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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永固(穿越重生)——引君远尘嚣

时间:2024-01-23 09:18:19  作者:引君远尘嚣
  晏谙便不再追问,更不疑有他,重新搂好故岑睡觉。故岑闭着眼睛,怕影响晏谙休息,所以一动不动,可直到身边的人的呼吸都变得匀长了,他都没有睡着。
  他心中一团乱麻,他竟然从一个拥有一切的帝王眼中看到了患得患失。
  翌日,故岑前脚去了都察院,后脚晏谙就把皦玉给叫来了。
  承着故岑的情,皦玉得到批准,可以抱着猫随意出入宫廷。他外头还是裹着那件狐裘,一人一猫捂得严严实实,进到殿内有些热,阿乌感受到暖意,从皦玉怀里跳出来,还没在殿里转一圈,就被晏谙捏住后颈提了起来。
  晏谙手里拎着猫,抬头望向皦玉,眼神凉凉的,声音也凉凉的,“你对故岑说了什么?”
  皦玉一下子蒙了,“我说什么了?”
  “不老实交代,朕就把你这只猫炖了。”话音落下,阿乌就在他手里悲惨地嚎了两声,无济于事地在空中胡乱扑腾。
  皦玉简直欲哭无泪,当下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无辜,“他就问了我你被逼着写罪己诏的事,我说钦天监没有坐视不理,是你安排等等再出面的,就这样啊!”
  “就这样?”晏谙拧着眉反问,难不成这些日子故岑吃不好饭睡不着觉,就只是在担心自己会遇上什么棘手的麻烦?苦于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真就这样。”皦玉苦着脸想了半天,“哦,我还跟他讲了个卦。”
  “什么卦?为何没有听你提起过?”晏谙松开手,阿乌四脚终于落了地,哀怨地回头看了晏谙一眼,迅速从他身边离开了。
  “谁让来问我的人是故岑不是你,”皦玉说,“再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卦象,皇上大可放心,此番不算凶险。”
  “罢了。眼看着马上就到年末,除夕宫宴前,你做好准备。”今年的宫宴虽不至于奢靡大办,却是晏谙登基以来第一次大型宴会,肯定不能像去年那般草草了事。
  “罪己诏的事拖了有一阵子了,朕在想,除夕宴是个好时机,孔令行应该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开口,毕竟他巴不得能让朕当着群臣的面下不来台。”
  “好,记住了。皇上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去罢,”晏谙补充道,“这两天故岑心情不好,他又爱去找你,你想法子让他高兴点。”
  少年不乐意了:“怎么这也是我的事,不应该是他来陪我的吗?再说,你自己哄啊?”
  “啧,”晏谙瞪了他一眼,“没一点规矩,还嫌被弹劾得不够吗?”
  “好好好,臣遵旨!”皦玉冲阿乌招招手,“咱们快走,待久了又被抓着把柄了。”
  阿乌早就不想在这危险之地多待了,忙跟在主人脚边。外头天寒地冻,掀开帘子的那一刹,皦玉被迎面扑来的冷风一激,忽然头疼目眩,手脚阵阵发软,又被跃到怀里的阿乌一扑,脚下一个踉跄,肩头狠狠撞在门框上,这才勉强站稳。
  替他打帘的宫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了一把,低声问:“您还好吗?要不要替您请太医?”
  太医救不了他,皦玉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他靠着门框缓了缓,待恢复了点力气,才重新抱好猫跨了出去。
  外面风好冷,光也刺目,皦玉眯起泛红的眼睛,眼眶里因不适蓄起泪水。
  再等一等吧,再给他一点时间,他还没完成他的任务,还没见到他的公子。
  就在各方心思各异的筹备中,除夕宫宴如期而至。
  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容易招惹异样的目光,皦玉特地来得晚了些,正要进殿,却忽然被人唤住,循声望去时,不是孔修尧还能有谁?
  望向皦玉的目光有些忐忑,孔修尧已经站在雪里等了他很久了。
  皦玉的眸子悄悄亮了一下,他其实很想念孔修尧,于是折回去来到他面前,脚步轻快。
  “你一向畏寒,从前冬日里都甚少出门的。”
  “那没办法,”皦玉耸了耸肩,“我现在也算是朝廷命官了,除夕宫宴这种重大场合,轻易不好告假的。”
  他仰头看着孔修尧,原本想问,公子,我厉害吗?谁知话还没出口,便听孔修尧稍稍沉下声音:“你不告而别,就是为了这个?”
  话卡在嘴边,皦玉张了张嘴,有些负气地移开视线,“公子是担心我还是旁的什么?”
  “我……”
  “我进了钦天监,难道公子不知道吗,”皦玉重新抬起眼眸,“公子为什么不早早来见我,直到今日才对我说这些?”
