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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永固(穿越重生)——引君远尘嚣

时间:2024-01-23 09:18:19  作者:引君远尘嚣
  “他胡乱猜测,八成也只是觉得朕是在警告太妃。若是不说给什么人,便随便他猜去也不妨碍什么,若是说给旁人,还让孔令行觉得朕因着晏曦与贤太妃起了龃龉……”两人踱步间已来到湖畔,在岸上见湖中有锦鲤游动,晏谙便随手从一旁的树上扯下一片叶子丢入湖中,泛起小小的一圈涟漪,当真有一尾锦鲤以为这从天而降之物是饵料,傻乎乎地凑上去啄。
  晏谙轻笑一声,“则正中下怀。”
  对于魏兴是否仍与孔令行暗中勾结这件事,他就从未否定过。
  故岑忍俊不禁,“只是要将太妃娘娘吓坏了。”
  若是换作寻常时候,贤太妃也不可能会觉得晏谙已经到了忌惮晏曦、忌惮侯府的地步,只不过有何馥的例子在先,逼得贤太妃不得不多想。要说晏谙也着实委屈,他敢对天发誓,今日来告知贤太妃如何处置何馥,当真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
  “晏曦这孩子也是稀罕,正巧就抓住了那块玉玺,不过话说回来,”晏谙的表情有些困惑,“朕看起来当真就那么容不下人吗?”
  说实在的,晏谨那个遗腹,若非太后和孔令行以此做局,再加上何馥自己想要活命的意愿,晏谙压根就没想跟一个胎儿过不去,别说这孩子是不是天资聪颖,能让孔令行以此为凭借构成威胁,原本没有这个孩子,晏谙也是一样要遏制丞相和世家。
  “皇上……”故岑故意拖起长音,就是不将后半句说出来。
  晏谙眯起眼睛,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逼近,只是眸中仍含着未散的笑意。
  “朕怎么?”
  “还是很面善的。”故岑笑呵呵地配合他。
  “嗯,有眼光。”晏谙不装了,收敛了神色满意地道。
  故岑长叹一声,“臣觉得臣很有做奸佞的潜质。”
  晏谙于是觑着他:“也不是随便哪个奸佞凑到朕的面前说好话,朕都会听的。”
  “若不是你,即便夸上天,朕都不多看一眼。”
  自从廉宇被调离都察院,故岑已经许久没和他碰过面了。他原本以为被调去禁军做皇宫侍卫的应该是自己,在皇宫内轮值当差,还同从前他在衡王府当侍卫一样,负责晏谙的安全,也免去了像如今这般每日出入宫禁的麻烦。
  这般问起时,晏谙纳闷道:“皇宫大内都任你出入,有朕在,你每日出入宫禁,谁敢拦你?”
  故岑会心一笑,“不曾有人阻拦。”
  “那是怎么回事,”晏谙思索片刻,末了恍然大悟,扬了扬眉毛,“哦,难不成是待在禁军,能离朕近一点?”
  “臣就是……随便问问,可没这个意思。”故岑辩解完,躲着晏谙探究的目光捏起毛笔,低头在面前的宣纸上随手画着,还欲盖弥彰地道,“都察院好得很,皇上要臣离开,臣还不乐意呢。”
  门窗都合着,冷风灌不进来,殿内很暖和。从前晚膳后若无事,两人都会出去散步消消食,最近天气渐冷,怕入了夜容易受寒,这才呆在宫里闲话。
  “行行行,算我自作多情。”晏谙知道他脸皮薄,也不戳破,笑着说:“想去禁军也不成问题,只不过朕想着你在都察院磨合了这么久,如今与军中的兄弟们混得熟稔,他们也愿意听你这个指挥使的话,便以为你会更愿意留在都察院。”
  “自然愿意的,臣也舍不得都察院的兄弟们。而且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故岑冲他眨眨眼睛,“臣就好生留在都察院,守着皇上的敕令军。”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至于禁军如今的提督……”晏谙摇了摇头,“要让廉宇接手禁军,还缺一个契机。”
  “让臣猜猜,”故岑单手支着脑袋,眯起眼睛隔空虚虚描摹晏谙的轮廓,“这个契机应该很快便要到了吧?”
