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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永固(穿越重生)——引君远尘嚣

时间:2024-01-23 09:18:19  作者:引君远尘嚣
  “怎么,”晏谙扬起一边眉毛,“我……劳动不了你了?”
  “那倒也不是,”故岑解释道,“皇上自己不方便的话,这种事不是也应该交给魏公公去做的吗?臣这个身份……”
  “魏兴是大内总管,没出过什么大错,即便父皇如今不在了,朕也不能将他赶下这个位置,留着他伺候便罢了。只是这等要紧的事,还不敢交给他去做。”晏谙说罢,和他提起今日魏兴呈上丹药的事。
  “他这是,”故岑皱了皱眉,“急着撇清和孔令行的关系,向皇上您示好呢?”
  从前瑞昌帝全身心信赖魏兴,力不从心也好,甩手躲闲也罢,朝中无关紧要的琐事几乎都是魏兴在借着瑞昌帝的名义打理,加之东厂厂公本就有批红权,在瑞昌帝的默许下,谁都不敢说什么。现如今新帝亲政,大小事宜皆亲自裁决定夺,连伺候都不允许他时时傍身,换做谁都要急了。
  晏谙冷哼一声,“朕和丞相势如水火不假,可他拿出证据阴孔令行一招,难不成朕就能对他全然信任了?”他不可能忘了前世魏兴是如何与孔令行勾结、两人联手协同皇后权倾朝野的,这样一个精明的人,会甘愿抛却野心、只在自己身边做个无权无势还不得君心的太监?反正晏谙不会信。
  “既然皇上心中已有定夺,那臣明日便去拜会傅老先生。”故岑犯了难,“只是臣的官职还隶属着都察院,这个身份,见了老先生可怎么说,这得以皇上的名义吧?”
  “名义不名义的,总没法是以这张脸。”晏谙幽怨地恐吓,“破相了怎么办?别说去见傅老先生,明日早朝都是难题。”
  其实故岑这一口咬得不算重,眼下虽然红了一片,却没破皮,到不了明天早晨便一准消了。但他愉快地觑着那两行整齐的牙印,嘴硬道:“怪得了谁,是皇上先来招惹臣的。”
  “胆大包天,还全无悔改之意,看来朕今晚得好好招惹招惹你。”晏谙迅速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俯下身与他额头相抵,离得这样近,故岑能看到他眸中尽是柔情,“此去见傅明海不必紧张,本就是代我走这一趟,你只需要知晓,可传君意者,唯你一人。”
  傅老先生的院子不像世家贵胄的府邸,更像是出世之人的居所,四处透露着雅致的韵味。跟着引路的小厮走在青砖铺就的林荫小道上,脚下偶有几块砖石开裂出细小的裂缝,滋生出小片青苔。不远处,几丛低矮的野草贴着墙根钻出,却不显杂乱,更像是某种别具野趣的点缀。
  走到尽头,带路的小厮转身作了个揖,先离开了,故岑则踩着碎石花径独自上前,终于在攀满了花藤的竹竿架下朝傅明海行礼:“晚辈拜见先生。”
  “府上没有外人,故指挥不必多礼。”傅明海一身墨蓝色常服,手中执着水瓢,转身对故岑和蔼地笑笑。
  “先生面前,礼不可废。”故岑恭敬道。傅明海这样的三朝老臣最讲究礼数,来之前故岑心下忐忑,追着晏谙问先生有没有什么忌讳、需要注意些什么,晏谙却让他放宽心,称他不用刻意顾忌什么,都能教傅明海挑不出错处。
  傅明海却笑了两声,“我已被先帝革职了,如今在你面前站着的,不过是无职无权的老头子一个,更何况你也不是我的学生,不必如此拘谨。”
  “今上敬重您,论资质阅历,您也担得起晚辈一句‘先生’,”故岑适时提起晏谙,“晚辈愚钝,却也懂得守礼。”
  瓢里的水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傅明海眯了眯眼睛,鬓边的银发也被阳光镀上了一层光泽。他将瓢中的水倾倒而尽,娇花绿叶挂上水滴,剔透得仿佛清晨的露珠。
  “走吧,到亭子里头坐坐。”
  “先生请。”故岑侧身,示意傅明海先行。
  “许久不登朝堂,对人和事都免不了陌生许多,听闻故指挥如今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很得器重?”