  孔修尧答不上来,面对皦玉的质问,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钦天监多了个奇人,孔修尧甚至不需要过多打听便知道这个人是皦玉,只要他想,明明随时都可以去见他的阿玉,可是他始终没有,一直到今日不得不见了,才多此一举地在这里等他。
  他很想皦玉,想得都要疯了,可是他不敢。
  他没脸见他。
  “对不起。”
  很好哄的皦玉抬头看了孔修尧一眼,气也差不多消了,缓和了语气说:“外面好冷,咱们进去吧。”
  在皦玉抬脚之前,孔修尧倏地抬手拉住他,那灼灼的目光中有探究、请求,甚至是挽留,“你今晚,会帮圣上吗?”
  被抓住的那只手有些凉,但皦玉没有让他放手,也没有动,只是回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道:“公子从前给我看的书本上说,食君俸禄,为君谋事,更毋论为人臣子者应守忠孝之本分。”
  孔修尧哑然,一时竟分不清大雪中对视的两个人,谁的眼神更陌生。
  “不论是我还是公子,如今不都是朝廷命官,都是一样的效命圣上吗?”
  皦玉的眼眸依旧清澈如初,里头从来没有藏过那些污浊的心机和算计,孔修尧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也没办法反驳。
  “孔大人,皇上马上就要到了,你还不入席吗?”
  故岑的声音打断了这种无意义的胶着,他也要和群臣一样提早从正门进殿入席等候,若非某人腻歪,不拖到非走不可了不愿意放人,早就该来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够晚了,谁知遥遥便看见了这两个人的身影。
  “阿玉,咱们快进去,里面暖和。”
  掌心一空,不等孔修尧开口,故岑便拉着皦玉离开了。
  “他为难你了吗?”故岑的手很暖和,从前的冬日里,也总有个掌心温热的人给他暖手。
  “没有。”皦玉笑了笑,之后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公子永远不会为难我的。”
  两人的座位不在一处,故岑在离开之前轻轻拍了拍皦玉,“朝中都已经布置好了,待会儿若有为难,不必紧张。”
  随着晏谙驾到,除夕宫宴正式开始。今日来的几乎都是前朝官员,晏谙尚未立后暂且不说,连太后都没有到场。开宴不久,孔令行就望着属于太后的那个空位置道:“今夜的团圆宴,怎么不见太后娘娘?”
  故岑谨慎了半晌,此刻听他开口,便知这场大戏终于要开始了。
  “天寒地冻,雪厚路滑,开宴前母后便差人来报,说身子不爽,今晚就不来了。朕已经安排了太医前去查看,明日也会抽空过去请安,丞相若是放心不下,”晏谙格外贴心,“朕也可以允你入宫探望。”
  “这说起来,太后娘娘抱恙多时始终不见好,单是太医院上心只怕不够,钦天监是否算过,可是与什么人或物犯了冲啊?”
  不等钦天监的人起身回话,孔令行便接着道,“岁末以来,前朝后宫多番动荡,始终不能安稳太平。为保社稷稳固,臣几番与礼部商议,在来年开春祭天之时多下准备,按照惯例应由圣上登坛祭天。”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孔令行终于切了正题:“臣斗胆一问,不知罪己诏一事,皇上考虑的如何了?”
 
 
第83章 卜天象
  之前早朝时,孔令行就曾带领世家众臣跪请晏谙写罪己诏,晏谙未置一词,甩下满朝文武拂袖离去。如今此事重提,满座之内一时无人开口,暗流涌动间心思各异。
  “自古,君王德行有亏,酿下大祸,才会写罪己诏告于天下,”安怀元皱眉开口,“本朝开国以来,写过罪己诏的帝王少之又少。”
  “虽然少,却也并非没有先例,”孔修尧道,“绍宁皇帝不就曾写过?”
  “绍宁皇帝之功过我等尚不评论,虽说确有此事不假,然则那封罪己诏写成之后即刻封存于东观殿,百年间都未曾示人。”傅明海望向晏谙,“启禀皇上,臣亦以为,罪己诏之事欠妥。”
  “首辅都这么说了,丞相还要如此咄咄相逼吗?”不等安怀元再开口,自有人出言辩驳。
  “正是!皇上登基尚不足一载,不知丞相为何非要皇上写这道罪己诏不可?”
  “大人注意言辞,谏言本就是臣子本分,何时就成了咄咄相逼了?”
  “这不是相逼还是什么?你们御史台整日盯着旁人,怎么就不曾见你们约束过丞相的言行……”
  一句话算是炸开了锅,两派官员你一言我一语,饭也顾不上吃,眼看着比朝会还乱,再这么放任吵嚷下去,不知道今日这晚宴还办不办。皦玉嚼着点心,在底下饶有兴致地听完那个听这个,末了终于听见晏谙不胜其烦地道:“够了!今日是宫宴,不是喊你们在此吵架的!”