  晏谙却饶有兴致地跟他卖了个关子,“这个契机,最开始并非朕起的头。”
  “那总不能是……”故岑瞧着晏谙起身绕过书案,来到自己侧后方,执着他的手在宣纸的空白处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东观?”他轻轻念道。
  “夜深了,咱们早些歇息。”晏谙附在他耳边道,“一切归于寂静,才方便引这些牛鬼蛇神现身。”
  低垂的乱云自夜空中缓缓掠过,薄雾随着夜色无声弥漫开来,直至笼罩整座皇宫。
  大约子时刚过,白日里都一向宁静肃穆的皇宫忽然嘈杂混乱,浓烟惊飞了栖在枝头的鸦雀,宫人奔走相告,高声喊人提水救火;另一处,太后被从睡梦中惊醒,披了件氅衣便匆匆忙忙地出来,刚和心腹的嬷嬷交代完,迎面便撞见晏谙亲自赶来,身后还跟着一队禁军。
  “母后无事吧?”晏谙关切道,“朕听闻后宫混入了刺客,即刻便带人赶来了。”
  “哀家无事,方才被这一番动静惊醒,已叫人将宫中上上下下仔细搜查过一番,并未见到刺客踪影,想来那胆大包天之徒已经逃至别处去了,皇帝不必忧心哀家。”
  谈话间,那嬷嬷已经悄声退下了,晏谙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道:“母后莫怕,朕已命禁军挨个搜查宫殿,那刺客插翅难逃,朕今晚会派人守在这里,绝不会有人敢再来惊扰母后。”
  太后攥了攥手中的帕子,“难为皇帝一片孝心。”
  “夜深霜寒,母后还是先回殿内,莫要受寒了。”
  太后深深望了晏谙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
  太后在殿内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方才离开的那个嬷嬷才终于回来,合上殿门便慌慌张张地回禀:“太后,出事了,何良娣不见了!”
  无人搜查的偏僻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女子拨开半人高的荒草从,弓身从暗门钻了出去,胡乱拍掉粗布衣上粘上的枯草杆,小腹处早已平坦如初。
  天还没有亮,背后的皇宫巍峨地屹立在昏暗中。身后没有追兵,四下静谧,天地间只余下她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何馥脸色还有些苍白,迎面的寒风能将她单薄的身体吹透,却在这一刻真实地感受到胸腔里那颗滚烫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
  她用力攥紧随身带着的包袱,抑制住双手的颤抖,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前方未知的坦途,没有回头。
  旷野无声,荒风低鸣。
 
 
第80章 天欲晓
  “好端端的,宫中怎会混入刺客,还惊扰了太后,你们禁军就是这般负责宫中巡防的吗?!”晏谙厉声斥道。
  “皇上息怒!”禁军提督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幸而昨夜无人出事,否则出了这般大的岔子,别说提督这个职位,禁军连脑袋都保不住。
  “息怒?你叫朕如何息怒,那么多人去追,都没能抓住刺客,禁军松懈至此,能让刺客堂而皇之地来,众目睽睽地逃,”晏谙冷笑了一声,禁军提督心里一阵阵发毛,便听得书案被砸的哐当一声巨响,“你是想让朕从今以后、夜夜不得安寝吗?!”
  外间候着的魏兴听着传出来的斥责声,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掌心一片潮湿粘腻,尽是冷汗。与贴身服侍了几十年的瑞昌帝不同,晏谙甚少与他交谈,这位新帝的性子他至今捉摸不透。
  按照谋划,昨夜应该只有东观殿失火这一桩才对,如今他这边事已成,太后那里却出了乱子,这无故冒出的刺客不知是出自哪一方的手笔,却偏生和东观殿撞在了一起……魏兴越想越不对劲,急欲找孔令行问个清楚,怎奈为着搜捕刺客,晏谙已经下令封了宫,眼下是半点讯息都传不出去。
  送走了灰头土脸的提督,便听得晏谙唤自己的声音,魏兴心知躲不过,用力掐了掐掌心,心一横进去了。
  晏谙阖眸斜倚在椅子上,单手支着脑袋,魏兴进来时弄出了些动静,但晏谙恍若未闻。
  踌躇片刻,魏兴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皇上昨夜没有睡好,想来累了吧?奴才……服侍您到后头小憩片刻可好?”
  “刺客没有抓到,太后受惊、凤体欠妥,东观殿一把火烧毁了父皇生前最后一道诏书,”晏谙没有睁眼,悠悠地道,“朕如何安眠?”
  听到“东观殿”三个字时,魏兴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不知为何,明明早已筹谋好的事情,真到了这一步,他却心神不宁得厉害,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暗暗定了定神,告诫自己沉住气,避重就轻地道:“禁军已经在追查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刺客之事便会有眉目,皇上……”
  “刺客有禁军追查不用你操心,”晏谙抬眸打断他的话,锐利的锋芒划过眼底,“朕倒是觉得,东观殿那一场火起得格外蹊跷,个中缘由你可查清楚了吗?”
  “回皇上,查清楚了,是个毛手毛脚的小太监,不慎打翻了灯笼,原本火势不大,可他没有即时扑灭,这才蔓延开来,竟烧了殿内的圣旨,奴才已经叫人狠狠罚过了……”
  晏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玩味道:“还留着一口气吧?”
  “留、留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外头的更夫都知晓的道理,没想到魏公公手底下还有这般不上心的人。朕还很好奇,一个宫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东观殿去,一把火烧了不该烧的东西,还偏偏和混进宫的刺客撞在了一起,怎么天底下竟有这样巧的事情。”
  魏兴吞咽着唾液,心中暗道不妙,果然听见晏谙声音一沉,“这知道的是不慎失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早就跟刺客串通好了!”
