漠北居于草原荒漠,粮食匮乏,大启的粮仓也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堆满的,雪原作战,粮草消耗便会成倍增加。更何况大启的军队并不擅于雪战,他们的马匹不如漠北的耐寒,火铳在极寒的严酷环境难以使用,到那时,冰天雪地只怕会成为阿布尔斯的掩护。
  可是冬日休战,等天气和暖,战事便再起,如此循环往复,大启与漠北战火不休,百姓每一年都要受战争之苦。阿布尔斯野心勃勃,比上一任漠北王古赤那更要好战,从他不顾和亲公主毁约出兵的那一刻起,两国之间的太平似乎就不复存在。
  甚至故岑常常在想,仅仅是击退,也不过是一时的安宁,真正可保万世太平的法子究竟是什么?
  “阿布尔斯一向都是身先士卒,亲自带兵,今日交战地却一直都是他手下大将——朝鲁在顶着,为何不见了他人影?”
  “漠北内部似乎出了矛盾,”副将说,“听说他们王室内部心不齐,有人不支持继续交战,想来阿布尔斯应该是回境内处理这些去了。”
  内部不合?故岑沉吟片刻,末了道:“是否休战有待商榷,容我再想想。”
  落日镕金,沙漠生辉。
  锅子里咕噜咕噜地煮着羊奶,乌达尔独自守在一旁,夕阳的余晖镀在这个孤独的人身上。
  大漠的辽阔胜景是天神独独赐予漠北的,大启没有这样的景色,京城里的皇宫更不会有。乌达尔没有见过皇城里的宫殿,但晏棠直到阖眼之前都在思念着那里,能让他的公主魂牵梦萦的地方,一定美过这里万分吧。
  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开始向往起大启的土地,不同于漠北的荒芜,肥沃到可以哺育成千上万的百姓,可以让他们居有定所、食可饱腹。但他的向往始终与阿布尔斯的掠夺和占据不同,这种分别从前就有,在晏棠离开之后更甚。
  天际的最后一丝光芒消失之前,乌达尔起身拍掉身上沾染的沙粒和枯草,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羊奶去了娜雅的帐子。天气冷了,小丫头需要补充营养,免得在寒冬降临时生病。
  往常乌达尔掀开帐子时,娜雅都会跑出来迎接他,但是今天他在帐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人影。乌达尔喊着娜雅的名字,无人回应,他皱起眉,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娜雅跑出去玩一定会告诉他,更何况外面天已经黑了,不可能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回来。乌达尔将碗搁在桌上,打算出去找妹妹,不料刚掀开帘子,迎面竟撞上了阿布尔斯。
  “乌达尔拜见王。”即便心下焦急,乌达尔也只能按捺下来依照漠北的礼数行礼。阿布尔斯从前线退下来回境内逗留了这么多日,其中的缘由乌达尔很清楚。
  阿布尔斯无视了他的行礼,顾自进了帐子,乌达尔拧着眉跟在后头,最后见他在桌前停下脚步,视线停留在那只碗上。
  阿布尔斯勾起了唇角,转身觑着乌达尔,那眼神仿佛只是在审视一只被戏弄的兽,“你在找妹妹吗?”
  乌达尔只觉耳畔嗡的一声炸开了,他猛地上前一步,厉声质问道:“她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
  “这就是你和王说话的态度吗?”阿布尔斯骤然冷下神色,“乌达尔,你以为你得到几个愚蠢的族人的支持,就有了和我叫嚣的能力吗?”
  乌达尔全身都在遏制不住地颤抖,他拼命压抑着,额角青筋爆出:“放了她——”
  话音未落,脸侧便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似乎是认为权威受到了挑衅,阿布尔斯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乌达尔一侧的耳朵响起嗡鸣,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火辣辣的痛感迟缓地传来。
  “记住你的身份!”阿布尔斯恶狠狠地盯着他,“交战地的战事能够顺利进行下去,娜雅就会毫发无损地回来,否则,你别想再看见她!”