  迈上台阶时,故岑在一旁扶了一把,笑着说:“不敢当,实不相瞒,晚辈从前是衡王府的侍卫,得皇上赏识调任都察院谋了一官半职,这才有如今的殊荣。”
  傅明海闻言点点头,坐下倒了盏茶,“皇上很懂得辨赏人才。”
  “如今圣上登基不久,预在来年春天开放恩科,为朝堂招揽更多青年才俊。”故岑双手接过茶,“无数心怀抱负的有为之士涌入朝中,待到那时,朝堂必将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态。只是前路漫漫,道阻且长,眼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您……”
  故岑顿了顿,握着茶杯的手稍稍用力,“晚辈今日前来,是想替皇上请先生重回朝堂。”
  亭外密密地耸立着一方竹林,因为太过茂盛而遮住了大片阳光,投在亭内一片斑驳阴影。风传林而过,竹海翻涌,耳畔尽是此起彼伏的沙沙细响。
  “故指挥,你瞧这园中的花草如何?”傅明海忽然问道。
  “被照料得极好。”故岑见他不正面回应,心下已经沉了沉,面上却不曾表露出来。
  “老头子赋闲在家,如今的本事也只能做些打理花草的琐事,再多的,已是力不从心了。”傅明海起身,“劳烦指挥回去代为传达,就说臣年事已高,恐难承此重任,有负圣恩,若皇上怪罪下来,臣甘愿受罚。”
  故岑有一瞬的茫然无措,他没有想过傅明海会拒绝。
  傅明海是个忠良贤臣,一生公正清廉,不结朋党,不赴私宴,别的高官府上门庭若市,太师府永远冷冷清清。按照晏谙的说法,他本应该是最渴望看到大启重焕生机的那个人……烦躁和焦急一齐涌上心头,故岑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还欲再劝,傅明海却已经表示要送客了。
  难不成这一趟要无功而返了吗?
  故岑咬了咬牙,再度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诚恳道:“晚辈心中有惑,恳请先生点拨迷津。”
  老先生负手而立,身形已经不再挺拔了。他注视着年轻的后生,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便免不得要多说两句。皇上……不顾满朝反对之声一意孤行,然世家之患就如沉疴难愈,此举无异于刮骨疗伤,即便或见成效,也会使得朝堂动荡、元气大伤。正所谓物极必反,操之过急只会损及自身。”
  瑞昌帝曾与丞相相安数十载,期间皇室与世家相互助益各取所需,这是平衡;后来瑞昌帝动了铲除丞相的心思,于是孔令行带领世家进行了反扑,晏谦战败、城池丢失、寒门遭到构陷,种种都是权力交锋的恶果,抛开别的不谈,最后孔令行甚至动了利用魏兴给瑞昌帝下毒的心思,荒谬、难以置信,是晏氏大权旁落,是天子式微,却又何尝不是孔令行被逼到了绝处不得不采取的下策?瑞昌帝在位三十余载,皇权与世家此消彼长,尚能被人在病重时钻到空子,晏谙将将登基,尘埃都尚未落定,四方皆在观望,急于求成必会将自己陷于险境,老先生不肯点头,是为了保全新皇。
  听到故岑转述的话时,不可避免地,晏谙几乎要被惊出一身冷汗。差一点,差一点他便要轻敌了,是登基之前的计划实行得太过顺畅,是他误将孔令行想象成了晏谨,他以为晏谨死了,孔令行就丢掉了底牌,可事实上这只会让孔令行更加肆无忌惮,从此不再束手束脚。
  “臣追问,世家作为毒瘤一般的存在,难道就要不管不顾,放任其继续生长下去,还是要如先皇那般,待朝局稳固再作对抗,”故岑望着晏谙,“傅老先生只说,皇上听到这里,心中自会有所定夺。”
  从大启建朝至今,世家早已与这个王朝融为一体,动摇了世家,便会动摇大启的根基,受到瑞昌帝的影响,晏谙从前只想着如何与世家为敌,通过扶持旁的势力与之对抗,就像利用都察院对抗御史台,广纳寒门学子入朝对抗世家子弟,但当他站在更高的位置,应该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当如今的世家一个个没落,寒门崛起,经过几代的成长和壮大,何尝不会成为一个新的世家?但世家永远不该压过皇权,而应以众星拱月之势拱卫皇权,晏谙要做的应该是将权力的缰绳牢牢握在手中,时而放松,时而收紧,以帝王之术制衡几方势力,方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平衡,方能使王朝长久地屹立下去。
  “谢先生教导解惑,朕明白了。”
  晏谙缓缓舒了一口气,仿佛拨云窥日,豁然开朗,得见万古长空。
 
 
第77章 奇女子
  很快,红莲教余孽平反,都察院结案,明宣帝则下发一道圣旨,以听从丞相谏言为由,开设内阁,辅佐决策,任傅明海为内阁首辅。这一次,傅阁老没有拒绝。
  世家仿佛迎来了喘息之机,默契地抓住机会休养生息,连同孔令行都一起沉寂了下去,满朝相安无事,大启就在这样的缄默里迎来了同样沉寂的深秋,拂晓时白霜满地,容易教人误解是落了初雪。
  外头干冷干冷,只有故岑在的这个被窝是暖烘烘的,但是皇帝不能赖床,故岑也养成了跟他同睡同起的习惯,每日的朝服穿戴都不要旁人过手,晏谙原本用不着他亲自伺候,无奈拗不过,便都由着他。
  系好腰封,晏谙收回张开的双臂时,顺势将他揽在怀里抱了抱,“朕在宫中等你,天冷了,忙完早些回来。”
  “天不冷的时候也不曾有哪日晚归了。”故岑噙着笑意小声嘟囔。除去忙正事的时候,两人成日里腻在一处,饶是如此,晏谙成日里依旧腻歪个没完。
  晏谙笑着在他腰上拍了一下,松开人正欲说什么,魏兴在外间请示了一声,之后进屋来报:“皇上,贤太妃派人来传,请皇上下朝之后去一趟。”
  晏谙如今还没有纳妃立后,但先帝的后宫是要加封的,皇后依律被尊为太后,曾经的贤妃自然也就是如今的贤太妃。
  晏谙倒也没表现得太意外,称自己知道了,魏兴便退到殿外等候。
  “贤太妃……怎么突然要见皇上?”