  “皇上明鉴!”魏兴仓皇跪地,“那宫人虽罪无可恕,却实属无心之失,绝对跟刺客毫无瓜葛!”
  “有无瓜葛尚未可知,朕看这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为好。兹事体大,也不必你自己动手了,将人送去刑部审问罢!”晏谙摆摆手,示意魏兴退下,后者也只得咬牙应是。
  待到魏兴也退下,故岑才从屏风后走出来。晏谙封锁了皇宫,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这个“出不去”其中也囊括了他,左右今日不用去军营了,晏谙知道他被昨晚的事一闹也睡不着,与其放他一个人一边等待消息一边胡乱猜测,不如直接叫来看个清楚。
  “怎么样,”晏谙冲他勾起唇角,方才盯着魏兴流露出的压迫感在面对故岑时烟消云散,眼神也柔软了下来,“一箭双雕。”
  “是一箭三雕,”故岑也扬起笑意,“一切都果真如皇上所料。”
  昨夜故岑才睡下没多久,便被外头的嘈杂声闹醒,迷迷糊糊听见下人来报说东观殿失火,再想到睡前晏谙的耳语,登时睡意全无。旁边的晏谙已经先他一步起身,故岑问他是不是要去东观殿,晏谙却说起火只是一个信号,重头戏在太后宫中。
  “臣方才在后面听着,魏兴这番说辞未免也太过漏洞百出。”东观殿是贮存奏章诏令的地方,除去定期派专人清扫,平时根本不可能有人踏足那里。
  “那太监也不过就是个替罪羔羊,若是没有刺客的事,随意发作几个人,也就当个意外糊弄过去了,”晏谙朝魏兴退下的方向瞥去一眼,“他也是没想到。”
  “谁能想到,皇上早就安排了廉宇守株待兔。”何馥的事晏谙没瞒着故岑,方才立在后头听了半晌,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故岑也就全都明白了。
  晏谙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原本是想先发制人,给他们创造一个方便动手的时机,但害怕孔令行谨慎不上钩,反而招来麻烦,所以还是让廉宇提前蛰伏静候,盯着东观殿,随动而动。”
  想起昨夜睡前,晏谙执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写下的那两个字,故岑还是疑惑:“可为何偏偏是东观殿?”
  晏谙道:“是何馥提醒了我。”
  从头到尾,孔令行做了这么多,为的无非是“名正言顺”四个字。保下晏谨的骨血还不够,要想将这个孩子名正言顺地抱上那个位置,他就必须是先帝“亲口”承认过的太孙,只要烧了属于晏谙的传位诏书,他手里这份伪诏自然也就成了真迹,彼时,他就是先帝钦定的托孤大臣;更甚,东观殿昨夜失火,烧毁缺失的诏令无处对照,焉知是宫人失手而非贼人偷窃?他大可说手上这封便是秘密追回的、东观殿遭窃时丢失的遗诏!真到那时,事实如何全凭孔令行一张嘴,晏谙就成了剽窃晏氏嫡系子孙皇位的罪人。
  孔令行这个局,将所有人都禁锢在里面,甚至连悠悠众口都算了进去,独独漏了一环,也正是这一环,给了晏谙一举击溃的机会。
  殿内感受不到什么寒意,但望向窗外,翠竹、红瓦,这天底下最最繁华的地方,深秋时节,也照样逃不过落霜的命运,遥遥望去,仿佛覆了一层薄雪,和微明的天空一样,灰暗淡漠。
  “天亮了,”故岑稍稍舒了一口气,“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她一介女子,漂泊无依,既无心于此,便不要搅入接下来的纷争中去了。”晏谙也说,语气却不如故岑那般轻松,“天亮了,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对上故岑的目光,晏谙回以一笑,示意他放宽心。孔令行绝不会善罢甘休,可那又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他经历了这么多次,早就不怕了。
  “我奉皇上旨意,负责彻查宫中刺客一案。”刑部大牢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地方,廉宇对狱卒亮了自己的腰牌,“宫里今早送来个太监,是案情关键,我来提审他,劳烦将人带过来。”
  狱卒恭恭敬敬地将廉宇引到一个摆满了刑具的审讯室,让他在此稍等,喊人将太监给拖了来。
  “大人,人在这了。这太监嘴严得紧,轮番上了几遍刑,硬是什么话都没问出来。他送来时身上就有伤——宫里的廷杖,大人是知道的,已是去了半条命了,如今就剩下这么一口气吊着,兄弟们也不好再下手。”
  廉宇点了点头,等狱卒退下了,才去打量地上那个满身血污的人。
  牢内阴寒,这太监身上的囚衣单薄,破破烂烂,裸露出来的地方纵横着狰狞的伤口,趴在地上不动也不作声,若不是牢房太静,尚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险些以为地上趴着的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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