  底下静了片刻,皦玉便知道是时候了。他抹掉嘴角的点心渣,起身先是对晏谙行了一礼,之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朗声道:“诸位大人不必为此事争论,臣或可解皇上忧虑。”
  孔修尧就看着皦玉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出来,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他的阿玉,明明连人多都会觉得不自在,从前身边只允许自己和猫两个活物存在,如今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眼前……孔修尧坐立难安,仿佛要被看穿的那个人不是皦玉而是他,恨不能上前为他挡住这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皦玉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怯懦,径直看向孔令行,不卑不亢地道:“敢问丞相,究竟因何执着于这一道罪己诏?”
  没有等来回答,只有孔令行不屑一顾的打量,以及周围肆无忌惮的目光。皦玉敛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收紧,某种恐惧从脚底一路攀沿而上,席卷全身,他在心底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要慌。
  他的公子就在一旁,往常早已习惯从公子身上汲取心安,今日,皦玉却近乎执拗地,没有往孔修尧的方向望去一眼。
  有人心中忐忑,有人冷眼相观。
  良久,孔令行终于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中打量片刻,才漠然开口:“一个毛头小子,也配这般质问本官?”
  孔修尧心急如焚,却不能在这种时候违逆父亲。
  还是故岑替皦玉解围:“丞相还是莫要看轻了旁人为好,皦玉年纪虽小,却本事了得,占卜术强过整个钦天监官员。何况身为朝廷命官,即便品阶不高,尚可破格参宴,怎么到了丞相这里却连一句话都问不得?难不成丞相的架子比皇上还要大上几分?”
  “故大人说笑了,没有的事。”孔修尧连忙开口,目光却仍停留在皦玉身上,生怕他出什么状况。
  他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父亲。”
  孔令行低哼了一声,这才道:“适才已经说过了,宫中乱象丛生,本官这么做也是为皇上考虑。”
  “这就好办了,东观殿失火一事,本就是人为而非天意,先帝圣旨被毁,也该是作乱的宦官受罚,而非皇上出面顶罪,否则为人臣子做错的事由为人君者拦罪,天底下从没有过这样的道理。至于太后娘娘凤体欠安,”皦玉眨了眨眼睛,“皇上一片孝心,用不着丞相开口,早就找下官卜算过了,的确是有些犯冲。”
  气势汹汹地站出来,竟然坐实了丞相的言辞?众人愕然,连孔令行都抬头多看了他一眼,面上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皦玉从容不迫,“解决之法也不难,按照惯例,可以请太后娘娘出宫避难,到佛寺中静心礼佛,太后娘娘身份贵重,此举既可保自身圆满,也能为大启祈福;或是到皇陵中陪伴先帝,娘娘与先皇伉俪情深——”
  “荒唐!”孔令行重重将手中的酒杯砸到桌上,里头的酒水倾洒了大半。孔修尧离得最近,清晰地感受到临案传来的震动,心头都颤了颤,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皦玉这话简直像是威胁。
  没有人料到这位新进钦天监不久的少年竟会如此大胆,就这么公然得罪了丞相和太后。
  周遭议论声渐起,故岑悄悄抬眼望向晏谙,视线正好与之相撞。
  其实有些话跟懂不懂占卜无关,即便真的是太后与皇帝犯冲,哪有委屈帝王的道理,自是该后者避嫌,只是这样的话无论从谁的口中说出来都能被攀咬上掉脑袋的罪名,严重点说是陷皇上于不孝的境地也无可厚非。孔令行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拿此事做了这么久的文章。
  “大人先莫要心急,”皦玉好心劝道,“下官知道大人心中恐是仍有顾虑,今日定要彻底解开了才好。”
  “满口荒唐之言,你懂什么!”
  “朕既然已经点了头,”晏谙打断了孔令行的喝声,“丞相还是容他把话说完为好。”
  孔令行愤然移开视线。
  “且不说皇上登基至今,举国上下并无灾患,百姓安稳,天下太平,便是先帝在时,洹州府大水颗粒无收,也没有听过先皇因此告罪的说法。”
  “正是,”傅明海道,“洹州府水患凶险,也是当时身为衡王的圣上亲自离京前往救灾,才没有让灾情恶化。圣上的功德,天下人都看得分明。”
  “丞相质疑皇上即位是先帝无奈之举,不被上天看好,然则今上登基前夕,帝星倍明,紫气正盛,如此祥瑞,还不足以打消丞相的疑虑吗?丞相一心为君,平白起此顾虑,许是听信了哪个道行不够之人的谗言,如若仍旧放心不下,大可将此人叫来与下官当堂推演!”
  “此话属实,我钦天监官员皆可作证!”钦天监的监正觑着局势,连忙起身表态,“丞相身边若真有什么奇人,不妨也荐来钦天监,”他赔着笑,“咱们这行凭真本事说话,这孩子的推演占卜之法的确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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