  乌达尔被打得脸向一边偏去,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是以阿布尔斯没有看到他眸中疯狂燃烧的杀意,又或许即便看到也不会放在心上。
  见他不说话,阿布尔斯冷哼了一声,踹翻桌子后扬长而去,乌达尔死死握着拳,骨节泛起青白。
  盛着奶的碗倒扣在地上,温热的羊奶一滴不剩地洒在地毯上。乌达尔缓缓蹲下去,将翻倒的桌子扶起来,屈指拾起那只碗。
  他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将娜雅送去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他预料到了最坏的局面,独独没有想到阿布尔斯这次匆忙赶回来,竟然会卑鄙到从娜雅身上下手。
  乌达尔眸中晦暗不明,阿布尔斯还是不想放弃这一战,大启这次派来了一位陌生的新将领,乌达尔从未从晏棠口中听过他的名字,但交战地这些日子没有传回来任何好消息,于是阿布尔斯心急如焚,来不及将境内料理干净就要赶回去。
  如果惩罚族中反对的人,不知道要耗费阿布尔斯多少时间和精力,战事势必会受到影响。他这些日子查出这些族人有意追随自己,就选择拿娜雅的安危作为威胁!
  怎么办……乌达尔收紧双手,地上铺的毯子被他抠出深深的指痕,满腔愤恨无处宣泄。
  他在昏暗中抬起头,时至今日,除了屈服,还有没有另一条路?
  一个小客栈里,宋暨拿着写好的奏折,敲响了安怀元客房的门,他是今年开春的新科进士,此次被安怀元选出来随从查税。
  听见安怀元让他进去,宋暨便推开门,恭恭敬敬地将奏章呈到安怀元面前,“老师,我写完了,请你过目。”
  安怀元有点无奈:“都说了你不用叫我老师,论年龄我比你大不了几岁,论资历也就比你早一年入朝。”
  “师生之间不论这些,学生跟着您学到了不少东西,那不然,”宋暨试探着问,“学生尊您‘前辈’可好?”
  安怀元:……
  “那还是老师吧。”
  他读完了奏章上的字,“写得很好,无需改动,就这么递回京就好。”
  安怀元觉得自己眼光挺不错,挑了个省心的好学生,许多事自己打个样给他看,宋暨就能出色地完成,勤勉好学,还从没喊过累。他转而望向窗外,初秋已至,要不了多久,各处景色便会同归于萧瑟寂寥。
  “你登科不久,原本能留在天子跟前任职,却被我挑出来在地方跑来跑去的,一路过来也没受两个好脸色,心中可有不满?”
  “学生不敢!”宋暨忙道,“税银乃是国之大事,无论地方还是京城都是为天子分忧,更何况一路以来常得老师提点教导,照拂良多,学生心中绝无半分不满。”
  “我就随口一问,你不用这么惶恐。”安怀元摆摆手,“一转眼咱们已经出来几个月,时间也不容许再这么兜圈子了。回去收拾行囊,明日便启程去往沂州。”
  宋暨有些不解,启程去沂州是没问题的,但他们这些日子在地方查税,怎么就成了是兜圈子?更何况查税这种大工程,没个三五载是做不完的,急也急不得,这得慢慢来,宋暨出发时都已经做好了积年累月流于四方的打算,怎么听安怀元的意思,倒像是时间紧迫?
  “老师有什么要紧事吗?”
  安怀元自然看出了他的疑惑,不过他笑了笑,没有多言,而是卖了个关子:“到了便知道了。”
  几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一落,天气骤然转凉,不知名的蝉虫纷纷收敛了声响。时间流逝得飞快,晏谙记得故岑走的时候天气还没有暖和起来,转眼便又要入冬了。
  运往边关的棉衣还没送到,晏谙就先收到了回信,他欣喜地拆开,猜想这一次的信怎么来得这么快,然而信封里没有故岑的手书,只孤零零一封加急军报,上面写着阿布尔斯领兵奇袭,数战以来守备军节节退败,故岑领兵对战于雪原,不慎被和队伍冲散失去联系,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第89章 诉衷肠
  翌日朝会,所有人都已经得知了边关传来的噩耗。晏谙没有开口说话,但群臣觑着他的脸色,便知他大抵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次,如果故岑真的遭遇不测,便是大启第二次在阿布尔斯手里丢失主帅。
  半晌,才有官员谨慎开口,“胜败乃兵家常事,故将军初次上战场,就对上阿布尔斯这样的劲敌,战败……也是意料之中。”
  “你怎么说话呢?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这、这如今兵败,这不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吗?”
  “你这会儿马后炮有什么用?当初怎么不早说?”
  “我怎么没有早说了?”那官员被劈头盖脸一通埋怨也来了火,也顾不上晏谙的脸色了,“我当初就不支持故岑挂帅出征,那不是你们非要如此的吗!”
  “哪是我们非要如此的了?”