  “从前晏谦还在时,太妃就曾对朕伸出过援手,”晏谙理所当然,又或许是因为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太妃不说请朕,朕也要去见她的。”
  过了早晨最冷的时候,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深秋时节,难得有这样的好太阳,宫人们便将晏曦抱到御花园里玩。
  空地上铺着一块厚厚的毯子,晏曦被宫人逗得咯咯直笑,在毯子上爬了两下之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前走,只是脚下到底不稳,还没等宫人反应过来起身跟上,他便被自己绊倒在地上,嘴一扁旋即便要哭。
  “曦儿不哭,来,皇叔抱。”一双手伸到面前,晏曦抬头,眼圈儿里还含着泪,委屈巴巴的,他不认得这个人,却还是朝晏谙伸出手,含着哭腔喊“抱、抱……”
  眼瞧着晏曦被抱起来,魏兴惊奇道:“这是小世子第一次见皇上吧?竟也不认生呢!”
  晏谙笑着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尖,逗他:“喊声皇叔来听听?”
  不过这一次晏曦就不买账了,将泪珠儿蹭在晏谙衣服上,哼哼唧唧的直往他怀里钻。
  晏谙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宫人,和颜悦色地道:“正是学步的时候,磕磕绊绊也没什么打紧,往后跟紧点就是了。这孩子早产,朕原还怕他体弱,如今瞧着养得很好,想来你们伺候的也都尽心,起来吧。”
  说完,他又问:“怀王夫妇走了得有一年了,这孩子也快一岁了吧?”
  这种事魏兴哪会记这么清楚,对旁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忙应是,说再过几日便满周岁了。
  “一岁了,是该会走了。”晏谙笑着跟小家伙打商量,“不过今儿刚摔了一跤,还要不要走?”
  晏曦赖在晏谙怀里不肯下地,他如今还只能说一些简单的字,连不成完整的句子,却懂得用行动证明今天不想学走路了。
  宫人见状在一旁道:“小世子已经在外头玩了小半个时辰,想来该困了,让奴婢带世子回宫哄睡吧。”
  “朕正要到太妃那儿,顺道将他抱回去罢。”晏谙心情很好地拍了拍怀里的晏曦。
  晏曦是真的困了,小孩子说睡就睡,回宫的路上就在晏谙怀里安安稳稳地睡着了。一直回到贤太妃宫里,晏谙才把熟睡着的晏曦交给下人,自个儿见贤太妃去。
  “太妃可还安好?”
  “劳烦皇上抽空跑这一趟,本宫一切都好。”下人上了茶之后很快退下,寒暄两句,贤太妃旁敲侧击地问:“皇上登基到现在,可有按时到太后宫中请安?”
  “登基之初去过几次,后来太后借口精神不好,要静静修养,避不见客,还派人传话说不必朕时常请安,因此便没怎么去过了。”
  太后如今万事不理,简直像是宫中没有这个人一般,晏谙也乐得省心。没有按时过去问安是事实,若真说他怠慢松懈晏谙也认,但贤太妃今日叫他过来,怎么看都不该是为了这个兴师问罪的。
  贤太妃叹着气点头,“是了,身子不好,闭门静养,宫中的太医治不好她的病,她身为太后,托兄长从宫外请大夫诊治,皇上为表孝道,也不好阻拦什么。”
  晏谙听着这话的意思,不由得皱眉:“敢问太妃,哪里不妥吗?”
  从宫外请大夫的事晏谙是知道的,他也叫人查了这些被召入宫的人,的的确确是民间行走的医者不假,便没有再多过问,如今看来,难不成是这些人出了问题?
  “皇上每日政务缠身,不知还记不记得被先帝指给先太子做良娣的何馥?”
  自是记得的,怎么会不记得呢?
  有了贤妃的帮助,晏谙最终没有娶何馥为衡王妃,但何馥入了东宫,却被晏谨当作了构陷唐鸿汝的棋子,那封血书,是晏谙心底抹不掉的一道疤。
  “先太子薨逝,她无所出,本是要与其他人一样随太子而去的。”贤太妃用帕子掩了掩口鼻,接着道,“可她如今却好端端的活着——太后保下了她。”
  何馥……晏谙敛眉思索,在众世家中,何家已经没落,自然算不上得力,与孔家的关系又不亲近,怎么看都还犯不着让太后出面保人。
  “若仅仅是这么个女子,本宫也还用不着专程叫皇上抽空来一趟,只是皇上大抵还不知道,这何馥已有了身孕,是先太子的遗腹。”
  所以太后瞒天过海,从宫外召进来的大夫不是给她自己看病的,而是给何馥安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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