  两方吵起来便有人开始口不择言,正闹哄哄的时候,突然听得一道声音冷冷地从上头传来:“是朕非要如此的。”
  支不支持的便都噤了声。
  有人壮着胆子出来劝慰,说只是失了联系,故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并未遇难,叫人加大力度搜索总能找到的。一旁的傅明海听着这话愁眉不展,在雪原迷失走散,即便幸运没有被漠北追杀,生还的几率只怕也要渺茫了。
  晏谙沉默良久,最终道:“边关不可一日无将,否则便如群龙无首,只剩下吃败仗挨打的份。最迟下个月,如若依旧没有故岑的消息传回,朕便御驾亲征,领兵前往边关驰援。”
  他没有望向孔令行的方向,但他知道,听到“御驾亲征”这四个字的时候,眸中的神情一定很意味深长。
  御驾亲征?那怎么能行!傅明海第一个站出来劝阻:“皇上!此事不妥!”
  群臣纷纷应和。
  “朝中有可以托付的将领吗?”晏谙质问,“你们谁还有更好的办法?!”
  显而易见,没有了,否则他们早在故岑挂帅之前便说出来了,哪里会等到现在。但是御驾亲征事关重大,于是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额头贴着地面,高呼“皇上三思!”
  这种时候倒总是很难得地能达成一致。
  底下跪拜了一片,晏谙冷眼扫视着,视线短暂地在孔令行后背停留了几息,大概只是不想扎眼,他也跟着跪了下去,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晏谙起身,丢下一句“朕意已决,不必再劝”便拂袖离开了。
  下了朝,晏谙在御书房一刻都不敢闲着。他今日说是若无消息传回,最迟下月出征,实则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边关的损失伤亡不小,他要带援兵过去,召来了京畿戍卫营的将领,商议最多可以从中抽调多少人投入战场,还有粮草、物资,这些都是重中之重,他离京前全部都要做好规划。
  待所有事情都理出来头绪,外头天都已经黑了,宫人再一次进来通报,说端平侯在殿外等待召见,晏谙才想起来已经让老侯爷等了许久了。
  他累得额角直跳,用力揉了揉,打起精神喊端平侯进来。
  “老臣参见皇上。”
  “侯爷快平身吧,来人,赐座。”晏谙记得端平侯有腿疾,那是战场上留下来的旧伤,如今天气冷了,看着行动仿佛有些不便,不知是不是复发了。
  “臣谢皇上体恤。”端平侯看着晏谙脸色疲惫,叹了口气道:“臣知皇上操劳,原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搅皇上的。”
  “无妨,侯爷在外头等了许久,朕就是忙到再晚也是要见的。”晏谙说。
  “皇上勤勉执政,忧劳四海,这是大启的福分。但御驾亲征一事实为不妥,皇上实在不宜在此事上一意孤行。”
  晏谙叹道:“侯爷,旁人看不分明,你还不清楚吗?总不能让朕坐在京城,眼睁睁看着漠北的马蹄长驱直入,打到京城门外再做抵抗吧?”
  “臣心中明白,正是明白,才更要劝皇上不可意气用事,您顾惜自身,大启的福泽才能绵长。”
  “若国破无存、山河倾覆,君王立于何处?”更何况,他的故岑还在等他。
  “但冲锋陷阵是臣子的职责,守不住关口是将军失职,不是君王的过错。臣大半辈子都花在战场上,臣的儿子、兄弟,都长眠在那里,臣愿做大漠枯骨,葬于边疆。”端平侯起身,坚定地跪在晏谙面前,浑浊的双眼在这一刻重新燃起光芒,即便头发花白,脊背也不如从前挺拔,却另有一种威武铿锵,仿佛能从中窥得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臣自请出征,为皇上分忧,望皇上成全!”
  他一辈子的劲敌古赤那已经不在这世间了,儿子或许比他还要出色,但端平侯却老了。他几乎可以预料此去的结局,但他没有一丝犹豫就进宫求见晏谙,如今也恳切地希望晏谙能够允准,他愿意用这副残破的身躯代替年轻的帝王涉险,即便以性命为代价。
  晏谙不可能不动容了,他起身上前,亲自将老侯爷扶起来,“侯爷忠义,朕都明白,但,这一仗,非朕亲自去不可。”
  端平侯神色微变,正欲再劝,便被晏谙止住了:“朕这一走,京中便只剩下您和首辅二位可以托付,若生变故,朕希望你们可以防住奸人、守好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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